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越大吃一惊。他的西班牙语同样字正腔圆,听起来完全像母语。刚才为什么不说,难为所有人? 年轻的妈妈终于回过神来,像猎豹一样蹿了出去。后面的人群齐声赞叹,几个探照灯紧跟着她照路,很快她就超过了大队伍。 其他女人出发之后,青铜走到蛇头面前。 “你是美国公民,对吧?” “是的,先生。” “那你不用跑了。那边不是你的国家,你已经放弃了。” “谢谢,先生。” “不用谢。你是叛徒。” 青铜不再理会他,向托尼点点头,便转身走向朱越,一直凑到他面前。 “你又是什么人?看起来,那边也不是你的国家。” 声音很小。朱越震惊得仰起了脸,只见青铜一本正经,只有灰的眸子里藏着丝丝笑意。他说的竟然是普通话。和他的英语、西班牙语同样利,甚至带着软糯的江南口音。 “我是……韩国人?”朱越也说普通话。 青铜皱起眉,微微摇头。 恰好这时第三声发令响了。越过他高高的肩头,朱越看见蛇头身子一歪,栽倒在地。男人们吓得魂不附体,刚起跑就玩命冲刺。 朱越紧紧抿住嘴,盯着尸体后脑那个血窟窿。这人虽然算是武装押送员,一路上对他照顾有加。可怜巴巴的几十句西班牙语,大部分是跟他学的。 他本没想到要跑。青铜用靴尖踩了一下他的脚趾。他刚迈出半步,青铜又一把抓住他的后领。 “你也别跑!那边是墨西哥,不是蒙古。” 他换回了英语,声音很大。 托尼已经完成了裁判任务,兴高采烈跑过来。先前众星捧月围着青铜的几个人也凑上来,看他怎么处置最后一个俘虏。 “再问一遍:你是什么人?” “……蒙古人。” 托尼立刻叫起来:“胡说!他是中国佬!眯眯眼!”叫完了自己都忍不住笑。站他旁边的一个年轻女人笑得东歪西倒,顺手捶他几拳。 “兄弟们不相信你。你叫什么名字?” “……育黎拔力八达。”(注:元仁宗(蒙古帝国第八位大汗)的名字汉译。) “从蒙古什么地方来?” “温都尔汗。” 几十个民兵下车围了上来。蒙古名字虽然是听不懂的叽里咕噜一串,但词尾有个“汗”,很多玩过《帝国v》的年轻人听着都似曾相识,点了点头。 “温都尔汗,那不是离中国很近吗?” “是的。” 朱越看见青铜期待的眼神,福至心灵,补了一句:“所以我才要离开。” 大家一齐点头赞同。 “说句蒙古话,让我们听听。” “om mani padme hum。”(注:即“唵嘛呢叭咪吽”,藏传佛教的六字真言,汉语和蒙语中都有各自的版本。朱越说的是本源的梵语发音。) “酷!你的家乡离中国那么近,中国话你也该会点吧?” “……会几句。” “也说来听听?” “瓜批,你搞锤子?球莫名堂!” 所有人一齐开怀大笑: “真他妈难听!” “没错!中国话就是这么滑稽!” “ching chong!” “ching chang chong!” 青铜也边笑边问:“那你怎么跟墨西哥人混到一起?” “我花光了所有积蓄,才坐上船。签了打工五年的协议,才搭上他们的车。现在没有其它办法进入美国,只能走南边。很抱歉入侵了你们的国家。我只是想打工。蒙古没有年轻人的工作。” 刚才被那些奇奇怪怪的口音一吓,朱越的舌头都捋不直了。现在一口气说过三种语言,他的英语渐渐利起来。 伞兵终于开了口:“ok,他不是中国人。中国人我见过不少,英语说这么好的没有。”朱越看他面相不到四十岁,但头发花白,说话更是老气横秋。 “孔茨都说你不是,那肯定不是了。”青铜还是有点狐疑,“在蒙古哪个港口上船的?” 朱越肚子里到青铜的先人板板。刚想开口,托尼的秒表响了。五分钟已到。 民兵们立即散开,上车的上车,举的举。 墨西哥男人的大队伍跑出了差不多1000米,有些已经追上家人。在这个距离上,白天用步瞄准杀都不太现实,何况是深夜。所以大家都懒得瞄准,抬高口。突击步和半自动武器响成一片,霰弹和手也来凑热闹。条条灯光之下,落后的六七个男人像是打了兴奋剂,速度明显提高。 最快的女人已经到达河边,送仪式接近尾声。突然,一束强烈的探照灯光罩住了落后者。离朱越不到五米的吉普车上,重机开始怒吼。 那是.50口径的m2机。朱越从前当然也玩过,只是没想到真家伙这么响,震得他鼓膜隐隐作痛,车轮下的沙粒都在跳。他捂住耳朵退开几步,正好蹭到青铜身边。 趁着手换成曳光弹带的片刻停顿,他换回普通话,轻声道:“你干什么?我怎么变成蒙古人了?蒙古哪有港口?我他妈怎么知道在哪上船?” “随便说,他们都不知道。换蒙古人么……是因为我护你。瞧见那些‘雅利安男孩’没有?”青铜向忙着换弹带的吉普车努了努嘴,“他们最讨厌k-pop男团。说是不男不女的东西,碰上一个一个。你要是女的还差不多,他们会舔。你的基站呢?”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