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贺龄音已经自己猜想出了一个缘由,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顿了顿,武铮咽了一口唾沫,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将谎言圆了下去:“因为、因为是小伤,我不想让你担心。” 贺龄音拧着被子一角静默了片刻,才缓声道:“我整在北院里,也不知你每天在外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受伤了可以告诉我,起码……起码我可以为你上药。” 武铮的面顿时如乌云散开一般,光灿烂起来。 瞧!他媳妇多关心他、多心疼他! “好!听媳妇的话!” 贺龄音脸一红,迅速转了话题:“上来吧,该睡觉了。” 受到了贺龄音的关心,武铮此时心情大好,再一想这前三道伤痕的由来,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干的是不人事,况且,他第一次和贺龄音同睡觉就害得她着凉,也不知道自己动的病改好了没有,万一再叫她着凉了怎么办。再说了,温香软玉就在身侧,他实在担心自己又萌生该死的.念…… 出于种种考虑,他觉得他还是睡地上比较好。 “我睡地上就成。” 贺龄音摇头:“那怎么成。” 为了他们回来,房间已经收整过一遍,上只放了一薄薄的鸳鸯戏水被和两个大红喜枕。而柜子里自然不会备多余的薄被的。 现下已经入秋,睡在地上不但没有薄被,连一席子也没有,很容易收寒气,虽然对武铮来说不会着凉致病,但是长久以往到底对身体不好。 二则,武铮今天挨了三子,恐怕身上一身筋骨都还疼着,怎么能睡硬邦邦的地上呢。 三则,武府本来就是武铮的家,在他家里还将他赶到地上睡,实在太说不过去…… 贺龄音想到这些,便往里面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执拗道:“你还是上来睡吧。” 武铮为难道:“我这不是怕又让你着凉嘛。我这段时间抱着枕头睡也不知道训练出成果没有。再说了,房间里也没让我抱着睡的东西。” 贺龄音闻言噗嗤一笑,指着头的两个枕头,便道:“比起你让人特制的大枕头,这枕头小是小了些,但也可将就用。” 她都这么说了,武铮便再也抵制不住这样的惑,一边蠢蠢动,一边叮嘱她:“那我晚上要是再动,你就直接把我踢下。” “我怕是踢不动。”贺龄音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过……你若是吵醒了我,那我也会毫不客气地吵醒你。” 贺龄音的话让武铮通体舒畅,记得他和贺龄音第一次同时,贺龄音宁可忍到第二天着凉了也不好意思推醒他,而现在她这么说,证明她已经对他亲近了很多。 武铮朗笑起来:“我就怕你跟我客气呢!” 说着,便去桌边吹熄了蜡烛,趁着窗外溢进来的月光走到了边。 当武铮走近时,贺龄音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还是有些本能地害怕,但是她知道那次是武铮失控所致,而失控的原因正在她自己,因此也没别的怨言可说,默默地又往里边挪了挪。 武铮现在习惯了抱着枕头睡觉,不抱着枕头就唯恐自己睡着了动,或者将贺龄音当成枕头抱了,于是一上便拿了外侧的枕头抱在怀里,睡在贺龄音身侧。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贺龄音忽然戳了戳武铮的胳膊。 香软的媳妇在侧,武铮本就还未入睡,立刻问:“怎么了?” 一个软软的枕头朝他这边挪了过来。 贺龄音低声道:“枕头还是长的,你也睡一截。” 屋里只有两个枕头,她没有让武铮再去拿一个枕头来,是怕武家人到奇怪,但是他拿了一个抱在怀里,自然就没枕的了。 她本来准备强行忽略这件事,但是左思右想还是睡不着。 没有枕头睡觉该多不舒服啊…… 横竖、横竖这一个枕头也能搁下两颗头。 武铮心头发热,她一句关心的话比十个枕头还有用。 他笑道:“你睡你的,别管我。我不用枕头也习惯得很,怎么都能睡得舒坦。” 何况现在一个香香甜甜的媳妇睡在身侧,他简直想躺在软绵绵的棉花里。 比一个人睡罗汉真是舒服多了。 贺龄音听他这么说,便默默地挪回了枕头。 武铮道:“睡吧,明天我带你回家。” 倘或认真说起来,女子出嫁从夫,武家才应当是她的家。可是武铮知道她贪恋她原本的家,好像也一直随她的意,将贺府当成她的家。 贺龄音心口一软,声音也越发软了:“嗯。” 第二天早晨—— 武铮还是过于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有一个又香又软的美人在侧,哪里还稀罕毫无灵魂的枕头呢,便是睡着了毫无知觉,也是本能地往香甜柔软的地方寻去。 于是,一早起来,怀里的枕头早已掉落在地上,而他则紧紧抱着贺龄音。 他才刚睁开眼,贺龄音也醒了。 往常,贺龄音是比武铮醒得晚的,但是被人抱在怀中整整一晚,身子都僵硬了,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因此就醒得早些。 再加上,有个硬.硬的东西抵在她大腿上,那里本就比较,因此她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武铮比她先反应过来,脸一僵,立刻连滚带爬地下了,很不自然地咳嗽两声:“我、我先出去洗个澡。” 在贺龄音还懵懂怔忪之际,就取了边架子上的外衣,匆匆套上便走了出去。 贺龄音到莫名其妙,大早上为何洗澡? 她了眼睛,呼出一口气来,慢起身穿衣。 待穿到一半,她忽然明白了当时抵在她大腿上的是什么—— 顿时双颊烧红,又缩回了被子里去。 * 吃早饭的时候,两人已经面如常,都假装今早无事发生。 在武家吃过早饭,他们便带着一车东西,前去贺府了。 路上,武铮忽然紧张起来。 贺辽京不喜他也就罢了,他还是希望贺龄音的爹娘能接受他这个女婿。 虽然他心里明白,从贺辽京的表现来看,恐怕贺家人都不喜他。 心里想着这些事,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 贺龄音瞧了一眼异常沉默的武铮,心里便知他所想。 她垂下眼帘,心道,若是武铮知道她一家人都支持她和离,他还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呢。 不过,这事她不打算与武铮说,她昨晚想了一宿,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不需武铮掺和进来,反而将事情闹复杂了。 武家与贺家离得不远不近,一炷香工夫之后,他们的马车终于来到了贺府门口。 贺府已是得了信的,天一亮就在等。 这会儿门仆见到武家的马车来了,一边忙将大门拉开,一边忙去禀报老爷夫人。 武贺两家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主与主母恩异常,不喜纳妾,因而府中人事简单。 譬如武家,往下数只得武铮与武芫一双儿女,往上数也只有武老夫人健在。 而贺家,贺老太爷与贺老太君均已仙逝,家主贺舒不曾纳妾,与子林柔生了三子一女,女儿自然是贺龄音了,三个儿子则分别是贺辽京、贺如凌和贺到了门口来接她。 “爹爹!娘亲!”贺龄音一下马车,扭头便看到了从府里走出来,脚步跌撞着走在最前头的爹娘,眼睛里霎时泛起了水雾。 “阿音啊……”林柔见到女儿,眼泪顿时簌簌地落下,脚步越发跌跌撞撞。 “娘亲……”贺龄音忙奔上前扑入母亲怀中,眼泪刷地一下冲了出来,“女儿好想你们……” 贺龄音抬起头,又看向旁边的父亲,他眼底泛红,脸庞抖动,抑着见到女儿的动。 “爹爹!”贺龄音又挽起父亲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女儿好想爹爹……” 旁边一年轻男子哼声道:“看来小妹只想爹娘,不想我们。” 贺龄音破涕为笑:“二哥!你每次都浑说!” 她又望向昨已经见过的大哥贺辽京和一向闷声不作响的三哥贺亦青,含笑道:“大哥、三哥,小妹也想你们了。” 余光又瞥见了站在一边的纪嬷嬷,欣喜不已,忙问:“纪嬷嬷!你的伤好了吗?” 纪嬷嬷一直在偷偷注视着贺龄音,见她安然无恙神飞扬,心里甚觉安,笑道:“嬷嬷的早已好了,小姐别担心。” 武铮知道贺龄音见到家人情难自抑,所以一直默默立在一边,这会儿见她与家人叙过旧,便上前一步,朝贺舒与林柔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又朝贺龄音的三个兄长一一点头致意:“武铮见过大哥、二哥、三哥。” 目光挪到贺如凌的身上时,特意多停了一瞬,记牢了真正的“二哥”的样子。 然后目光又落回贺舒身上。 贺舒在这样的目光下,颇觉力甚大。 在贺龄音嫁与武铮当,他是见过武铮的,不过那时候他是坐在高堂之上,往下打量武铮。这会儿,高大魁梧的武铮就这么站在离他们不足一米之距,他到了一股强大的迫。 想到他是震北大将军,贺舒丝毫不敢怠慢,忙道:“贤婿不必多礼,我们进去说、进去说。” “是,岳父大人说得对。”武铮忙应了,毕恭毕敬地跟在贺舒的身侧走进去。 贺龄音瞧着觉得好笑,怎么在她爹娘面前装得这般斯文。 进入贺府之后,有两个女眷正等在正厅内,一个是贺辽京的正苏木溪,一个是贺如凌的正沈凝月。而贺亦青尚未娶。 贺龄音给武铮一一介绍了。 武铮便随贺龄音一起叫嫂子,简单行了点头礼。 从马车到达贺府起,武铮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收敛了一身匪气,举止斯文,礼数周全。 ——只是他不知道,他震北大将军的名声早已威名在外,令人惧怕。而当贺辽京肿着半张脸回到贺府时,贺府人已经彻底将“武铮”二字等同于“恶霸”了。 贺龄音看他装得这么辛苦,想让他省省,只是这场合也不好跟他说,只能由他装去。 不过众人面上都还是其乐融融的,贺龄音给家人挑选采买的东西都借着武铮的名义呈了上来,贺家人心知肚明,却也一个劲儿地多谢武铮有心。 众人在正厅中寒暄了一会儿,便到了吃午饭的时辰。 新姑爷上门,自然是在贺府吃的,这宴席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 这顿饭武铮吃得很端着,贺家人因此也很端着,两边时不时推让推让——“岳父大人,这个酸醋鱼很好吃,您尝尝”“贤婿,这道红烧排骨是我们家厨子的拿手好菜,你吃一个”,便没别的好聊了。 只有贺龄音两边都晓得脾,却又不知道怎么让两边都正常一些。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