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炎惊骇不能言。 封戎似乎很是意,一抬手,另一个卫手托一个黑锦囊,他将那锦囊放置在乌木盒内,绳线一松,囊袋内不知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很快爬出一只黑的东西,生百足,通身发亮,尾部啪嗒啪嗒极为快速的抖动。 它头部抬起,突的发出极为怪异刺耳的叫声,那叫声尖细锐利,听到的人皆是心神紊浑身紧绷。紧接着它便直冲那心脏而去,出四排利齿,一口咬下去。 楚炎脸煞白,在那虫牙深入到心脏的那一刻,忽的抬手按住口倒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仿佛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而那锦囊还尚未停止,陆陆续续,竟又爬出了七八只同样的虫子。 那竟是下了咒的蛊虫! 他惊恐大叫着:“陛下!陛下!!”一会儿似火烧,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动,一时又似深处极寒,上下牙齿颤颤,僵死了一般。 封戎却视而不见,好似在欣赏荷塘月与光美景,从容惬意。 直到那心脏跳动渐渐微弱,卫才上前,拿出一个哨状物吹响,虫子停止食的动作,陆陆续续又爬回锦囊。 一颗圆润完整的心,此刻千疮百孔,淌着血,奄奄一息。 封戎睥睨着地上的人,冷清开口:“上一回朕也是心急,竟用剑这种东西来招待卿,想必卿心中十分不屑吧,毕竟那一剑瞧着可怖,却不能伤到你分毫。” 他笑了笑:“是以事后朕特意找来了这毒蛊,凑足八只,委实不易。又是凑巧,即便是出了,卿的一颗心脏朕也随时带着,为你好好护着。卿可还意?” 楚炎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可还是想保命,半睁着眼,艰难往皇帝的方向爬。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可仙子还未找到,请陛下允臣的戴罪立功……”剩下的话尚未说完,他已经快要昏死过去。 这话明着求饶,暗里却是威胁。 若是他死了,皇帝再也找不到旁人能寻到饮溪。 封戎一听便知道他的意思,却没有恼怒:“你是该戴罪立功,不过朕有另外的事要你做。” 他说:“今发生之事朕希望卿可以保密,尤其是……对你那位师弟。” “第二件,带朕进山。” * 饮溪也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只是太累了,因知晓封戎就在身边,是以毫无理由的安心,酣梦沉沉,一睡不醒。 她又做了一场梦,梦中场景很是陌生,似乎是在凡间,周遭街道上繁荣喧闹,摩肩擦踵,人人手中提着好看的花灯。路边有各式各样的摊贩,蒸汽袅袅的包子铺,热气腾腾的饼屋,架子上挂了各式香包小玩意儿的胭脂店,正是她在天上三百余年来向往的凡间生活。 那许是一个花灯节,又恰巧撞上了集市,即便是夜间也灯火通明。 饮溪极为兴奋,这里走走,哪里瞧瞧。她不是一人来的,身旁跟着一个年轻公子,身形倜傥,容貌俊逸,在人群中鹤立着,噙齿戴发目如朗星。 四周多的是三三两两一道出门游玩的年轻姑娘,一路走来,羞怯的眸光接二两三往他身上粘,那公子却浑然不觉。 饮溪顾自东看西瞧,走的太急,看什么都新奇,三两步便与身旁之人散开。 可还未来得及凑到摊位上看,又被拽着手臂拉回去。 她回头,看到封戎似是有些不悦。 “人多,莫要跑,好好跟在我身边。”说着,大掌下滑,寻到她的手,牢牢攥在手中。 她笑眯眯望他:“你既不喜人多的地方,何以跟我一道出来?我认得路,不会走丢。” 封戎沉眸不语,蹙眉道:“不行。” 后面似是又说了些什么,她不安分,拉着他到处跑,见到捞金鱼的,也要去捞,只是捞了数十次也没有捞中一条鱼,还被金鱼溅了一身的水。 那老板是个年轻男子,见她半晌捞不中,一时也有些不忍,直说今上元佳节,便送她一条。 饮溪一喜,先行谢过老板,那老板有些脸红,磕磕绊绊应一声。 可正要喜喜去接,身后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封戎却忽的将她一把拉起,一言不发带着她走出摊位,走的极快,几步便将那摊位远远甩在身后。 她还要回头看,一转身却撞在他身上。 封戎神情极度不好,面沉如水,乌眸灼亮,有一种山雨来的架势。 “府中也有鱼。”他这么说着。 饮溪有些喏喏,不知他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梦中不知为何极为混,一转眼,又变做了另一处。 依旧是她与封戎,在一个十分空阔的屋子之内。屋内没有任何摆设,灯光幽暗,没有窗户。她见不到光,不知为何倒在地上,身上痛,心里也痛,双眼涨涩,即将便要落下泪来。 她不知自己在哪里,更不知为何会这样,冥冥之中只记得一件事,不能哭……万万不能哭…… 四周模糊了,饮溪看不到什么,只看得到不远处封戎的身影,就在她几步之外。 昏暗烛火之下,他的面容瞧不真切,可他周身的气息却令饮溪到冷,透彻心扉的寒。 有什么东西将她的心绪撕裂为两半,一半说去啊,快去,求他抱一抱自己,告诉他她很痛,身上好痛,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为何他现在才来?另一半却死死住她的双手,恶狠狠在她耳边道不能,不行,不可以! 两股力量织着,互相争夺上风。 她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茫彷徨几近将她淹没。 瓣微动,不知过了多久,她对着封戎说了些什么。封戎面骤变,她看清他脸上急急褪去的颜,看清他宛如烛火熄灭般黯然灰败的眼眸。 饮溪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这样的神情,滔天的怨恨,冰冷的怒意,不可置信,不愿相信,还有那能将她血都封印的冰冷。 可是这一切情绪过后,他眼中剩下的只有悲伤。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好想去摸摸他的脸,好想去亲吻他的眼睛。身体中的一半再也制不住,她支起了身子,忍着剧痛爬起,冲着他伸出手,企图去捉住他衣角。 碰到了,就要碰到了——! …… 饮溪猛然睁开双眼,心口狂跳不止,捂着口望向帐顶,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账外御林军走动的声响,林中鸟儿的叫声,饮溪终是慢慢平静下来。 梦中的画面再一次涌入脑海之中,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为清晰。 封戎冰冷神情历历在目,她心中堵得厉害,虽则现在还想不起是何时发生的事,临睡前他也应下往后再不会那般对她,可不知为何,她总是不能将此事抛诸脑后。 帐中空无一人,连伺候的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他说今夜不会离开,会陪着她到天明,现在又去了哪里? 饮溪抱着被子坐起,双眼酸涩的厉害,她对着账外,呜咽着喊了一声: “封戎。” 到底去何处了?说好了陪着她的。 账外一阵悉索,门帘很快掀开,徐公公探身,眯着眼瞧了瞧黑漆漆的账内。 “姑娘醒了?” 饮溪喉间梗,着泪可怜巴巴问他:“封戎呢?” 徐公公一听这带了哭腔的声音便暗叫一句不好,哪里敢耽搁?忙道:“请姑娘稍候,陛下去处理一些事,奴才这就去回禀!” 也不知她听进去多少,徐德安也不敢离开半步,挥着手叫来身边最近的御林军:“快去请陛下回来,就说姑娘醒了,此刻正在找他!” 她坐在上眼睛,泪意不断,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哭,她如今已是个三百岁的神仙了,可独挡一面,但那泪水却不听话的个不停。 封戎回来的很快,进来时身上还携着山林间清新的味道与冷气。 饮溪有点不敢看他,低着头,使劲擦着眼角。 他几步上前,缓缓半蹲在她身前,大手握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 封戎望向她双眼,直直的对上,不允她躲避。 视线触及到那红的不像话的眼角与泪水充盈的杏眼,他身形一顿,松松将她环在怀里。 翻云覆雨的年轻帝王从没有过这样一刻,连凌厉眉峰都软下来。 一出口,是旁人不曾听过的一塌糊涂的温柔。 “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想说我男朋友是个狗币,结果咋都猜我怀孕!我没有,我不是,我还是个十八岁的宝宝╭(╯^╰)╮ 长了,所以没有双更,明天还是八点,不见不散~ 第51章 这反差太大了, 梦里的封戎与眼前的封戎仿佛是两个人,可他们分明处处相同。眉峰, 眼尾,鼻梁, 嘴, 下颌……她细细的看,细细的对比, 看的失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 才伸手拉拉他的衣衫。 能碰到的, 是能碰到的。 一颗心终是攸攸落回远处, 她仿佛这时才能找到些许真实。 因着方才已对他说过那事, 也得了他的保证, 饮溪不愿再提一次,仿佛她是个多么不讲道理的仙。是以闷闷的, 低声道:“做了一个噩梦。” 封戎站起来,坐到边,换了个姿势将她抱的更紧:“什么样的噩梦?” 饮溪怔愣片刻,说:“见了你便忘了, 你去哪里了?” 封戎低头, 亲亲她微的鬓角:“处理一点事情。”说着轻笑, 语调里很有几分戏谑的觉:“怎么?一刻也离不得我?” 饮溪此刻没有与他玩闹的心思,撅了噘嘴,蛮不高兴顺着他的话说:“就是离不得!” “好,离不得。”封戎将她锁在怀内, 下颚顶着她绒绒的发顶:“我不会离开你。” 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只希望届时不要恨他才好。 饮溪听了窝心,抱着他,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蹭一蹭。她从前不知道成婚是什么样的,此刻却觉得成婚真好,若是封戎能永远陪在她身边就更好了。 若笃说的话她还没有忘记。 她说凡人男子最是薄情,饮溪是断然不信的,起码她遇到的封戎绝不会如此。封戎很好很好,是她形容不出的好,是她认识的顶顶好的凡人,往后也再没有人能比得上。 封戎哄她继续睡,陪着她躺在塌边,由她蜷缩在怀内。 饮溪仰着头问:“你还走吗?” 封戎伸手,轻轻整理她的鬓发,眸似水:“还有些许事情尚未处理完,我陪着你睡着,很快就回来,我保证,下次睁眼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边。”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