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后面踢踏着石子的贺缈连头都没抬,几乎是下意识应了一声, 口而出。 谢逐猝然回身看她。 贺缈也才反应过来,心中已是掀起巨浪。她猛地抬起头,眼底 是惊诧,却转瞬即逝,“我还以为……公子在叫我呢。” 青……阮,阮阮? 是了,他第一次听这名字时也想到了,可……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谢逐眉头一松,正要转头继续追问,却见那相士已摇摇摆摆朝山下走去,走到贺缈身边时笑了两声,“喏,这不就有一个吗?” 贺缈被他笑得心里发慌,赶紧站回了谢逐身边,却不料谢逐竟也侧头定定地盯着她瞧,像是想从她眼里瞧出什么来。 有那么一瞬,贺缈都以为是自己的明眸出了纰漏,让他看出了什么异样…… “公子方才在说什么?我小时也被母亲唤作阮阮。” 贺缈岔开话题,已经很久没人再用这小名唤过她了,谢逐怎会好端端的突然叫起?是巧合还是有其他用意? 谢逐抿了抿 ,收回视线,“时候不早了,下山吧。” 不知为什么,贺缈总觉得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两人又循着方才来时的山路往山下走。 “青阮……” “嗯?” “你,幼时可曾患过眼疾?” “……不曾。” 第13章 三月三这 ,洛水两岸 暖花开,柳烟脉脉。 盛京城扶老携幼,成群结队,或步行或驱马,纷纷朝洛水边而去。 这上巳节原先也叫“女儿节”,女儿们都会在此 换上新衣,临水踏歌。遇上心仪之人,还可随手采撷一朵桃花赠予对方,若对方也有意,便会回赠随身携带的玉佩,也算成就一段良缘。 谢逐府上的这些婢女原都是从小进 的,寻常并不能随意出 。就算是女帝三月三领群臣游 ,也轮不上她们随驾出行。 所以这一出 进了谢宅,她们一个个也都有些按捺不住,前两 便心思飞到府外,飞到洛水边的桃花林去了。 姜奉想着这 谢逐不在府中,也用不上这么许多人在府里耗着,于是就在谢逐跟前提了一句,允她们三月三这 可以出府。 “陛下,咱们今 出去吗?还是……回 ?” 玉歌一边伺候贺缈穿衣一边问。 虽说贺缈是谢逐跟前的人,今 理应跟着他一起去赴宴。 可谢逐还是允了她的假,让她和其他婢女一起,不必随他同去。 贺缈心事重重垂着眼,“回 吧,这几 凤阁不知道堆了多少折子,我还是得回去看一眼。” 玉歌应了一声。 她倒不甚在意这三月三的 景,身为贺缈的贴身 婢,她出 的机会自然比其他 女多上许多。 “对了,锦衣卫那里都安排妥当了吧?” 贺缈偏头问。 玉歌点头,“已经派了一拨人暗中保护谢公子了,您还是担心长公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贺缈深 了口气。 谢宅门口。 姜奉已命人备好了马车,马夫牵着马,明岩单腿屈着坐在车外,低头踢踏着路上的石子。见谢逐从府内走出来,姜奉连忙 了上去。 谢逐今 是应长公主所邀前去赴宴,所以用玉冠束了发,穿着一身鸦青 山水纹常服, 间配着一枚雕着 云的白玉环佩,下面坠着 苏络子,随着迈开的步子微微 开,面上一派朗月清风。 姜奉有些不放心地将他引到马车前,“公子,您真的不再多带些下人吗?” 明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公子。” 谢逐一 袍襟上了马车,侧眼淡淡地开口,“不必,人多了招摇。” 姜奉仔细一想也是,谢逐如今毕竟无官无职,还是一介布衣,若带了一群仆从前呼后拥的,不免惹人非议,让这京中勋贵都以为谢逐是个浮夸张扬的。 “那,公子一路好走。” 谢逐颔首,放下了车前罗帷。 明岩往车前一坐,兴致 地朝姜奉扬了扬手,“姜总管,我们走了。” “等等!” 姜奉笑着刚要应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唤声。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见一人提着裙摆疾步从自己旁边窜了出去。 “怎么又是你?!” 一见是贺缈,明岩瞪大了眼,没好气地拦在了车前。 “公子,”贺缈 不理他,直接朝车内扬了扬声,“是我,青阮。” 车内,谢逐抬了抬眼, 开罗帷,“青阮?” 贺缈刚要上前便见明岩还拦在自己跟前,挥起手作势就要给他一掌,吓得他立刻闪身到了一侧。 她这才 意地凑到了马车跟前,对上车内谢逐的视线,“公子,您还是带上我一同去曲水宴吧。” 谢逐垂眼瞧她,“怎么不和其他人一起去踏青?” 还不是怕你被人暗算了…… 贺缈眯着眼笑,“踏青年年都一样,长公主府的曲水宴可是我头一次有机会见识。我想了想,还是跟着公子比较划算。” 明岩冷嗤了一声。 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只知趋炎附势的丫头。 闻言,谢逐的 畔却是隐约勾起,“上来吧。” = = = 从京中去往洛水两岸,一路上都能听得柳笛清鸣,热闹得很。 大道上不仅有携家带口步行出游的普通百姓,还有不少富室宝眷的碧油香车,更有驾着马在香车间轻驰疾趋的少年儿郎。 贺缈掀开车窗上的轻纱朝外看了几眼,“晋人礼教森严,不似我们颜人,在三月三这 男女是能一起围成圈阵在水边踏歌的。公子在大晋应是看不到此等景象吧……” 话音刚落,就听得车外又是一阵清脆悠扬的柳笛声。 谢逐也侧头朝那半掀开的轻纱外看去,入目之处便是岸边那片灼灼桃花林,“此处桃花倒是开得好。” “这里的桃花有大用处,是给女郎们赠予心仪之人的……”贺缈说着,朝谢逐 间的环佩瞅了一眼,不由翘起 角,“公子今 也戴了玉佩,是等着待会下车被姑娘们折的桃花淹溺吗?” 谢逐愣了愣,将那环佩拿起,“原来还有这等习俗。” 难怪明岩今早一个劲地非要他戴上玉佩出门…… 他无奈地扯了扯那玉佩下坠着的 苏,抬手便要将它从 间解下。 “哎哎哎!” 贺缈赶紧拦住了他,“戴得好好的,公子摘它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是不想招惹桃花。” 谢逐蹙了蹙眉。 见他一脸纠结对那些还未出现的桃花唯恐避之不及,贺缈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那公子光摘这玉佩恐怕不够……” 谢逐定眼瞧她,耳畔又回响起昨 那相士不着调的笑声和贺缈轻飘飘的回答。 ——“喏,这不就有一个吗?” ——“我小时也被母亲唤作阮阮。” 贺缈这张易容后的脸虽然不能与她原本的容貌相比,但还算是白净俏丽,再加上没了异瞳的媚意天成,此刻瞪圆着眼,倒显出了从前没有的娇憨可 。 说来也奇怪,尽管谢逐记不清梦中女孩的样貌,但无论是异瞳,还是仅剩的那些模糊印象,面前这个青阮都完全对不上。可偏偏,她却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 悉 …… “公子恐怕还得学那些貌美的妇人,头上啊,戴个垂纱的帷帽。” 贺缈探身凑近了些,翻着手,在谢逐眼前做了个往上掀开帷纱的姿势。 谢逐眸 一黯,抬手捉住了贺缈作 的手,“口无遮拦。” 恰逢马车颠簸,车身朝一侧歪了歪,贺缈正愣着没坐稳,就这么一头撞进了谢逐怀里,再加上谢逐还没松开她的手腕,她倒像是被一把拉过去的…… “!” 贺缈蓦地瞪大了眼。 腕上传来微凉的温度,鼻尖萦绕着一股极淡的乌沉木香,耳边贴着 膛还能清晰地听见心跳声,她只觉得自己瞬间被谢逐那温柔却强势的气息给包围了。 这样的亲密是贺缈这几年来从未与任何人有过的。 一时间,她全身僵硬,连双眼都一眨不眨地瞪着谢逐衣上的山水纹路。 “公子,到……” 明岩掀起罗帷,一见车内情景,登时目瞪口呆,没说完的后半句卡在了喉口。 贺缈终于回过神,耳 瞬间红透。她猛地推开谢逐,坐回原位紧靠着车壁,眼观鼻鼻观心。 谢逐也有点发怔,手悬在那虚虚地攥了攥,才收了回来,转眼看向已经彻底石化的明岩,“?” 明岩反应过来,硬生生将到嘴边的哀嚎咽了回去,“公子,前面是花林,马车难行,得下车走过去。” “知道了。” 谢逐起身。 趁他下车,贺缈赶紧别过头捏了捏自己红到发烫的耳 ,整理好情绪后,才在明岩嗖嗖嗖飞来的眼刀中跳下了车。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