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想了,孙策属貔貅的,吃进去的土地吐出来可费了劲了。 “我有个想法,”她慢 地说道,“你知道我这里还有四五千的降卒吧?” 周瑜面 不变,“在下自然知晓。” “你不赎他们吗?” 这位周郎微微睁大眼睛,盯着她看。 “都是我江东儿郎,”他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斟酌着来,“只是孙伯符将军新领江东, 基未稳……” 五千人的赎金,孙策是付不起的。 “你若是能令孙策许诺,那些降卒他带回去,便令他们解甲归田,不再为江东孙氏所用,”她说,“还有,将你们那边的俘虏也送回来,我就把他们,还有焦直和吕范一起还给你们。” 张辽猛地站起身。 “将军 效宋襄公之仁乎?!” 周瑜也懵了。 “在下……我们所俘兵士不过二百余人,”他这样艰难地说道,“陆将军是想要断了那些吴人的手腕么?” 她摇了摇头,“就算你再把他们抓来当兵,也胜不过我。” 这位女郎坐在上首,容貌平平无奇,身上也没有什么名将的威严与气度。 但她说出这样傲慢的话时,周瑜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违和。 她穿了一身夏布衣衫,室外的 光照进来,将她的脸衬得半明半暗。 周瑜几乎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 受。 他来之前想象过陆廉的许多张脸,许多个表情,许多种说辞,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种。 即使如此,他必须完成伯符 给他的任务。 “孙伯符将军自然是言而有信的,”周瑜说道,“但陆将军都督青州军事,待袁术剿灭后,未必还留在这里。” “这也不错。”她说。 “那将军为何行此举?!” 陆廉站起身时,有风吹进了营帐,振起了她的衣袖。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他们已经向我投降。”她平静地说,“我不能为了担忧下一场战争,而杀死不该死在这场战争中的人。” 有人传言,陆廉是杀猪出身,卑 得无以复加,说起来便令人发笑。 因而在她下令三千东莱兵留守历 ,护送那些 民时,东吴军中有了些传言。 她是不是因为自己出身太卑微,恐不能见容于士族,所以才故意行了这些惊世骇俗之事,想如王莽一般,博一个大贤的名声呢? 但此时站在她面前,周瑜忽然发现,陆廉不是这样的人。 她在说一件在她心中理所当然的事。 在她的心中,那些向她投降的东吴士兵,也是可以回返故乡,继续生活的——她难道不知道,就算那些士兵放下刀剑,拿起锄头,他们在田间种出的每一粒米,都可能供给东吴军队吗?! 她难道不知道,曹 二屠徐州,为的就是要杀死那些会供给军粮的农人吗?! ……看她的神 ,她似乎完全知道。 ……就如同她下令将自己的军粮让给那些 民吃时一般的清楚。 周瑜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但他最后只能躬身行了一礼,走出军帐。 他需要立刻返回水寨,告知他的将军。 他还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 起风了。 西风正适合顺 而下,因而江东水军重整了旗鼓,也正在谨慎地警戒着一切蛛丝马迹。 孙策站在船头,在翘首眺望着周瑜归来,待见到他时,便立刻舒了一口气。 “陆廉果然不曾为难你。” “不曾。” “但也不曾放吕子衡归来?” 周瑜一瞬间想要将陆廉提出的 易瞒下,因为这个对江东太过有利的 易会给孙策带来多大的打击,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岂止是打击,更是一场羞辱。 而更为致命的是,观其神 ,听其言辞便知,陆廉是 本没有羞辱他们的寓意的。 她仿佛不是活在这世上的人,她理解,并待世人以宽容,却在用另一套圣贤的标准去要求自己! 因而当周瑜讲出陆廉的想法时,孙策的脸一霎就白了。 “将军休恼,”身侧立刻有人劝说道,“我江东子弟,来 方长啊!” 风卷起了一缕发丝,拂过那张似乎不再意气风发的面孔。 “她舍了一半兵力,我尚不能胜她,成就她磊落如丈夫的美名!什么来 ,不过是安 自己罢了。”孙伯符百 集地叹了一口气,“她若当真留在淮南,什么人能同她争雄呢?” “话虽如此,她不过也是凡人之躯,是人就有输有赢,有生有死!” 凡人之躯,自然不免一死。 当那个部将讲了这样的话时,其余人脑子里不免立刻浮出那样一幅画面。 如果有什么刺客,能够在陆廉出门落单时…… 孙策忽然笑了,而且刚开始是一声两声,后来便越来越大声,笑得 烈得要咳嗽起来。 “将,将军!” “英雄岂能死于刺客之手?”他冷笑道,“尔等分明是在辱我!” “……将军!小人知错!” 这位江东的英豪在告知周瑜,他同意陆廉的要求,承诺那些士兵回乡便会退役耕田之后,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开船!”他说,“待得五年,十年之后,我重整兵马,总该再来与她会上一会!” 第236章 水潺潺,仙鹤躲在竹林深处睡得正香。 竹帘将 光一丝一缕地滤进来,再将热气挡出去。 案几旁的铜盘上,冰山正慢慢融化,但在山顶上还堆了一捧紫莹莹的葡萄,滚了冰珠,剔透发亮,一见便令人心中清凉。 庐江太守刘勋就这么坐在冰山旁,宽袍大袖,却一点也不见清凉惬意之 ,反而时不时还要取了细布帕子来擦脸上的汗。 他的确是有一点心宽体胖的风度,毕竟男子到了他这个年龄,又一贯养尊处优,喜好美食美酒,出入又有车辇,自然就容易胖上一点儿。 但因战事之故,他这两个月已经是清减许多了。 尤其从三 之前,他的收到一封书信后,就开始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又格外的消瘦了些。 但今天的消息尤其令他坐立不安。 十 之前,刘备于下蔡大破纪灵,斩首万计,纪灵已经领兵撤回了寿 城下。 袁术式微,天下为之震动。 消息是今天才传到皖城的。 ……为什么今天才传到皖城! 这位太守一面叹气,一面摇头,待他这样垂头丧气了一阵后,才抬起头眯着眼睛在廊下寻了一圈。 “你,”他随意指了一个仆役,“去请子扬先生来。” 仆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疾行而去。 于是刘勋又将案几上的一个小匣子打开,从中取出了三 前收到的那封书信。 这封信他已经看了很久,就连信上那雄浑有力的字迹都快要描摹下来了。 但他还是又看了一遍,仿佛想要从里面找到一点能支撑自己的力量源泉出来。 直到屏风后有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 “耶耶……” 刘勋一个 灵,连忙将信重新放进匣中收好,才转过头来怒瞪了他一眼。 “你已及冠,举动竟还是如此轻浮!鬼鬼祟祟在旁窥看,全然不像世家子的风度体面!” 那个面颊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年不敢回嘴,只能束了手,一副委委屈屈,虚心认错的模样。 刘勋又瞪了自己心 的小儿子几眼,那原本就没有多少的怒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好好读书,跑来做什么?” 听了这话,五郎便快步上前,凑到了父亲身边跪坐下来,“耶耶,儿子听说了一件事!” 刘勋正为自己的一桩 谋盘算不自在,听了这话就更紧张了,“什么事?” “龙舒那个小吏焦章,就是娶了刘氏女的那个!听说因为母亲不喜的缘故,将刘氏女休弃回家了!”他 喜喜地嚷道,“儿子想……” 刘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已经说过了!”刘勋说道,“不是说龙舒令长为他家儿子去提亲了吗?” “可是刘家回绝了!……耶耶,耶耶,”少年的声音随着父亲的目光一路慢慢也低了下去,“儿子想……想求娶她为妇……” “荒唐!”这位太守骂道,“你是太守家的郎君,为人处世应当谨慎守礼,那刘氏女不过出身商贾,与我家如何相配?!” “纵她出身商贾, 格既贤,容貌又美,如何不能娶?” “她是贤妇,又有好颜 ,”刘勋说道,“那又有什么用?若是凭这两样就能嫁得称心如意,她如何又被夫家休弃了?” 父亲这话道理很不对劲,但五郎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反驳时,刘勋忽然神 一变,起身冲着廊下招了招手。 “子扬先生。”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