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以往英姿飒的豪迈男子,此时双眼是血丝,眼下浓浓的黑青,整张脸充斥着愁苦和愤怒,好似一下老了十几岁。 见到门口的人,他惊喜地喊了一声,“张先生来了!” 跟在张培青身后的王衡同样吓了一跳,只是见先生没吭声,便也紧闭嘴巴。 张培青跪坐在他手边的铺垫上,看着矮脚桌上巨大的沙盘中的目前形势。 “薛纪清比上次更加难了,我的计谋往往还没有形势便被他看穿,自从开战以来,我军节节败退,伤亡数目达十万之多,现在士气低落的很。” 奉初望着张培青,眼中闪烁着希望的星光,“照此下去楚国必败无疑,张先生,为今之计只有靠你了!” 对上他极度信赖的眼眸,张培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奉初并不知道她复杂的内心,他只知道张培青就是无所不能的人。不管什么困难到她面前都不是困难,有问题找张培青就一定能解决! 沉默了一会儿,张培青张了张嘴巴:“此事……容我想想吧。奉初将军还是先把形势讲给我听听再说。” 奉初下意识忽略她第一句话,兴高采烈地和她说起形势来。 白角已经算是楚国内地的城池,无论怎么打都是楚国人吃亏。 作为百姓的生活区域,白角地处丘陵,山林茂盛,临江近水,是个比较富饶的地方。 刚开始奉初打算利用山岭森林的问题对付齐国,然而心狠手辣的齐国人硬生生烧了白角几片大森林,火势还差点蔓延到城池内,光是救火便花费了许多心思。 后来他又打算利用水对付齐国人,哪知道齐国人本不吃他那一套,他们不走水路,硬是翻山越岭的走旱地,甚至还利用得天独厚的武器杀楚国人。 连连惨败,奉初被打击的无与伦比。 身为全军灵魂大将军的他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强行撑着,这段时间真是快把他头发都愁白了。 “齐国人现在就驻扎在距离我们□□里外的小丘陵顶上,他们占据高地,易守难攻,我们本打不下来。” 张培青仔细看过去,的确,薛纪清选的这个位置太好了,不但眺望方便,且对手几乎无法攻破,加之齐国兵器良,更没有攻上去的可能。 怪不得败北,对方能打你而你不能打人家,这得多憋屈。 “先生,可有何计谋?” 张培青犹豫不决:“计谋倒是有一个,只是……” “先生无需顾虑,直说便是!”听见她说有办法,奉初高兴的差点没冲过去抱住她了。 深深凝望着他,张培青一字一句道,“这个计谋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做法,你确定你要听?” 营帐内的将士们都沉默了,过了片刻,奉初道:“好儿郎征战沙场,能死在战场上是幸事。况且要是再这般下去,楚**队迟早全军覆没。先生请讲吧。” 了眉心,张培青指着沙盘开始说话:“齐**队在丘陵之上,我们若是想要攻打取胜,只能将他们引下来,切断他们的后路,分化他们的内部势力。 齐国人心思缜密,加上有薛纪清辅佐,不会轻易上当,要想让他们上当,必须摆出真正开战的样子,且一定要战败,到时候残余士兵分两路逃窜,引齐国入围。我们要先在这两个丘陵上设下埋伏,等待齐国士兵踏进埋伏区,前后夹击,将两股势力一并歼灭。” 此处到处都是丘陵,齐国人既然能依仗丘陵,他们自然也能。 分化了齐国的势力之后,将他们引进丘陵前,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 只是这些话说起来简单,真正实施起来能不能完成还是一回事。 “等于说就是让我们的大军送上去给他们杀,杀的差不多了再逃跑?”奉初想了想,慢慢开口。 “对。” “况且假如到时候齐军不上当追击我们,楚国所有的计划就付诸东,接下来只能等死了?” “对。” 其他将领倒一口气,唯独奉初沉默了很久很久。 “这个赌开的太大了。”他盯着沙盘。 “决定权在大将军手中。” 这的确是一条十分歹毒的计策,砍断自己的胳膊腿来惑对方,即便赢了依旧留下创伤,输了便是全军覆没。 张培青摇摇头:“如果大将军允许,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再好好想想别的计策吧。” “不用了。”对上张培青诧异的目光,奉初坚定道:“要想瞒过齐国人的眼睛,只能付出代价,没有一个计谋不牺牲士兵,这是必然的。”况且,没有时间了。 当天晚上来到自己的帐篷,张培青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觉。 每每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曾经战场上被刀戟刺穿身体的士兵们,想起那一张张稚青涩的脸庞,想起他们鲜活年轻的生命终结在这残忍的血光中。 她的睫轻轻抖动,有种难以言喻的抑,好似石块在呼上难以气,又好似鱼刺梗在喉咙间的里,卡的咽喉管生疼。 张培青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她的目的是天下太平,那么无论最终谁统一诸国都达到了她的目的,并不是非楚国不可不是吗? 但是除了楚国,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次。 天高地阔,万里无云。 广袤的荒野上,一只长龙蜿蜒前行,楚国的繁华旗高高飘扬,边缘走织的金线在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站在丘陵顶端眺望下去,那黑龙气势磅礴,完全不见了往的消沉。 “咦,这楚国士兵倒是顽强。”巫溪笑道。 “那是因为他们的援军来了。”薛纪清双手负在背后,身上单薄的青衫在大风中翻飞,越发衬的他面容清秀。 “不过一个张培青罢了,之前是军师初次上战场,难免手生,这次就算她来了也没用!”想起上次的奇大辱巫溪狠狠咬牙。 薛纪清点点头,平静的话语带着强大的自信:“这次,张培青必输无疑。” 于术谋一道,他一窍不通,但是在兵谋上,薛纪清绝对有这个自傲。 巫溪对此十分意,不枉费他苦苦到鬼谷中天住宿,扎营了整整两个多月才将人请来。薛纪清的兵谋之道是鬼谷子亲口赞扬的,他信誓旦旦地说,此子一出,必然惊动诸国。 现在他的预言正在一步步得到证实。 薛纪清是个丝毫不亚于百里仲华和张培青的贤才。 有时候他甚至贪心的想,要是这三人都在他齐国,这天下还有什么好争的? 楚国的军队在距离丘陵地五百米之外停止脚步,一队人快速推着巨大的投石机,将一颗颗巨大的、浸泡过猪油的布包牛粪放到投石机的盛放勺里,然后用火把点燃,四五个人一同用力,将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进丘陵之上。 “不好,他们要火攻!”薛纪清脸微微变了变。 “快救火!快救火!”巫溪见此先是愣了愣,赶紧大声喊道。丘陵上到处都是草木,若不能及时扑灭火,很快就会燎原,倒时候他们不下去也得下去。楚国人这一计谋真是狠毒。 那方楚国士兵早有准备,马不停蹄地制造一个又一个大火球,让投石机们扔出去,不管到了哪儿都会点燃一片。 “我们下去。”薛纪清淡淡道。 “可是此时楚军正是气势威猛,我们这时候下去难免吃亏!” “下去越晚士兵们士气越低,何况这些烟和火焰会影响士兵们的视力和身体。楚军战败已久,不过是强弩之末,无需担忧。” 听他都这么说了,巫溪只好点点头。 楚国真是被打的惨了,泱泱大军上来就是横冲直撞。齐**队水般和楚**队织在一起,双方各有优势,段时间内谁都赢不了谁。 薛纪清居高临下俯视着战况,齐国的各个将领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行动了,只见他将队伍快速分散开,包围成一个圆圈,被圈进去的楚国兵团们受到四面八方的夹击,很快便悉数战亡。 楚国人显然也发现了对手的战术,但是他们无能为力,没有反抗的对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掉进陷阱。 能在千军万马中保持这样的队形,薛纪清真是一个人才。 一方烈战斗下来,楚国惨败,楚国大军几乎被消灭干净,残余的士兵们惊慌失措,分成两路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走。 齐国人见此犹豫不决,只能焦急地看向军师。 追还是不追? 薛纪清看了半晌也没有等到楚国人耍谋,不由得诧异又警惕。他后来专门调查过张培青,听闻她小气极了,睚眦必报。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 然而面前楚国人都快死绝了,着实不是作假。或许是他太过小心了,若对方真的有计策,他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 ☆、第99章身死 “追!”一声令下,早已蠢蠢动的齐国士兵好似猛虎下山般,朝着可怜逃窜的羊羔而去。 成千上万的马蹄声轰轰隆隆,犹如高空瀑布自上而下喧腾而奔,大地震动浓烟滚滚,前头的楚国人仓皇逃窜,一不小心便被齐国人赶上,上百支长戟将人穿成了筛子,然后戏耍般扔下去,任由铁蹄践踏成烂泥。 薛纪清站在大军中央的战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告诉自己,此时的牺牲是为了将来的太平美好。 兵者,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是正确的。 “不好上当了!” “快撤退,这里是楚国人的埋伏!” “撤退!撤退!” 齐国士兵一入丘陵之下,被他们追击的楚国人竟然一下子调转了势头,反朝着他们扑过来。齐国人正纳闷儿,丘陵上山石滚落,火球横飞,而那些楚国人好似早就有准备,此时正好躲在齐兵后面。 随后的薛纪清微微变了脸:“原来是这样。” 用这种办法引他们中埋伏,楚国人对自己也这般狠毒。 随着冲下来的楚国人一同的,还有从丘陵后方楚兵包围中的一辆中央战车,上面那张悉的面孔,不是张培青又是谁? “无需撤退,直面敌。”盯着那张朝自己含笑的面颊,薛纪清同样礼貌地点头回应,慢慢地告诉巫溪。 巫溪瞪大了眼睛:“军事,此时若是撤退,楚军便是元气大伤,只要我们再次发动攻击,楚军必败!” “你以为张培青会让我们逃走吗?”他指着周围一圈。 巫溪看过去,顿时骇然,“楚国这是什么阵法!为何这么少的兵力却能住我们的士兵!” 薛纪清摇摇头,他从未见过这种阵法,不过他知道,任何阵法都是需要指挥的,杀掉指挥人,就如同破了针眼,到时候不攻自溃。 “直面敌,和楚国人决一死战。” 很难想象军师这种脾气温的人,也会说出这般烈的狠话。 巫溪眺望远方的战场,手中滴血的长剑高高举起,用他洪亮的嗓门吆喝:“正面敌,不许后退!男儿们,跟我一起杀光楚国人,血洗我们的屈辱!” “杀光楚国人!”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