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后,那宦官领着她一路往西去。与前头的几朝一样,大恒后也分作东西两面,两边又各有数处室。近年来正逢东边多处殿轮修葺,新入的嫔便大多都安排在西侧,待得西边有修好的室,再借晋位一类的机会往西边迁。 如此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相互好的嫔间走动方便,坏处么,便是相处并不好的住得恐怕也近了。 顾清霜不知自己住在何处,中主位是谁、还有什么人同住,思量半晌,终是决定先问上一问:“这位伴伴……” 领路地宦官闻声一笑,转过身:“臣跟尚仪女官说了,贤仪娘子大抵不认识臣,尚仪女官不信。” 顾清霜正自怔然,就听阿诗嗔道:“自不认识,偏你话多!” 她这么一说,顾清霜倒知道这是谁了。 阿诗一直有个相的宦官,比她大个两三岁,两个人时常走动。只是那会儿大家都在尚仪局,顾清霜作为高位女官虽与她络也并不同住,便只在他去找阿诗时出于客气着人送过些点心,不曾当面见过。 她就问阿诗:“这是卫禀?” 那宦官含笑一揖:“是,臣卫禀,见过娘子。”跟着不必她多问,就主动说了下去:“尚仪女官念旧,看名册得知您也得封回,就亲自为您挑了一应人。又听说阿诗一直跟在您身边,指来的几个女年纪便都不大,免得阿诗镇不住她们。” 顾清霜颔一颔首:“有劳尚仪了,改我当登门道谢。” 接着又问:“住处该也是由尚仪局安排的?不知是住在那里?” “哦,是岁朝。”卫禀道,顾清霜回思了一下:“主位是张婕妤?” “是。”卫禀点头,“除却张婕妤,岁朝里没其他人了。” 这倒是个好去处。不仅因为岁朝人少,更因为张婕妤的子好相处。 张婕妤是元和三年入的后,原是太妃身边的女官,因着那会儿今上后之中还没什么人,才被太后做主送了过来。她惯不在意什么恩宠,不争不抢,当了一主位吃穿用度都无忧后更是如此,后不论谁提起她,都得说一句确是个子好相与的。 待得入了岁朝,顾清霜更知这评价不假。新嫔住在哪一是由尚仪局来分,但具体住在哪间室则由一之主说了算。张婕妤直接就将离主殿最近的撷秀阁给了她,宽敞明亮,是个舒适的住处。 顾清霜进屋坐定,遣过来的人就一道进来问个安,共是四个女四个宦侍,其中一半她都眼,是尚仪局的故人。 如此她也不得不大方一把,手中现成的银钱不多,就着阿诗去取袁江前些子送来的首饰赏他们。几人欣地谢过就告了退,顾清霜将卫禀也摒了下去,留下阿诗问:“你信得过卫禀么?” 阿诗点点头:“他是个实在人。从前我们聊过,他说与其掺和进六纷争,倒不如在尚仪局混碗安生饭吃。这回若不是尚仪女官开口,又有我在这里,他也未必愿意过来。” 顾清霜点点头:“你若信得过他,就喊上他一起将另几人的底细查上一查。” 阿诗一愣:“不都是旧识?又是尚仪女官指来的……女官的子您知道的。” “是,我知道。”顾清霜道。 那位尚仪女官,只踏踏实实做好分内之事,不喜沾染后之争。多年来想拉拢她的人也不少,她都巧妙避开了。 “可她安分守己,旁人未必。若有那么一个两个早已暗中有主,她也不一定尽能知道。” 阿诗听得直锁紧了眉,思量半晌,道:“那我私下里去打听,也不必告诉卫禀了。” 顾清霜睇着她一哂:“长进了。” 阿诗红着脸低头:“总也不能一直傻着,平白给姐姐惹祸。”说完福身,“姐姐先歇一歇,有事喊我。” 顾清霜点点头,她就退了出去。退出屋外见到守在门口的宦官,就改了称呼:“娘子歇下了,咱们都安静些,莫扰了她。但若哪娘娘来传,便及时进去回话,别教人觉得怠慢了。” 顾清霜侧耳听得笑了笑。今天已晚,按规矩是不必见人了,但因怕真有哪主位突然来传,她也不好这会儿就直接更衣就寝,只得先维持着珠钗首饰俱在的样子,小心地靠着软枕小歇,暗自揣度明的事情。 明当有两件要紧事,一是晨起就要去舒德向执掌权的荣妃问安,二是下午要去向太后磕个头。 按理来说,晨起的问安应是没什么大事。这么多年来,荣妃都是一派贤惠端庄的模样,就是对云和郡主也说得过去。另外两个身在妃位的,岚妃子清冷不理世事,对她们这些新入的小嫔妃估计都懒得理睬;得宠的晴妃或许要多“提点”她们两句,但她平亦以温柔示人,过分的话是说不出的。 倒是太后那边,对顾清霜而言怕是难过的一关。 三年多来,太后有多恼恨云和郡主,人尽皆知。听闻最初的时候,皇帝原动过封云和郡主为后的心思,太后直接将二人都传至颐宁,一杯鸩酒放在面前,说倘使皇帝真令云和郡主入主中,这酒要么便由她赐给皇后,要么便让皇帝由着她自己喝下去。 任皇帝再如何痴情,也不能真将自己的母亲死。立后之事就此无人再提,后朝堂俱无人敢妄言一字。 而她,偏是凭着与云和郡主如出一辙的路数进来的。顾清霜先前就把个中利弊前前后后算了不知多少遍,生怕得不偿失,最后觉得得不偿失倒也未必,但总归有这样一关要熬过去。 会有多少苦要吃,就都看明天了。 次天明,中人人都起得及早。顾清霜更衣梳妆,选了件淡粉绣兰花的方领袄子,搭织金襕的白缎马面裙。发饰也认认真真地挑了一副镶红纹石的,不算素净,也不妖,在后里直显得过于平凡。 她只盼着自己今能显得毫不出挑为上,看起来越像平平无奇的小嫔妃越好,免得扎了太后的眼。 上午在舒德的问安如她所料一样毫无波澜,见过礼后,就是新人故人各自相识一番。 此番入的新嫔妃连上她一共六个,比她位高的那位宣仪加赐了个颖字封号,便称颖宣仪。往下四位是分别是正七品的柳宝林、陆宝林,从七品的佘充衣,还有正八品的吴良使。 旧嫔妃们加起来,上上下下约莫小二十位。说来也不算太多,但想立时记全认齐也不太容易。 荣妃体谅大家,索没多提那些低位的小嫔,只让六位新人一一与各位主位嫔妃见过了,又宽和道:“一时记不住也不打紧,后子还长。大家时常聚一聚,热闹热闹,便都识得了。” 六人一齐福身应诺。 晴妃嫣然而笑:“几位好生拘谨。今后都是自家姐妹,倒不必这样生分。” 六人又都应了声诺。 而后荣妃与晴妃就都看向了岚妃。瞧这意思,三位身份最高的嫔妃是都要说点什么才好,岚妃神情淡淡,想了想才说:“后多加走动。”敷衍了事而已。 三人都发完话,这礼数就算过得去了。荣妃无意将大家强拘在自己里,和颜悦地颔首:“都回去歇着吧。” 座嫔妃皆行礼告退,退出殿外也都没什么心思多说话,各自回去了。 到底是相互都还不,敌我也还难分,此时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顾清霜回岁朝小歇一刻,整理妆容,就直接往颐宁去了。 临出门前,阿诗独自留在房里,蹲身悄悄给她系上护膝:“不知道太后娘娘要如何为难姐姐,别的防也不好防,当若要姐姐跪,戴着这个能舒服点。” 顾清霜苦笑:“我若要跪,你不免是要陪在旁边的,可给自己做了没有?” “我昨天才想起这事……熬了一夜也只够做出一副。”阿诗说着抬头,扬起一张笑脸,“但卫禀给了我一副,我戴着呢,姐姐别担心。” 这情景,真颇有几分相依为命的酸楚。 二人跟着就一道离了岁朝。为免拖累太多人,顾清霜索只带了阿诗一个,便也没坐步辇,直接往颐宁走去。 整个后里,当属颐宁最为肃穆,自门口起,人便几步一个地肃立着,殿门口更有几个年长的老嬷嬷守着,见有嫔前来问安,其中一个上前:“娘子安好。” 顾清霜垂眸福身:“臣妾岁朝撷秀阁贤仪顾氏,来向太后娘娘问安。” 那嬷嬷脸上没什么神情,伸手一引:“娘子请随老奴来吧。”说罢便转身引路。 顾清霜不敢多言,低眉顺眼地跟着她进屋。入得内殿也不抬眼,恭顺有加地随她前行,直至嬷嬷定了脚,她才施稽首大礼叩拜:“臣妾岁朝撷秀阁贤仪顾氏,问太后娘娘金安。” 殿里稍稍静了静,这种安静极易让下头跪着的人不由自主地窒息。顾清霜尽力定着心神,耳闻茶盏揭开的轻响,不多时又闻茶盏盖上、搁回案头。 没过太久,一个老迈却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来:“贤仪娘子,抬起头来,让太后娘娘看看。” 顾清霜依言直身,抬起头,但仍低着眼。复又安静了会儿,太后一声冷笑:“妙心师父梳妆打扮起来,倒确是难得的姿容。” 顾清霜再度叩拜下去:“臣妾不敢当。” “有句话,哀家要问你。”太后声音清冷,“只问一次,你想好再答。” 这话说出的同时,四周围的人已如水般向外退去。顾清霜稍稍抬眼,就见方才开口的那位掌事嬷嬷也已往外退了,殿里没留下一个人。 她了口气:“臣妾知无不言。” 太后的口吻淡漠生硬:“你既在千福寺修着佛,如何会与皇帝一再相遇?又缘何突然得封,进侍驾?你给哀家说个明白。” 顾清霜心神滞住,后脊发凉。她设想过千般万般的刻薄与刁难,却没想过这样直白的问话。 喉中略微噎了噎,她吁了口气:“万事都逃不过太后娘娘法眼。” ※※※※※※※※※※※※※※※※※※※※ 太后:听说各位读者想看哀家表态多时了。 ========================= 本章随机送100个红包,么么哒 ========================= 斗文必备的等级表在这里贴一下: 后等级 正一品:贵妃 从一品:妃 正二品:昭仪,昭媛,昭容 从二品:淑仪,淑媛,淑容,修仪,修媛,修容 正三品:贵姬 从三品:婕妤 正四品:容华 从四品:嫔 正五品:贵人 从五品:才人、淑人 正六品:宣仪 从六品:贤仪 正七品:宝林 从七品:充衣 正八品:良使 从八品:少使 正九品:御女 从九品:采女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