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武府,还未到吃晚饭的时辰,武铮指挥人将带回来的东西搬进了他的房间,又把准备好给祖、父母、妹妹的东西搬到正厅,一边一一介绍那些北疆之物,一边连连夸赞贺龄音,说都是她亲自选的。 武庭与陆兰看着陌生又悉的小物件,心里动极了。 “你这混小子以前回来哪次带过东西了,能带把新剑回来就不错了。不用你说都知道这次是儿媳妇挑的。”陆兰轻轻地握起贺龄音柔软的手,看着她的目光又喜又意,“孩子,你太客气了,我和你公爹都很喜。” 武芫看着贺龄音送自己的一整套胭脂,更是忍不住雀跃的心情。 记得去年她参加好朋友江仪的生辰宴,见她已在脸上心涂抹胭脂打扮起来,心里虽也有些向往,但是念及自己天天要练武,涂脂抹粉并不方便,因此嘴上只笑着促狭江仪和见状也嚷嚷着打扮的傅亭蕉。 今年以来,她却是越发想打扮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实在没想到她的嫂嫂会送她胭脂水粉作为她的笈礼。 武芫偷偷地看着好看又恬静的贺龄音,她嘴角含笑地站在武铮身侧,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似的,让他们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而这次她哥哥带贺龄音回来,她才真的有了这个楚楚动人的姐姐是自己嫂嫂的真实。 同时,也就有了莫名的亲近。 武芫走过去,悄悄地扯了下贺龄音的衣袖,贺龄音一回首见是自己的小姑子,便漾起了一个笑,随她走到一边去。 “阿芫,”贺龄音随武铮的称呼,声音轻柔地叫她,“有什么事吗?” 武芫有些罕见地腼腆起来,微微低头看着地上:“谢谢嫂嫂送我的胭脂,可是、可是我不会化妆,你可以……” “我可以教你啊。”贺龄音顿时明白武芫的意思,笑意盈盈地主动应了这话,“阿芫生得好看,打扮了自然更加好看,只要不嫌弃我的手艺,我非常乐意教你。” 虽然平有丫鬟梳妆,但是梳妆打扮之类的也是作为贵女必须修习的内容,对于自己的手艺,贺龄音其实还是很自信的。 武芫当即就快地笑了起来:“好!那阿芫先谢谢嫂嫂了!” 贺龄音笑道:“有什么谢不谢的。” 她送武芫胭脂,想的就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大多会自然而然产生美之心,此番的确猜中了武芫的心思,送出了合适的礼物,她心里高兴极了。 “不过明我与你哥哥须先回贺家一趟,等一有空了我便开始教你。”她忽地想起这件事。 武芫连连摆手,顿时又恢复了往的豪模样:“我不急!什么时候都可以。” * 然而,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贺龄音才算真正明白了武芫想学习化妆的缘故,也总算知道了季贵妃今天的那句“亲家”是什么意思—— 原来,季贵妃的儿子四皇子左安午与武芫已经情投意合互许终生,约定在武芫及笄之后,四皇子便会前来提亲,娶她为四皇子妃。 武芫执意要让武铮回来,其实最主要的不是为了让哥哥参加她的笈礼,而是让他参加她更重要的成亲典礼。 当然,这事儿武庭与陆兰都知道且同意了,所以没与远在北疆的武铮商量,甚至等他回来了才说起这件事。 贺龄音原本以为武铮会生气,但是他却没有,反而朗笑着了武芫的头:“好你个臭丫头,嫁这么早干嘛?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连什么是喜都不知道呢!信里面也不跟我说,藏着掖着干嘛呢!” 武芫拨下他的爪子:“这样的人生大事,我想亲口告诉你嘛……” 武铮“嘁”了一声:“你分明只是知会我一声——那以后还当不当女将了?” “当!”武芫连连点头,“北漠需要我,我立刻挂帅出征!” 武铮哈哈大笑:“得了吧!有我在,轮得到你挂帅?!” 而后,武铮又问起那个四皇子对她好不好。 武芫还没开口呢,陆兰先道:“娘已经默默观察很久了,四皇子是个好孩子,对我们阿芫很好。” 武庭则在一边时不时地点头。 武铮脸上闪过一丝对妹妹即将出嫁的不舍,而后高声笑道:“行!对你好就行!” 贺龄音默默看着眼前心思单纯的一家人,嘴角不知不觉地弯了起来。 他们好像在个人的想法和决定上都很独立—— 武芫想嫁给谁,全凭自己喜,不必等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用担心爹娘不允打鸳鸯,甚至对兄长也只需最后知会一声,因为她的人生本不必别人干涉。 然而,他们的亲情却又那么纯粹而牢固—— 对于武芫要嫁给四皇子一事,他们高兴的不是四皇子有多尊贵,担心的不是与皇家牵扯到一起会有什么后果,仅仅只是在意四皇子对武芫好不好这一点罢了。 但是,心思细腻的贺龄音却又不由得为武家担忧起来。 武芫嫁给了四皇子,那么无论武家愿不愿意,他们势必已经站队四皇子。 今她得见天颜,发现皇上的身体看上去已不大好,这皇位迟早要更替,然而现在皇上都未立太子,也不知四皇子对九五之位是否有那个心思,更不知到时候皇上驾崩了,会是怎样的局面。 这些都是往后必须面对的问题。 “媳妇,你想什么呢?”武铮发现贺龄音一直不说话,便侧头问她。 贺龄音回过神,第一眼见到的却是她对面笑颜如花的武芫。 忽然心里敞亮了。 茫茫人世间,能遇到喜之人已经实属不易,能嫁给喜之人更是幸运至极,何必想得那么长远,眼下她该为武芫高兴才是。 “在想,我们得准备给阿芫的新婚贺礼了。”贺龄音也侧过头,与武铮头碰头地悄声道。 末了,又转过头去,对武芫笑道:“阿芫,恭喜你了。” 武芫难得娇羞起来:“谢谢嫂嫂。” * 晚饭之后,贺龄音自然随着武铮去他的房间安寝。 她简单地沐浴更衣,便取出了白天偷偷找武芫要来的跌打酒,在武铮带着一身洗澡过后的水汽走进房间时,便朝他招手:“过来。” 她到底还是想看看他挨了那三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我真的没事。”武铮一边说着,眼里却冒出了喜,“阿音,你是在担心我啊?” 贺龄音抿了抿瓣,只道:“你过来,我看看。” 武铮完全拗不过她这种带着关心的固执,听她这么一说,整个人就像被她牵住似的,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她。 “其实真的没什么……” 小时候做错了事,也总挨子,他都习惯了。 不过还是乖乖地走到了她跟前。 贺龄音原本坐在沿上,招武铮过来后便往里面挪了挪,让他坐在自己方才的位置。 那三都打在背上,武铮便背对着贺龄音坐下,把寝衣了下来。 贺龄音呼一滞,那三打过的位置,清晰可见三道红痕。 像武铮这样皮糙厚还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可见是打得狠了。 武庭打起儿子来,当真是不遗余力。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去,像害怕疼他似的,只用柔软的指肚轻轻地划过那些红痕…… 武铮顿时到一阵酥麻,从她的指肚处传到他四肢百骸。 “打得好重……”她无意识地喃喃。 这样好似在心疼他的话,让武铮听得骨头都酥了。 他从小就是不会撒娇和叫苦的,作为武家人,从小被灌输的信念就是不能示弱,便是在家人面前,也不会求一点安,但是此刻在贺龄音面前,他莫名地放松了自己,甚至……甚至想让贺龄音更心疼他一些。 “……疼。”他破天荒地故意示弱。 贺龄音一听,便立刻收回了手,咬道:“那怎么办,我还得给你上跌打酒……” 武铮没想到他一示弱,贺龄音就收回了手,恼得在心里痛骂自己,哑声道:“你给我上药,我就不疼了。用手指沾一点,在我背上一,我会好得快一些。” 贺龄音听罢,马上揭开跌打酒的盖子,照他所说的在指肚沾区一点药酒,往他背上的红痕处轻柔地推开、。 武铮舒服得全身都放松下来,甚至想再去挨三。 …… 待贺龄音又柔又慢地给他上完药酒后,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该睡觉了。 贺龄音放下跌打酒,而武铮也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顺便将寝衣穿上。 “等一下——”贺龄音忽地问道,“你的口是怎么回事?” 武铮在穿上寝衣的时候,不小心侧过了身体,于是她便看到了他口处有三道浅白的痕迹,映在他浅麦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她很清楚,那是受过伤结痂落后留下的痕迹,有些人消失得比较快,有些人消失得比较慢。 但是,便是消失得比较慢的人,显然也是近三个月内产生的伤,而这几个月她都在他身边,为何从未听过他受伤之事? 为什么……他没有与她说? 第30章 斯文铮爷 卧房内落针可闻。 武铮飞快地将衣服穿得严严实实,但是这没有任何作用,贺龄音已经看到了,而且她似乎准备追问到底。 武铮的面在她问出来的那一刻便凝固了,他僵立在那里,下颌绷得紧紧的,显得脸部十分冷硬。 要代这三道伤痕的由来,就须得坦诚钱丰下了.药,而他把持不住差点在她神志不清时与她圆房这件事。 他知道他原本就应该坦白,不该一直瞒着她,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她,那…… 这边武铮还在天人战,那边贺龄音忽地垂下眼,情绪颇为低落地呢喃:“我知道了。” 武铮心里一沉:“你……你知道了?” 贺龄音没有看他,她还是低着头,视线便自然而然地落在身前的锦被上,锦被上绣着一对正在戏水的鸳鸯。 鸳鸯,寓意夫。 她与他已是夫,虽是还未圆房的夫,但到底已是夫,为何他连受伤了也要瞒着自己呢? “受伤了都不愿跟我说吗?”她心里莫名酸涩,“我知道,你身为大将军,偶有受伤在所难免,我也不是想追问到底谁伤了你,我知道你肯定已经解决。我、我只是……只是在想,为何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你也要瞒着我呢?” 武铮:“……”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