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蘑菇好不容易消化了关于“亲吻”的定义,正心怀 地想还她一个,亲吻对象就被拖走了,不免遗憾。 晏方思看了半晌戏,慢悠悠地坐回她身边,怕她手酸,帮她托着盘子。 小蘑菇抓起另一只鸭腿送到他嘴边,“相公也吃。” 他摇头,“我不吃荤食。” “咦?” 他 出 绕在腕上的珠串给她看,“我从前不懂事,犯下的业障太重,需积点德,否则就永远没法变好看了。” “相公很好看的。” “是么?” “嗯嗯。” 烤鸭皮脆 ,一大盘不一会儿就全进了小蘑菇的肚子,她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 晏方思拿来纸巾一一将她手上的油光擦拭干净,问她:“还饿吗?” 小蘑菇有点想点头,但犹豫了半天还是轻轻说:“不饿了。”听上去十分没有底气。 他看穿她的心思,温声道:“还想吃就告诉我,没关系。” “那我、我过一会儿再吃。” “好。”他招来黑影把盘子送去厨房,拿起果盘里的一颗橘子剥给她吃。 小蘑菇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时迸出一点汁水的橘子,舔舔嘴,往他身边靠近了些。 他剥得很细致,把每一瓣上的白 橘络撕得干净。 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地上移了视线。从他手腕上的檀 珠串,到他卷在手肘处的 衣袖上的褶皱,到歪向一边的宽领 出的锁骨,再到他下颌利落干净的线条,最终停留在他的疤上。 她不觉得这疤痕丑陋可怖,可想到他因为这个困扰了许久,又为他难过。 他察觉她的视线,垂着眼眸问:“唉,这么丑吗?” “不丑,相公很好看的。”她眨巴眨巴眼睛,不 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 他剥着橘子,回忆到:“你是这些年来,第二个说我好看的妖怪。” “第一个是谁呀?” 他抿 默了半晌,“她不在了。” 心知触及了他的伤心事,小蘑菇讪讪地移开视线,“那位妖怪一定很喜 相公吧。” 他否认得极快,语气很平淡,“不,她不喜 我。” “唔。”她不懂了,揪着手指,小声补了一句,“明明相公这么好,为什么不喜 呢?” 他剥完两颗橘子,将装着橘瓣的碗送到她怀里,低头抚摸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我当年算不得好,讨厌我的妖怪和仙人不占少数,想杀了我的更多,无奈都打不过我,喊打喊杀也就嘴上说说……啊,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你不懂也无妨。” 他垂下的眼睫沾染了落寞。令她 悉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腔,小蘑菇心中五味杂陈,思前想后,下定决心似地扭过身子,跪坐在沙发上,一手抓住他的衣服,一手捧着他的下巴,扭扭捏捏地凑过去。 嘴 在他颧骨下方飞快地碰了一下,恰好触及疤痕的末端。 装 橘子的玻璃碗打翻了,橘瓣散落在沙发上。 她松开手,一时冲动过后,脑袋里仅模糊地剩下一个念头——他的脸颊比想象中的凉。 他怔忪地转头看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 了心绪。 她笨拙地同他讲:“我很喜 相公的,你不要难过。” 他眸 沉静,问她:“你喜 我什么呢?” “相公好看啊,还送我糖画吃,给我买衣裳,教我用手机,在人间照看我。” “那你喜 金来来吗?” 她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来来姐姐说喜 我,我很开心,所以我也喜 她。” “韩夕呢?” 她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 “烤鸭呢?” 她毫不迟疑地点头,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晏方思忧伤地叹了口气,总结道:“原来你对我的喜 ,和对烤鸭的喜 是一样的。” 她隐约觉得不太对,急忙澄清,“不一样的。”烤鸭可好吃了,而相公咬上去没滋没味的,还硌牙。 他从她的眼神变幻中读出这一层含义,更加忧伤了,“原来你对我的喜 ,还不如你对烤鸭的喜 。唉,你这绝情的小蘑菇。” 话不能这样讲,但她也说不清缘由,胡 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要是惹怒了他,被吃掉可就不好了。 她挠挠耳 ,一声不吭地拾起散落在沙发上的橘子,喂到他嘴边,心虚地讨好他。 他哼哼唧唧地张嘴吃下,“姑且不跟你计较。” 小蘑菇总觉得他在生闷气,因此一晚上都没太敢招惹他,见到金来来便拉着她问东问西。 金来来这位狐狸姐姐对她很热络,虽然个头矮她不少,可明白许多道理。她教小蘑菇人类的 常生活方式,如何洗漱、如何沐浴、如何更衣等等,彰显了与她风风火火的 格截然不同的耐心。 “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金来来撑着脑袋趴在她 边,大白尾巴一甩一甩。 “可以呀。”小蘑菇掀开被子,给她腾出位置。 金来来 捷地一跃,钻进她被窝里,“啊,小姑娘香 的,比那些臭烘烘的大猪蹄子好多了。” 小蘑菇提出疑问,“猪蹄子是什么妖怪?” 金来来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姐姐告诉你,你可一定要记住了,公妖怪都是大猪蹄子,大骗子。他们跟你说什么,你千万别傻傻相信。姐姐我栽过几次坑,都是血泪教训啊。” 小蘑菇不明所以,觉得她说的道理十分厉害。 “特别是那种表面看着凑合的,实际上都是人模狗样,说话不算话。”金来来好心给她举了个例子,“哦,拿钱多多来说吧。这崽子看上去 老实的,呵,人模狗样的骗子……” 房门开着,方被形容作“人模狗样”的钱多多端了个小碗,面无表情地敲了两下门,立在门口。 金来来的话卡在喉咙口,“哼”了一声。 “师父为你煎了药。”钱多多生了一张童子脸,声线却是少年音,刻意 低了些,不起波澜。 金来来扭头,“这药忒苦,我才不喝。” 钱多多没什么表情地摊开另一只手,掌心放了颗糖,“师父给的。” 金来来嫌弃地瞥他一眼,撅着嘴使唤他过来,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药,不情愿地吃了糖。 钱多多确认碗底空空,并未多言,替她们关上房门。 金来来嘴里的糖拨到一边,鄙夷地朝着他消失的地方骂了句,“骗子。” 第6章 医者 方才还高高兴兴同她谈论着“大猪蹄子”的金来来不知怎么地臭着一张脸,小蘑菇以为是药太苦的缘故,便出言安 她,“我在我师父门下当蘑菇的时候,初学了一点药理,待我细细研究一番,熬甜甜的药给你喝好吗?” “你一个蘑菇,怎么学药理?”她轻笑着反问。 “你别小看我呀,”小蘑菇觉得自己被鄙视了,“我做蘑菇时虽五 未开,却是可以通过灵力 受周围一切的。师父将我置于一个小钵中,随身携带,我知晓师父的身形容貌,知晓她每 对师兄师姐们的教导。”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奚山道人,可厉害啦。” “奚山道人,这个名字有点耳 啊……”金来来琢磨着这个称谓,眼珠溜溜地转了几圈,愣是没想起来。 “我师父常年隐居在奚山,直至百年前才开始四处游走。近 她有要事去忙,我便暂住于此。” 金来来眉梢一挑,忽地想起了在何处听过“奚山道人”的名号,“啊!老韩曾到你师父门下求过一张方子,见效特别快。你说她百年前去云游了么,可我听到的……”她刚要问下去,便想到了晏方思瞒这蘑菇的缘由,生生打住,将疑问咽回腹中。幸好小蘑菇没听清,让她东拉西扯地搪 过去了。 聊起师父,小蘑菇脸上浮现无限的怀念。她回想起一段往事。 “来来呀,你知道吗?我们蘑菇与人不同,人的男女并不能套用在我们身上,所以在我成 后的许多年里,我一直是以蘑菇的 别修炼的。可后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提起自己决意成 的初衷,迅速省略了这一部分,“后来呢,我想要修炼人身了,就去问师父。” 金来来头一回听到这样新奇的见闻,竖起了耳朵。 “师父说,妖怪修炼人身,便是开始第二段生命,具体如何,要我自行定夺。” 那时她正随师父云游四海,她在小钵里闷得慌,吵着闹着要出去。师父念着蘑菇喜 ,不能在 光下久晒,可又耗不过她,便在夜幕降临时将她护在掌心,好让她 受外面的风和月光。 师父同她说:“你身为蘑菇这副躯体,或是上天决断,不可选择;而如今你决意修人身,你这副躯体将会作为‘人’而存在,要做男人还是女人,却是可以由你自己做主。”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应,“那我要做像师父一样漂亮的女人。” 师父慈 地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了声“好”。 金来来 不住问:“所以你得人身以来,都没见过你师父,也没联系过?” 她摇头,“没有呀。” 金来来干巴巴地问:“你不想她吗?” “当然会啊。但师父既然有事去办,我还是别打扰她的好。”她摸摸自己的心口,“在这里偷偷想一想就够啦。等我在人间学得更多,活得更像个‘人’了,再让她看看我那时的模样也无妨。” 金来来看着她天真的脸孔一时无言,沉寂半晌才生硬地扭转话题,“那这段 子,有什么想学的想做的,就找我。”她凑近小蘑菇,在她耳边说,“我也可以偷偷带你出去玩,不叫老韩和晏方思他们知道。” “真的吗?”小蘑菇的双眼在卧室内昏暗的光线下发亮,“我想去东街看一看,那条街上有许多好吃好玩的物什。” “行啊,明天老韩要和晏方思一同出门,我想个法子把钱多多那厮骗过去,就带你去东街转转,怎么样?” *** 翌 清晨,天公作美,外面一片 雨绵绵,十分 润,不会把小蘑菇熬得干瘪。 金来来在小蘑菇吃完五屉小笼包、六 油条和一碗豆花后拉她睡了个回笼,醒来后韩夕与晏方思已经出门办事,留下三个不靠谱的看家。金来来自然跟小蘑菇站成统一联盟,装模作样地教她认了一会儿字,随后在钱多多经过她们身旁时故意咳嗽了几声,似要把肺都咳出来。 钱多多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果然皱眉,“你没喝药?” “早晨一觉睡……咳……到现在,咳咳,忘了。”她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通红,仍偏要 出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气势。 钱多多看不过,脸 铁青地转身去往小药间。 金来来掩嘴窃笑,对小蘑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跟在他身后。 钱多多走得急,不留神脚下一绊,往前直冲了几步,好不容易站住,却在下一秒被人从后面扑住,半跪着栽倒。他稳住下盘,捉起罪魁祸首的手腕,回头道:“金来来,你做什么?”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