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啐到亲兵脸上:“退什么退,退那么远,你们长了千里眼?一切照旧!” 亲兵不敢伸手抹脸,只能讪讪退下。 一切照旧,扰城也是如此,没有固定时间,不分昼夜,一直扰到二月二十。 整整一个月,一股焦躁之气在济州城内浮动,城楼上的种韬尤其疲惫,不再骂个不休,守城的士兵也跟着提不起劲。 济州城内百姓、州官全都着一股不安。 时间仍在逝,码头上的船泊在城外,已被新发的柳枝覆住甲板,而他们困在城内,人生已经停止了。 济州城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弥漫着一股死一般的寂静,夜深时,甚至可以听到草从泥土中迸发的声音。 第396章 急 二月二十辰时末刻,程泰山在中帐内吃迟了的早饭。 桌上摆着一篮炊饼,一大盆炖干,一碗笋丝,他左手拿一个炊饼,一口半个,右手抄着筷子,一筷子卷走盆中一小半,进嘴里咀嚼,随后将炊饼放入汤汁中,蘸汁水,拿筷子夹起进嘴里。 以雷霆之势吃完三个碗碟,让士兵收走,他拿帕子一抹嘴,再用力一擤鼻涕,瓮声瓮气道:“我想还是得大演武,不然军心涣散,容易被一举击溃。” 莫聆风坐在首座,认真思索道:“大演武确实能提升士气,让唐百川不敢轻举妄动。” 程泰山再次擤鼻涕——他伤风了,鼻子揩的通红,好在食依旧汹涌,无需太过忧心:“子比我想的还要难。” 这种围困十分煎熬,哪怕有吃有喝,人的神也在不断消磨,似乎是一只脚已经在悬崖上方,不知是会落下跌的粉身碎骨,还是转危为安,让人恨不能立刻就有结果。 莫聆风垂眼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姻世兄这么凶悍的人,竟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凶悍?”程泰山了鼻涕,“不敢当,不及莫将军一半。” 莫聆风笑了一声,放下茶盏,点了点头:“慈不掌兵。” 中帐门开,一股寒风迅速扫屋中,程泰山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窝成一团,简直冷的想打哆嗦——伤风之后,他格外畏寒。 不必回头,他也知道能够不告而入的人是谁。 邬瑾回身关门,一只手将药碗递给程泰山:“您的药。” “多谢。”程泰山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的眉头一皱,放下碗。 邬瑾在他对面坐下:“你们在商议什么?” 莫聆风道:“大演武。” 程泰山点头:“对,提一提士气,你觉得如何?” 邬瑾思量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您觉得小报上都在谈论什么?” 济州城四面围困,连西城门外都囤有重兵,莫家军营寨尽数搬入城内,以免敌军窥视,他们坐在此间,连宽州的消息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小报。 程泰山伸手捏山:“皆是我们的事。” 莫聆风若有所思,但不言语,手中转动自己的陶埙,听他们说。 邬瑾摇头:“依我之见,此时已经没有小报了。” “没有?”程泰山用力翕动鼻翼,试图使鼻子通气,然而鼻孔里只发出无望而且堵的声音。 邬瑾点头:“宽州举事,似利刃,直接挥向至高无上的皇权,民心因此震,小报向来夸大其词,新帝要稳住朝局,应当会以小报‘妄传事端’为由,对小报严加管制。” 他看向莫聆风:“唐百川输,新帝不仅损失两座城池,皇权也将受到挑衅,会有更多人发觉皇权并非坚不可摧,从而举事,致使国朝离。 起初我以国库多寡估计,唐百川以静制动只有三个月期限,如今我以民心推论,唐百川这一个月纹丝不动,皇帝已经心急如焚,必有敕令催促。 大演武会让防守出现缺漏,我认为不必大演武,唐百川不会等太久了。” 程泰山看向莫聆风。 他们在等莫聆风决策。 莫聆风往后靠,仰头看向头顶,遮住自己的目光:“不演武,但要不留痕迹的催一催。” 邬瑾点头:“我来办,上个月大火,烧毁了一个社仓,就以此来做文章。” 此时的济州城外,果然如邬瑾所料,有新帝身边新人,奉新帝旨意,带数坛御酒,前来犒劳三军。 唐百川深知犒劳与催促无异,谢恩后不软不硬地说了一句:“自古攻城是难事,一年攻不下者都常有,此事急不得。” 那位敕使笑道:“您是急不得,可国库告急,再者——天下人都看着呢。” 唐百川无奈,送走敕使,把御酒分下去,自己坐在中帐思索良久,直到半夜三更,仍旧辗转难眠,干脆起身走到巢车下。 他询问换下来的哨兵:“城头情形如何?” 哨兵答道:“与前次相同,将士疲惫,倚墙而立,少有言语走动。” 唐百川点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又原地伫立许久,正要离去时,上方板屋忽然摇动白小旗。 士兵拉动滑车,将板屋带下,里头的哨兵钻出来,三两步到唐百川面前,拱手道:“大都统,方才城头有小股动!两个士兵争抢吃食,被拖下去了!” 唐百川神登时抖擞:“抢食!” 训练有素的士兵,吃喝足,不会为一口吃的触犯军纪,难道济州城内的粮草出了问题?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