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注意到图上有一处地方略有不同。 图上各处 室都写着此处名称，字迹工整清晰，不算太好看。这个很自然，擅画图的匠人未必写字也一样出 。但是这一处地名，字迹同别处的字不一样。 这是皇上的字，方夫人不会认不出来。 福晖堂。 记得那地方之前不叫这名儿，这是皇上给新改的？ 在这张皇上特意吩咐 来的舆图上，又有这么一处地方被皇上特意标了出来，这里面的意思还用说吗？ 方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又想笑。 皇上也真是够别扭的，有什么话不会直接说，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暗示。 或许皇上也正不知所措呢。 想象一下，皇上捧着这张图，颇有几分忐忑的同方夫人商量：“这处地方不大不小正合适，宽敞亮堂带着个小花园，离永安也近，往后往这里怎么样？” 实在想象不出来皇上会 出那样的神情来。 谢宁显然也想到了差不多的情形，她微微低下头，借着清嗓子的小动作掩饰了偷笑的表情。 “这福晖堂看着就很合适。”方夫人若无其事的说，仿佛没看出图上暗藏的玄机一样：“地方不大不小正合适，离永安也近。” ☆、三百七十九 合意 福晖堂离永安确实不远，这里原来的名字不叫福晖堂，现在新的匾额已经挂了上去，旧名当然没人再提起了。 方夫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匾上那三个大字，这自然也是皇上的手笔。三个字写得  方正，笔迹显得格外丰润，看起来写的时候怕是蘸足了墨。哪怕不明内情的人，看着这三个字，大概也会 觉到写字人当时的心情多半很好。 夏红轻声说：“夫人，进去瞧瞧？听说已经大致修整过了，就是一应陈设之物要等夫人看过之后再决断。” 方夫人微笑点头，夏红搀着她迈进了福晖堂的大门。 福晖堂地方不算太大，可喜的是进门之后就是一片小花园。已经到了隆冬时节，花园里的冬青松柏看来仍旧绿意葱郁，一片生机。 夏红以前没到这边来过，看这些冬青和松柏的样子也不象新移栽来的，多半是原来就栽种在这里。 皇上特意挑了这一处地方给方夫人住，说不定也有这个小花园的功劳。 福晖堂前面也是一间穿堂，十分敞阔， 面是一架立地嵌云母紫檀大 屏，转过来的厅堂里设有坐榻、对椅等，两侧各有偏厅，是个待客说话的地方。后头才是 常起居的地方，里外清扫得干干净净，墙角砖 里的青苔草叶铲得干干净净，墙壁没有重新粉刷，梁柱门窗只上了一层油，并没有重新漆饰，并没有新修缮过的房子会有的那种刺鼻气味儿和看起来过于鲜 刺眼的颜。 连里头的家具、陈设、各样器物看来都不是全新的，这个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里里外外看过，方夫人对这里着实挑不出什么 病来。福晖堂就象一直有人住着一样看来干净清 ，舒适又不张扬。 要夏红说，皇上当真会挑地方，修缮也格外用心，半点不显奢华。这房子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沉稳安定，正配方夫人住。要是处处 得镶金嵌玉，雕梁画栋的，方夫人说不定反不喜 。 别处的那些尚女官，稍有点儿地位就觉得自己很不了起了，讲究吃穿讲究排场，明里暗里争权夺势，非要与同侪一较高低，这才叫一瓶子不半瓶子咣当呢。反倒是贵妃、方夫人这样在里已经数一数二的响当当的人物，对这些身外之物一点儿都不看重。 其实仔细想想，皇上多半也是这样的 子，尚俭不尚奢，所以贵妃才能正与皇上意兴相投吧。要说只靠美邀宠，以前淑妃、高婕妤、陈婕妤这些人又何尝没有年轻貌美过？而贵妃之后，还有唐才人、赵美人等人争宠，却连个水花也没有折腾起来。 一旁周禀辰的徒儿孟全福陪着笑殷勤的问：“夫人看着是不是还有哪处不合意？将作监的人就候在外头呢，要有不合意之处，就叫他们进来吩咐一声，立马就改。” 方夫人只说：“并没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 孟全福不如小叶那么能言善道。要是换了小叶在这里，必定把皇上的种种嘱咐安排一一向方尚述说明白，还要再 上几分吹捧夸赞。既讨好了皇上，又恭维了方夫人。这里头还没什么人能让皇上这么用心过呢。 可是孟全福比起小叶，这上头就要差多了。在他师傅面前讨好争功他总是差了小叶一筹，但是白洪齐也并非对两个徒弟特别厚此薄彼，孟全福有他的好处，小叶机灵，但是孟全福更踏实，有些苦差累差、不讨巧事情，小叶常常会使个巧招儿能避就避了，孟全福却一直踏踏实实的做事，从来不拈轻怕重 掐尖儿。 往方夫人跟前来，就是白洪齐给这个徒弟的机会。 方夫人的身份旁人不知道，白洪齐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的两个徒弟心里也都是有数的。孟全福和小叶两个要是窝里斗起来，那只会两败俱伤。给孟全福一个机会，要是他能伺候上方夫人，那也是一等一的美差了。活计不重，又格外体面。除了长宁殿、永安，里以后最好的去处莫过于这处福晖堂了。 今是个难得的好天，尤其是经过前些子的雨雪天气之后，这么一个晌晴的天气着实难得。福晖堂前后一点儿也不见冬的孤清，依旧绿意森森， 光透过树枝花叶照在回廊前的石阶上，灰青石砖地上光影斑驳，幽静安谧。 方夫人不是出于面子客套才说意，她是真心喜这福晖堂。 以前她从来没想过会在里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地方，也不会去设想这地方会是个什么模样，要如何收拾布置，当然，更加没有同别人说起过自己的喜好向往。 可是皇上给她安排的这一处地方，竟然无处不妥贴合意，即使让方尚自己来挑选布置，也不会比这更合适了。 这是母子之间的共通和默契吗？ 方夫人站在回廊上微微出神，一旁夏红小心打量着方夫人的神情。虽然方夫人没有明言，但是看她眉梢眼角的愉悦舒展，就知道方夫人一定对这里很意的。 “那夫人是在这儿歇一会儿？您瞧，小花园亭子里的桌凳也别致，不是那石头的，石头坐起来毕竟又硬又凉的，这一套桌凳和围栏都是新换的，奴婢命人去沏壶茶来？” 本来她觉得这话是说得恰到好处，但是方夫人想了一想，摇头说：“茶就不用了，来方长，以后有的是在这儿喝茶的功夫。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有一刻就午时了。”孟全福答话：“夫人是想回去了？” “回去，不过先去寿康看看。” 孟全福应道：“是，那奴婢命人传步辇过来。” 方夫人摆摆手：“又不远，走几步就过去了。” 夏红机灵的说：“正是呢，今儿天好，正好活动活动，也晒一晒太。” 寿康现在还住着玉玢公主。皇上已经下旨命曹顺容照看公主，不过雅兰轩东西配殿都空置数年，需要收拾打扫，玉玢公主正好趁这段时间再好好调养一二。现在还是由柳尚在寿康照料公主，等过些时雅兰轩里修整收拾好了，柳尚会和玉玢公主一起搬过去。 ☆、三百八十 照看 难得的好天气，柳尚带着玉玢公主在寿康的庭院里晒了一会儿太。 这晒太和旁人晒太不太一样。 今天天气好，也没什么风，但是玉玢公主身子弱，柳尚还是不敢冒险，她让人用锦帐围起了一块地方，把外头可能吹来的冷风挡得严严实实。地下也铺了一层毡毯，这样可以防止公主有任何摔伤磕伤的危险。 玉玢公主已经比柳尚接手之前要好多了。起码以前谨妃从来不让女儿活动，一年里不知道能晒几回太，且都是让 母、人们抱在怀里，围着斗篷的。 柳尚耐心的扶着玉玢公主，让她用自己的两脚站着。起先几回玉玢公主不配合，或者说是不习惯，扶着的手一挪开，她两条腿就象面条儿一样软了，人要么就往前趴倒要么往后一下子坐倒。 现在玉玢公主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在扶持的手挪开后，她能自己颤巍巍的站着，如果柳尚拿个什么颜鲜会发响的东西在前面引着，她甚至能试着往前挪一挪。 虽然挪的很不稳当，距离也短，但她毕竟是往前挪了。 柳尚现在也认命了。既然大皇子身边回不去，那就只能一心一意伺候好现在这位小主子了。 柳尚完全是按照与太医商量着办的。太医说公主要多晒太骨头才能长结实，她就每个晴天都让公主晒一晒，哪怕天冷不能出屋子，隔着窗子也要让公主坐在太地里。说要让公主多动一动，柳尚就千方百计想引着公主爬一爬，走一走。哪怕公主一开始一动都不动，柳尚也会握着她的小手小胳膊“替”她动。按太医说的，人就得多活动血脉才能 通，老不动弹哪行？比如象里的清池，正因为引得活水，通着御河才能清如许啊，要是一潭死水上哪儿去清？早成臭水了。 再说不动弹，肯定没有胃口吃东西，不吃东西，那气血又更虚弱不想动弹。 虽然柳尚接手玉玢公主的时间还不算长，可玉玢公主比以前确实有好转了。最明显的就是从上一回病好之后，一直到现在她并没有再生病，弱归弱，咳嗽高热 搐这些是一次也没有过。 听着人通传说方夫人来了，柳尚赶紧抱着公主起身，正要让人把锦帐撤了，方夫人已经到了近前。 锦帐敞了个口，方夫人慢慢走了进来。 柳尚赶紧行礼，又向方夫人道贺。 听说方夫人得了封诰的事情之后，柳尚竟然并没有怎么意外。她只是认真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从前有没有怠慢得罪过方夫人的地方。 一直是对方夫人毕恭毕敬，这才放下心事。 知道方夫人 腿不好不能久站，柳尚赶紧让人端了个锦墩过来，扶方夫人坐下，然后一五一十的禀报玉玢公主这些天都吃了什么，一天吃几次，什么时候吃的，便溺的次数也都没有疏漏。睡了多久，醒的时候做了什么，巨细无遗都说了一遍。 方夫人点了点头，脸上出了笑意。 “柳尚确实用心了。” “不敢当夫人夸奖，这是奴婢份内的事儿。” 虽然都是做份内的差事，但是用心不用心，结果完全是不一样的。 柳尚这个人也算难得的。她照顾大皇子的时候就格外用心。好不容易在大皇子那儿站稳脚，结果一朝打回原形，又要来服侍更幼小身子更孱弱的玉玢公主，换了旁人，难免怨声丧气抱怨不公，但柳尚认命的接受了安排，兢兢业业的伺候照料着玉玢公主，一样的尽心竭力。 方夫人问：“平时可缺什么不缺？再过些子就要搬迁了，东西收拾得如何？” 说起这个，柳尚有些犹豫。 方夫人看了一眼夏红，夏红便领着身边其他伺候的人退到了稍远的外围。 柳尚这才轻声说：“奴婢这里不缺才能，托皇上、贵妃娘娘的福，公主这里没人敢苛扣慢待。公主的东西大多数现在用不上，不需要一起带走，直接存在库房里也是一样。” 顿了一下，柳尚说：“奴婢只是有些担心，不知道曹顺容能不能与公主合得来。就怕两人万一不投缘……” 这合不合得来只是个委婉的说法。玉玢公主话都不怎么会说，能同谁合不来？ 这话的意思是担心曹顺容不喜公主，也不愿意好好用心照顾这么个病孩子。 方夫人问她：“此话怎讲？” “自从皇上下旨，要将公主给曹顺容抚养之后，曹顺容这些天时常过来看望公主，前几天下雪时还来过。” 但是曹顺容自己没有生养过，大概也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怎么照料、陪伴一个小孩子。曹顺容来的几次，都只坐的远远的看几眼，问几句不咸不淡的起居就算看过了。看她那敬而远之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不象是喜玉玢公主的样子。有一回很巧，正好曹顺容在的时候，玉玢公主拉在了自己身上。 这对柳尚来说简直不算个事儿，别说玉玢公主病弱，就算是一般孩子，在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见得就能自己控制便溺了，  、脏衣裳那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是曹顺容当时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捂着嘴就冲出门去。那速度快的跟一阵风似的。自她入以来，一直看起来十分斯文，说话都慢慢的，如此失态是破天荒的唯一一次。 柳尚还听到了她在外面犯干呕的声音。 后来再来，曹顺容离着公主就更远了，打死不肯近前一步。 曹顺容素来洁，这不算什么病。可是……柳尚怀疑，曹顺容这样，真能照看得了公主吗？ 如果曹顺容全然不管，柳尚觉得倒还不是最严重的。她就怕曹顺容子拗，觉得自己是才女，照看起孩子来不但不算助益反而会起反作用。到了雅兰轩怎么说公主也归她照管了，柳尚她们到时候行事反倒不如现在自由便给。 ☆、三百八十一 人选 柳尚小心翼翼的抬眼打量方夫人的神情。 方夫人对几位皇子、公主有多关柳尚是亲眼见着的。这话对旁人说，都没有对着方夫人说来得有用。 方夫人听了这话并没有作声，只是淡淡的看了柳尚一眼。 她的神情并不严肃，眼神也没有多锐利，可是柳尚被她眼风一扫，莫名的有些心虚，就象心里所有的念头都在她面前袒无遗了一样。 “那么柳尚你的意思是，怕曹顺容照顾不好公主？” “奴婢不敢，奴婢也不是这个意思……”ＣｏMｉC5.ｃｏｍ |
室都写着此处名称，字迹工整清晰，不算太好看。这个很自然，擅画图的匠人未必写字也一样出
。但是这一处地名，字迹同别处的字不一样。 这是皇上的字，方夫人不会认不出来。 福晖堂。 记得那地方之前不叫这名儿，这是皇上给新改的？ 在这张皇上特意吩咐
来的舆图上，又有这么一处地方被皇上特意标了出来，这里面的意思还用说吗？ 方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又想笑。 皇上也真是够别扭的，有什么话不会直接说，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暗示。 或许皇上也正不知所措呢。 想象一下，皇上捧着这张图，颇有几分忐忑的同方夫人商量：“这处地方不大不小正合适，宽敞亮堂带着个小花园，离永安
出那样的神情来。 谢宁显然也想到了差不多的情形，她微微低下头，借着清嗓子的小动作掩饰了偷笑的表情。 “这福晖堂看着就很合适。”方夫人若无其事的说，仿佛没看出图上暗藏的玄机一样：“地方不大不小正合适，离永安
方正，笔迹显得格外丰润，看起来写的时候怕是蘸足了墨。哪怕不明内情的人，看着这三个字，大概也会
觉到写字人当时的心情多半很好。 夏红轻声说：“夫人，进去瞧瞧？听说已经大致修整过了，就是一应陈设之物要等夫人看过之后再决断。” 方夫人微笑点头，夏红搀着她迈进了福晖堂的大门。 福晖堂地方不算太大，可喜的是进门之后就是一片小花园。已经到了隆冬时节，花园里的冬青松柏看来仍旧绿意葱郁，一片生机。 夏红以前没到这边来过，看这些冬青和松柏的样子也不象新移栽来的，多半是原来就栽种在这里。 皇上特意挑了这一处地方给方夫人住，说不定也有这个小花园的功劳。 福晖堂前面也是一间穿堂，十分敞阔，
面是一架立地嵌云母紫檀大
屏，转过来的厅堂里设有坐榻、对椅等，两侧各有偏厅，是个待客说话的地方。后头才是
常起居的地方，里外清扫得干干净净，墙角砖
里的青苔草叶铲得干干净净，墙壁没有重新粉刷，梁柱门窗只上了一层油，并没有重新漆饰，并没有新修缮过的房子会有的那种刺鼻气味儿和看起来过于鲜
刺眼的颜
病来。福晖堂就象一直有人住着一样看来干净清
，舒适又不张扬。 要夏红说，皇上当真会挑地方，修缮也格外用心，半点不显奢华。这房子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沉稳安定，正配方夫人住。要是处处
得镶金嵌玉，雕梁画栋的，方夫人说不定反不喜
。 别处的那些尚
子，尚俭不尚奢，所以贵妃才能正与皇上意兴相投吧。要说只靠美
上几分吹捧夸赞。既讨好了皇上，又恭维了方夫人。这
掐尖儿。 往方夫人跟前来，就是白洪齐给这个徒弟的机会。 方夫人的身份旁人不知道，白洪齐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的两个徒弟心里也都是有数的。孟全福和小叶两个要是窝里斗起来，那只会两败俱伤。给孟全福一个机会，要是他能伺候上方夫人，那也是一等一的美差了。活计不重，又格外体面。除了长宁殿、永安
光透过树枝花叶照在回廊前的石阶上，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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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老不动弹哪行？比如象
搐这些是一次也没有过。 听着人通传说方夫人来了，柳尚
腿不好不能久站，柳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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