而这人选,覃九寒乃是毋庸置疑的最佳人选。他身后是青州府,乃至京中陛下,比起楚猎,只会更让士兵士气大振,远远胜过余下的所有人。 覃九寒却懒得理会这两人的 舌剑,他是文官,但极少像文官那样斗嘴皮子,不是他辩不过旁人,而是嘴上说再多也是无用,倒不如干些实事。 第158章 ... 覃九寒抛下对峙的二人, 径直走到城墙之上的投石机旁,蹙眉看向城墙之下,犹如蚁群般前仆后继的蛮子, 将整个战场的局势一览无遗。 “大人。”那守城的小将见他站得高, 忙上来护着他要往后退, 道,“大人小心些。蛮子那边亦有善 之人,恐飞矢误伤了大人。” 覃九寒看向那小将,见他手中握着弓箭,便朝他伸手道, “借我一用。” 小将一愣, 还来不及想什么, 已经不由自主将手中弓箭递过去了, 等覃九寒接了弓箭,他才反应过来,似乎这位从青州府来的知府大人,给人十分稳重可信的 觉, 让他不由自主便按着对方的要求做了。 覃九寒拿到弓箭, 试着拉了拉弦,倒不算吃力, 轻而易举便把弦拉开了。 旁边原本要解释自己的弓箭乃是特制, 一般人拉不开的小将登时闭上了嘴,正在此时,城墙之下又是一阵凶猛的攻势, 城墙之上的投石机投出的大石愈发密集。 小将心中一急,便急匆匆道,“大人,还请去安全的地方,属下恐怕顾不上……” 他话未尽,覃九寒手指一松,箭矢飞驰而出,穿过大小石雨和箭矢雨,直直穿过人群,随后,蛮子中便有一士兵应声倒下。 小将忍不住赞了一句“好箭法”,随即便看到了极为令人惊讶的一幕,那“士兵”周边许多士兵忽然围住了受伤之人,拼尽全力将他往回护送,整个战场的攻势亦是一顿,原本来势汹汹的蛮子忽然便迟疑了起来。 小将心念一转, 口而出,“那人是首领!” 覃九寒未解答他的疑惑,只是吩咐他组织防守。 战场之上本来就是瞬息万变,从来都是一方 倒另一方,方才楚家军军心不稳,敌军则是来势汹汹,而现在,不过一瞬而已,整个局势便发生了逆转。楚家军因为知府亲临战场而斗志昂扬,而敌军则很显然因为失去了首领而踟蹰不前。 投石机投出的石雨愈发密集,箭矢亦是如 星一般划过天际,密密麻麻 向攻城的士兵。 本来攻城讲究的便是气势,前仆后继,死一个便补一个,然而现在伴随着首领受伤,蛮军开始有了退缩之意,虽然因为军令不敢做逃兵,但心理上一退缩,脚下的动作也随之拖沓了起来,原本猛烈的攻势和攻城节奏,也被彻底拖垮了。 天 将明的时候,蛮军退,泸县守住了。 楚家军众人皆是 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忍不住心情 昂叫喊起来。 他们守住了泸县,城内无数生灵免于战祸,他们自己亦不必做败军! 城内一夜未合眼的百姓们,也是瘫软在地,他们为了护住自己的家,亦是拼尽全力运送物资,保证城墙之上的石块等,此刻亦是 昂不已。 人群之中,不知何人忽然开始带头喊,“楚家军!楚家军!”声势之浩大,情绪之 昂,几乎将天都喊破了。 以那守城小将为首的楚家军,皆是内心豪情万丈,又好似柔情百转,不由鼻子一酸,只觉得方才战了一夜,皆是值得。 光穿破云层,第一抹朝 照在覃九寒身后,他身上是素白的长衫,本就身长如玉,晨风猎猎,吹得长衫缥缈如仙人一般,朝 映衬之下,宛如踏云而来的救世仙人。 楚家军众人心中都知道,因为覃九寒那一箭,才令他们安然度过那个夜晚, 动难耐之下,竟将他当作救世仙人一般,嘴上虽没说什么,眼神中却 出了敬佩和臣服的神 。 朝 普照大地,泸县历经一夜的战火,第二 仿佛又恢复了往 的平静。从街上走过,便能看到奔跑着的孩童,身上虽衣衫褴褛,但脸上却挂着笑。 江一柏忽然 慨道,“不愧是泸县,历经这么多的战祸,却依旧生机 。” 方才守城的小将豁然一笑,自豪道,“北疆之人,皆是如此。生死有命,蛮子虎视眈眈,难不成咱们的 子就不过了不成?就得如此,该吃吃该喝喝,蛮子来了就打,不来就过我们的安生 子。” 江一柏闻言也是一笑,拍着那小将的肩膀道,“兄弟说的是!来便来,但想要我们一寸地,都不能让!” 他说完,便又看向身侧的覃九寒,见他正看着嬉戏的孩童出神,便十分理解地道,“大人可是思念家中幼子了?听闻二公子才两岁稚龄,想必正如这小童一般活泼可 。” 覃九寒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江一柏知他 情,不喜将家中私事向外人提及,也不觉得奇怪。 一行人走到覃九寒暂住的宅子处,正要分开的时候,刚才就一直忍不住瞟覃九寒的小将按捺不住了,趁着这机会问道,“大人,属下有一事不解。大人是如何一眼识出那首领的?”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楚家军懂,敌军同样懂,尤其是蛮军素来凶猛,很大一部分便是因为首领亲临战场,将蛮军的血 和斗志彻底 发出来,简直堪比虎 之军。每回战事,首领皆混在军队之中,但他们却很能将人找出来,一个个 箭试探却再浪费时间不过。 因此,即便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也无法真正使用这一计谋。 这小将的疑问,亦是在场其他人的疑问,张参军、顾长卫和江一柏同样看了过来。 覃九寒面 不变,淡淡道,“随手 的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那小将明显早就被他折服了,听他这般敷衍的回答,也能 出“大人真是太厉害了,随随便便便擒住了敌首”的表情。 倒是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张参军无条件站在覃九寒这一边,当即表态道,“大人乃是文曲星下凡,自有仙人庇佑, 中敌首,并不奇怪。” 江一柏嘴角一 ,心道:你这是什么鬼话,拍马 的意味太明显了!但是他亦是青州府之人,自然是站在覃九寒这一边的,随即也跟着违心应和道,“的确如此。” 只余一个顾长卫 脸懵,似乎是不理解为何这么敷衍的回答,也能说服他身边这几位平 里再 明不过的同僚。 覃九寒走到一半,忽然又转身回来了,站到顾长卫的面前,停下步子,定定的看着他。 顾长卫只觉莫名其妙,还未开口问,便听对方道,“顾大人年少有为,本官愿为大人做媒。” 顾长卫:…… 他身旁的张参军哈哈一笑,嘲讽道,“大人,您可别替咱们长卫兄弟 心。他细皮 ,最得这北疆女子喜 ,投怀送抱的不知凡几,他帐中还有个赖着不肯走的胡娘子呢。您若是有什么好女子,便替我说说。我家中夫人病逝已有三年,也到了娶个续弦的时候,您只管放心,我不似长卫兄弟那般挑……” 顾长卫最厌恶旁人提及胡娘子,不知为何,尤其不愿让外人知晓胡娘子的存在,他蹙眉瞪向张参军,“张参军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同少将军解释才对。方才战场之上,你竟将少将军受伤一事公之于众,好在大人力挽狂澜,否则你纵使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张参军嘴角一僵,他素来和顾长卫不对付,当即冷笑。两人不 而散,留下未曾参与两人争吵的江一柏。 江一柏正要离开,便见知府朝他看过来,似乎要问什么。 “你来这北疆也有段时 了,可曾听说……” 江一柏 动得心头直跳,心道,他就知道知府前来不是那般简单,指不定要问他军中机密。他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可曾听说,顾长卫身边有无女子相陪?” …… 江一柏半晌没反应过来,强笑着回应道,“大人这是真要给顾兄弟说媒啊?” 覃九寒瞥他一眼,冷道,“我就问你有无女子相陪。” 江一柏嘴角一 ,道,“应是有的吧。长卫兄弟年少有为,模样也不似北疆男子这般 狂,听说还十分痴情,想来是很得女子喜 的。” 他话音刚落,便觉气氛愈发不好了,忙溜了。 覃九寒转身回宅子,脑海中不由划过江一柏方才的话,“模样好”、“痴情”、“想必很得女子喜 ”,眸 一寒,心中愈发不高兴了。 模样好又如何,痴情又如何,当时蓁蓁身处险境的时候,他不在,现如今要来同他抢,当他是死的么? 姻缘这玩意,三分天定、七分人意,他自己错过了,便怪不得旁人捷足先登。 他回屋,便有护卫得了吩咐前来,守在屋内,等着他的吩咐。 覃九寒道,“你去查查胡娘子这人,她可是同顾长卫有什么瓜葛。” 战事愈发吃紧,蛮军乃是铆足了劲要来梁朝抢东西,去岁时候,草原瘟疫,牛羊几乎死绝,今年 又来了场小旱,草不肥,牛羊亦是瘦骨嶙峋。若是不来梁朝北疆抢,他们亦是冬 粮草吃紧,倒不如豁出去了。 那 攻城之后,楚猎休养了几 ,便强撑着身子回了军营,他本是楚家当家人,在楚家军中声望无人可及,眼下他来了,覃九寒自然干干脆脆退了一步,不再干涉军中之事。 他的行为,倒让原本担心他分权的楚猎松了口气,他私心觉得覃九寒其人乃是正派君子,必不会做出趁人之危夺权的行为,但他作为楚家军的少将军,又不能不警惕些。 一时之间,楚猎忙得直打转,吃住一应在军营之中,连合眼的功夫都没有。而覃九寒则要闲了许多,还有闲工夫在城内转了几回,顺便去顾长卫的居所看了一眼。 第159章 ... 泸县是北疆军事重镇之一, 故而楚家军在此地亦有驻地,尤其是几个将领,亦是在本地有居所。 顾长卫官职不高, 但乃是楚猎的心腹, 故而下官也为他备了居所, 但他出于避嫌之由,不愿因着少将军的关系而破例,因此极少来该居所居住,大多时候都住在军营。 顾家那临时的宅子在城东一处,周边甚是繁华, 虽然此刻乃是战 之时, 但顾宅门口依然十分热闹。 覃九寒吩咐马夫停在街角一处, 径直下了马车, 然后便入了附近一茶馆。 店小二见他气质不凡,不敢怠慢,忙 着他上二楼雅间,又奉了茶水, 才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覃九寒未动那茶水, 只是淡淡从窗口看出去,窗外正是顾家宅子, 楼下亦隐隐约约传来茶客们的谈话声, 说的都是最近的战事。 跟着覃九寒出来的护卫心中疑惑,但他已习惯了无条件服从,故而虽有不解, 却仍旧尽职尽责看守着门口。 片刻后,顾家宅子便开了半扇门,出来个妇人打扮的女子,秋香 的上衫,发髻梳的极为齐整,只是上头未免寡淡了些,只 了一 木质的簪子。她手中亦牵着个五六岁的男童,男童约莫她半身高,正紧紧牵着妇人的手,两人一道跨出门槛。 随着顾宅的动静,楼下谈天说地的声音一顿,随即便有人开始说起了香 的话来。 “别说啊,妇人有妇人的滋味,知情识趣的, 起来另是一番滋味。比起黄花大闺女,可差不了多少。” 他说话的当口,正是顾家那位妇人出门的时候,听众亦是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指的是顾家那位胡娘子,便有人打抱不平道。 “人楚家军在战场之上出生入死,为的就是咱们泸县的安宁。有的人倒好,在背后私议其家眷,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无义多是读书人。” 那说闲话的正是个多年未曾有功名的读书人,闻言便是脸红耳赤起来,反驳道,“这位兄台未免说的太过了,谁说这是顾小将的家眷了?也未曾见他回来过,指不定就是个浆洗的婆子呢,无非就是年轻了些,还带了个拖油瓶的孩儿,也没听说姓顾啊,如何配得上顾小将了!” 那指责他的人被哽了一下,毕竟这是不是家眷他还真的说不上来,毕竟谁也没见过顾长卫回这宅子过,故而也只能不予搭理。 那书生就仿佛胜了一般,冷哼了一声,随后还道了几句,“谁都知道顾小将未曾成婚,怎的凭空生出两个家眷来了?指不定就是有人赖着不肯走,惹得顾小将都不愿回家了。还有人替他们出头,真真是多管闲事。” 门外那对母子已经走过了茶馆,众人也不尴不尬地转移了话题,除了茶馆二楼的覃九寒,无人发现那被娘牵着手经过的小小男童,空着的那只手死死握拳,似乎在 抑自己的情绪一般。 覃九寒收回视线,起身出了雅间,沿楼梯而下,行到那说闲话的书生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莫欺少年穷,这个道理,实在有很多人不懂。 到了夜里的时候,宅子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多 不见的楚猎。楚猎其人勇猛无比,乃是个将才,覃九寒前世与他未曾见过面,却也能从北疆战事中瞥见他的英勇,因此,对楚猎,覃九寒倒是高看了几分。 楚猎进来,覃九寒便隐隐嗅到血腥味,旁人或许只当这是楚猎上战场杀敌残留的敌军血迹,但他却立刻辨别出来了,这是楚猎自己的血。 死人和活人的血,怎么会一样呢?前世他练就一手行刑 供的本事,最 悉的,便是活人身上的血腥味。 覃九寒敛眸,看楚猎行动自如的模样,待他坐下,才漫不经心道,“少将军前来可是有事?” 楚猎一笑,随即道,“冒昧问一句,大人何时回青州府?” 覃九寒抬眼看他,轻笑了一声,“怎么,少将军是要赶本官走?” 论起官职来,文官与武官的体系虽然有差别,但楚猎这种年纪轻轻便成了少将军的,还是得了楚家的余荫。而覃九寒则纯粹是靠自己爬上来的,眼下成了青州府的知府,楚猎在他跟前,要想摆什么架子,却是不够格的。 只要他不想走,无人敢赶,即便是楚猎,亦是不能动他分毫。一来,他是梁帝钦点的人,楚猎得罪不起他。二来,他一来便带领楚家军获得一场胜利,而后又为居功自傲,恨得楚家军中诸人的尊敬,楚猎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果然,楚猎忙笑了一下,掩饰道,“大人说笑了,只是泸县到底 ,恐伤了大人。” 覃九寒不在意地道,“少将军不必替本官 心,本官带了十余护卫,虽比不得楚家军武艺 湛,但自保尚可。” 楚猎自然无话可说,又心中怀有愧疚,便面 有愧的出去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