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文清站在侧首,沉如墨的眼眸正盯着前面凝神思索的少女。 江挽风对这两人今来意好奇,也是一直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此刻见鲁文清盯着慕惊鸿瞧,心中那种异样更重了许多。 “慕七小姐瞧有半柱香的功夫了,还未得答案?” 骆阁老对自己所创的星煞棋局犹为信心,就是他自己也找出更好的解困方法。 创阵者,未必是最合适的解阵人。 但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慕惊鸿,心思和眼界总是不同。 “骆老德高望众,对算术阵法,造诣极深,只是这星煞之局,总是有些破绽。” 慕惊鸿退后一步,朗朗而道。 骆阁老几人皆为一愣。 鲁文清的幽眸一眯,盯向慕惊鸿的视线似乎更多了一些深意。 江挽风更是意外。 “听慕七小姐所言,想来是解开了老夫这盘煞局了。” “煞气确实重,只是这阵法,却是错漏极多。” 慕惊鸿直言不讳。 鲁文清眸更深,她明知自己在试探她,却还敢如此表现大智大慧,实在有些不对。 骆阁老听到有人说自己的煞局有诸我错漏,不愣了当下。 他这盘星煞棋局可是经过数年的研究才设下,可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说错漏百出,这话听着有些想笑,更想骂她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破了一个八子围局就可以在他面前大放阙词。 骆阁老一张老脸有些沉了下去,声音也不见方才的温和慈善,“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有几名错漏,竟叫你有这般口气。” “是。” 慕惊鸿那双黑瞳,沉静无波。 鲁文清握紧了手,太像了。 方才那一瞬间,对阵法围局,极为热切的样子,像极了那个人。 虽然慕惊鸿很努力的克制着了,仍叫鲁文清捕捉住。 那眼神,错不了。 慕惊鸿再走回到了棋盘前,目光重新回到了局中。 两纤细白如玉的手指夹起一黑一白子,很自然的落子。 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破了一道门,从死门中杀出一道生门。 骆阁老一直眯着眼看这边的情况,忽见她的动作,两子破煞,寻出生门,惊得打翻了茶盏,倏地起身瞪目看眼前冷静自持的自信少女。 慕惊鸿再落一白子,破了另一边的煞气。 一步一破。 五子落定,盘中煞局错,任你再如何走棋,也无法聚煞为阵。 “这!” 骆阁老浑身一震,瞪向少女,心中久久不可平息! 老脸上笑容溢,“哈哈哈,老夫的星汇棋局也是你所破吧。” 慕惊鸿坦然道:“是惊鸿所破,叫骆老,见笑。” “何来见笑,”骆阁老看着慕惊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心情好极了,“你这女娃娃倒是藏得深,叫老夫好找啊。今不藏,这是何故啊?” 慕惊鸿转身看向眸深沉的鲁文清:“鲁大人,已知晓。惊鸿再瞒,鲁大人,明可能,还会再试探于我。” 此话又让骆阁老笑出了声,“如此一来,老夫还得好生谢小鲁大人才是!” “不敢邀功。” 鲁文清盯着慕惊鸿漠然回了句。 江挽风就站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但心中波澜已起。 没想到慕家这个结巴的七小姐竟然有这般棋艺,着实叫人觉得可怕。 若说还有哪位女子比得上眼前这位,恐怕也只有端木樽月了。 “其实。” 慕惊鸿面上有羞红,语句更为支吾,“其实这背后,有人指点,只是我不知,那人姓谁名谁,偶然机遇,受到指点。不瞒骆老,今来前,那人就将此棋局,先于我过目。解法也都,清晰明了。” 骆阁老笑容一敛,深深盯着慕惊鸿。 鲁文清瞳眸眯成了一线,也盯住了她。 这话,未免太过牵强了。 可是,慕惊鸿这羞愧难当的神情和眼神却是骗不得人的。 “这是怎么回事?” 骆阁老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慕惊鸿抿了抿,眼神躲闪,心虚又羞愧,“是这样……” 她将早就编好的故事说了出来,几人听得心惊不已。 在这世间,也确实有不少懂得阵法的人存在,除去北唐不说,就拿东蛮来说,也是有好几个。 他们因惧怕北唐的端木一族,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学习他们的五行遁甲。 有好几个是小有成果的,就算是如此也远不如端木家族的数百年传承。 端木一族逃逸到东蛮的事早已是人尽皆知,北唐更是认定了他们端木一族叛国之罪。 依慕惊鸿的说法,也是在端木一族逃亡之后才开始的。 鲁文清和江挽风是朝中官员,对于京都这一举一动也犹为清楚。 骆阁老也是朝中元老了,虽退了下来颐养天年。 但对于国政还是极为。 与鲁文清和江挽风一样,同时想到了东蛮。 只怕这背后的人是东蛮那边派进来接应端木一族的,这是江挽风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那人一直蒙着面?你信他?”江挽风瞥着慕惊鸿悠悠问。 慕惊鸿摇头。 “既是不信,为何不早些向人说明?”江挽风视着她再问。 慕惊鸿有很多的机会,可她都没说。 慕惊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白,眼中出惧意,“他拿,母亲的命,威胁……我今应邀,也是为了,再次确认,他是对是错。” 说着,她抬头看向骆阁老,“果如他所说,骆老,搬出了星煞棋局。他说,要破了,北唐所有,阵法,好叫我们知晓,他们也是有能人。”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脸一沉。 慕惊鸿神瞧着不像是说谎,而且也没必要说谎。 顾家那里行不通,对方偏偏选了最好拿捏的慕家七小姐。 这其中真假已是一目了然。 可是。 鲁文清和江挽风觉得这话总有些不对劲。 鲁文清忽想起那一次押送端木族人尸首之时,也曾出现过天方杀阵。 冷峻的脸更是凌寒如霜。 不管慕惊鸿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总是要查一查。 至于慕惊鸿这里,他暂且信了她便是。 来方长。 亭中气氛因慕惊鸿几句话凝固,久久无人出声。 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大意。 慕惊鸿知道这话有些拙劣了,但只要能让人信,就是好的。 在这些人面前,越是拙劣的东西,越让他们想得复杂。 下山的路,慕惊鸿回头望着山的梅花,嘴角藏着浅笑。 信不信,就让他们查去吧。 “小姐,小心路滑。” 丫鬟们方才也在亭中听到了那些话,此时也是心惊不已。 她们还道小姐怎么突然对棋艺喜了,在中那一次,她们可记得小姐是输给了江相婵的。 慕惊鸿说的话破绽极大,但细细琢磨却能琢磨出许多的东西,叫人不得不怀疑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再不济。 别人也只会怀疑到顾家那边去。 而慕惊鸿也只不过是棋子罢,这前后,慕惊鸿也想过了。 * “她是这么说的?” 楚啇慢慢的将两掌放到琴弦上,意味深长的看着怅鸠笑。 怅鸠头皮一麻。 “你信?” “信。” 怅鸠并不觉得,慕惊鸿有这样的惊才。 若是有,为何前面十多年一直未曾表现一丝一毫?就算是再如何遮掩也是瞒不过这京都里的大人物。 谁家子弟聪慧有大才堪用,谁家贵女才情学识好都在人眼皮底下,藏得再好也是有破绽。 而慕惊鸿这个人突然展现出惊人的棋技,这其中本就有不妥之处,所以当她说出那样的话时,有一种让人恍然大悟的觉。 怅鸠闻得此话就信了! 楚啇看他这般笃定的信了慕惊鸿的话,笑意更浓。 “原来如此。” “主子,这……” “这小结巴倒是滑溜,”楚啇想起那天晚上小结巴说自己对奇门遁甲之术极为尊崇的话,嘴角勾了抹冷笑,“她倒是将所好藏得极好。” 观楚啇这表情,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主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楚啇伸出修长的手指,一勾,让他附耳过来。 怅鸠虎躯一震,摇头,“属下不想知道。” 同时,梨花台发生的一切已摆在了中御书房的案头。 楚禹拿起一阅,将梁总管叫了进来。 慕惊鸿独自悠悠然的回了府,刚入府就让碧钰到雅芳居去传她的话。 顾氏听碧钰说慕惊鸿想要入瞧瞧皇后,产子也就在这数里了,她要到中看望。 顾氏也没多想就让人去递了牌子,皇上之前发怒已经过去了好一段子,也该是消了。 这时候进也是好时机。 顾氏想到花家这事,长长一叹,“让几人护卫陪同。” “是。” 碧钰带话回来,慕惊鸿也没拂了顾氏的意思,那些护卫也不过是能入第一道大门,后之地,他们也踏足不到。 带着也无妨。 翌。 慕惊鸿准备了妥当就入了,来接她的又是凤仪的凝。 看到慕惊鸿,凝脸上的笑容堆了:“娘娘正念叨着七小姐呢,七小姐就来了!也真真是与娘娘心有灵犀。” “娘娘如何了?” “娘娘近来都很好,再过段子,皇子也该出世了!”一想到皇子要出世,脚下也不生了风。 慕惊鸿嘴角浅浅地笑着。 视线瞥见通往后殿的方向有好些女行匆匆的端着什么,不奇道:“那是?” 凝跟着住步,瞧着那方向看去,眼神一闪,“是锦姑娘在准备祈福事宜。” “祈福?” “可不是,年前皇上就下了旨让钦天监那边准备祈福大典。锦姑娘虽不中那端木家的,但好歹也是有真材实料,皇上任她重命,也是理应。”凝对锦倒是有些敬佩,毕竟是跟过端木祭司的人,又拥有一些神秘的神通。 慕惊鸿眸光一闪。 “可是,皇后娘娘,临盘在即,突然举行,会不会有影响?” “这正是皇上的意思,”凝脸上笑容更盛,“皇上待咱们娘娘可是千万般的好,大典之时皇子降世,更是我北唐瑞兆连绵……” 后面的好话,慕惊鸿似未听见般,凝视着那个方向。 锦也确实是跟在她的身边习得一些皮,可是远远不足以担任祭司一职。 让她主持祈福大典,楚禹就是要告诉世人,下一任祭司就是锦。 他倒是信她。 能轻而易举的将这样的大任于她。 苦冷的一笑,垂着眸光走在前面。 到凤仪,就闻一阵谈声传出来,其中一道正是慕惊鸿所悉的。 江相婵! 她倒是忘了,江相婵已入为贵妃,过来探望后之主,也是当然。 凝目光微动,笑道:“今贵妃娘娘过来给娘娘请安,现如今还在殿门说话,娘娘说了七小姐入不必再次禀报了,直接进殿就是!”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