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五年一度的天祭。 离天祭还有十天,天祭舞的次选开始。次选不像上一次,只是考验每个人的天赋与基础,这次是实打实的以舞技为斗。此番祭舞选拔仍旧在畅舞台,由由尚 局五品以上女吏共同赏评,每位舞者跳过之后,便由她们投牌以示分数,最后的结果,以诸秀所得牌数最高五人者为选。 每位上场的姑娘将会着戴银 面具,着祭舞装,众人皆同,上场的顺序被打散,以杜绝赏评女吏的徇私舞弊之举。 在上场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排在第几位,唯一的名单,在贺尚 手里握着。 大暑的天,畅舞台的地面被 光晒得滚烫,上面无遮无挡,祭舞之衣繁复厚重,再加上长弓在手,无形中让诸人的行动迟缓了许多。而祭舞当天祭舞者要于高台起舞,同样是骄 当空,如果连在畅舞台这里都承受不住,那就没有资格上天祭台了。 乐音传来,众姑娘被隔绝在畅舞台旁的两层楼阁聆音楼上,一楼则是赏评女吏之所在。她们不能对话,只能各自坐在楼里,安心等着自己上场的机会,一边看其她人的舞。 俞眉远排得比较前,第三个就到她了。踩着乐音踏上畅舞台,她被这里的暑热给蒸得浑身粘腻,才刚上台,就已经出了身汗。循规蹈矩地把整个祭舞跳过一遍,她跳得没有任何新意。 “跳成这样?初拔头筹莫非真是假的?”贺尚 坐在第一排,见了她的舞不由蹙眉。毕竟是初拔的头名,几位尚 女吏对俞眉远还是抱有一丝期待。 只是她没想到,就算俞眉远跳得再不好,也不至于跳成这样,就连最后的收尾动作,都是勉勉强强,毫无惊喜。 “尚 大人,她虽然跳得不好,可您仔细看,她每一舞步,都与授舞师傅跳得分毫不差。”不喜 归不喜,李司乐还是在贺尚 耳边开了口。 所有动作能做到与授舞之人分毫不差,这本身就已经是种能耐了。 “这丫头怕是 本不想留下,初拔是误打误撞拿走了头名。”贺尚 闻言惋惜叹气。 俞眉远大汗淋漓地下台,而所有跳完舞的姑娘,都不得再进聆音楼上,因面她坐到了赏评女吏后面的赏评席上。她的花牌拿得很少,只有寥寥几枚,像是安 。 这次,她总不会再中了吧? …… 头越来越晒,俞眉远庆幸自己排得比较靠前,如今可以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坐在 凉处看别人烤着 光跳舞。 魏枕月第八个上场,她一开舞,便得了 堂彩。 英姿飒 ,似骄 之光,举手抬足间皆是男儿大气,弓在她手间上下翻飞,灵动无比。她这套舞跳得行云 水,疾缓拿捏得恰到好处,到了收尾之时更是飞旋折 ,身形拧作弓形,弓撑地为弦,画龙点睛,暗和了这祭舞之名。 赏评女吏共十八人,她拿了十六枚花牌,若无意外,她已是次选之冠。 这舞跳得无可指摘,无论从形还是从意之上,都已是上上之品,就是俞眉远也挑不出她什么 病,若一定要说,便是魏枕月过于追求英武之势,倒忽略了一个“柔”字,稍显刚强。 但终究瑕不掩瑜。 张宜芳第十三个出来。若论舞技,她是她们之间舞跳得最好以及身段柔韧度最强的,任何难度的动作和姿势到她这里都信手拈来。她的祭舞跳得同样出 ,所有动作都做到极致,她又将飞天舞融入其中,因而整支舞跳来如仙人驾云,收尾处的动作更是一般人做不到的旋跃,美到极致。 一段很美的舞,只是……俞眉远摇了摇头。刻意求难,反倒失了灵 ,显得匠气过重,再加上飞天之舞求的是婀娜柔媚,与弓舞的气韵正好相反。 美则美矣,灵则灵也,只是过柔过媚,缺少 刚。 果然,张宜芳只拿到十四枚花牌。她显然不明白自己败在何处,忿然坐到赏评席上。 这十九个姑娘里,俞眉远只认得出戴了面具的张宜芳与魏枕月,以及一个俞眉安。 目前的情势,与她估算得差不多,魏枕月和张宜芳都排在前面,中间出了匹黑马,竟拿到与张宜芳同样的牌数。 五个人,俞眉安至少要保证拿到十三枚花牌,才能中选。 …… 俞眉安仍是最后一个出来。 出场之时,没有人认出她。进了赏评席的姑娘,还不能取下脸上面具。 俞眉远在下头倒想给她扔两朵花。 睥睨天下之气,傲视苍生之意,如登楼点兵的沙场大将,又似俯瞰众生之神。 她要的不是她们评头论足,而是她们敬畏。与天献祭之人,须当有天地之气。 所有的眼神、动作,没有多余,亦无华丽。 她按部就班,只是每一次飞腾纵跃,全充 力量,而每一次折 拧身,又温柔似水。 刚柔并济,圆融通练。 最后的收尾,她腾身高跃,跳起一个无人能及的高度,长弓抛起后重重落入手中,引弓向天。 席上无声。 沉默良久后,方有人回神记牌。 十六枚花牌,与魏枕月一模一样的数字。其中有一枚,来自贺尚 。全场二十名姑娘,只有她拿到了贺尚 手里的花牌。 待最后一人记牌结束,名次也已出来。 众人方一边猜测中选之人,一边摘下面具,目光都先望向了最后出场的俞眉安。 待看清何人之时,所有人都讶然失神。 谁也没有料想,与魏枕月并列首位的,会是俞眉安。 没人记得俞眉远,她缩在后面诡笑着,在所有人都惊愕沉默时,扬声脆笑了一句。 “哟,我的两个丫头呢?快点过来给本姑娘打扇,本姑娘热坏了。” “……”魏枕月与张宜芳顿时像 了十只苍蝇,面 难看到极点。 …… 俞眉远没打算便宜这两人。 次选结束,所有人都回了毓秀 。因为时间已晚,未进选的姑娘便留到明 晨起时再归家,因而俞眉远还能在 里呆上一晚。 “俞眉远,你别得寸进尺!”张宜芳在捧来第三杯茶时终于受不了地发作了。 俞眉远正坐在庭院的石桌前,慢条斯理喝茶,魏枕月咬着牙站在她身后给她打扇子,张宜芳已经进进出出了四五趟,就为了给她泡个茶。 “我好像听说你们这有人打赌输了,要赖账呀?”有人接下了俞眉远的话。 “见过长宁公主。”毓秀 庭院中的诸人都躬身行礼。 俞眉远也站了起来,道:“公主怎么过来了?” “你明天就回家了,我特地来找你的。”长宁说着眨眨眼,又道,“顺便来看看赌输的人。” 张宜芳和魏枕月她都不喜 ,见这两人吃瘪,她十分愉快。 “你们两个……莫非愿赌不服输?”长宁又问向了魏枕月与张宜芳。 “没。”魏枕月低了眼,手上的扇子打得更大力了。 “不敢!”张宜芳把茶恨恨地放到桌上。 “也是,这么多人看着,愿赌不服输,那可是市井混混的作派,你们两是世家小姐,必然不会的,哦?”长宁揶揄一句,拉起俞眉远就往外走。 “你们两个,站到毓秀 的门口去等我回来,没我吩咐,不许走开,不许吃饭。俞眉安,你替我盯着。”俞眉远走了两步,回过头来 代了一句。 本来有些松泛的魏枕月与张宜芳又都沉下了脸。 在畅舞台一整天,她们人都快饿晕了。 …… 霍铮在昭煜 等她。 大殿上已备了桌席面, 的酒菜,将昭煜 里清幽的香气染出烟火气息。 俞眉远和长宁到时,他已开了坛酒,正自斟自酌,见到她的身影, 间浮起丝笑来。 “饿坏了吧?过来坐。”他挥挥手,招呼她们坐下。 俞眉远也不客气,坐到他身边位置,看着 桌 致菜肴,忽道:“这是在为我饯行?” 进 三十 ,几乎半数时间,她都和他呆在一起。 他帮她太多。 “算是吧。”霍铮点点头,又饮下杯酒。 她明 出 ,而他也即将回云谷,或许要在那里终了此生,这辈子他们两人……难有相逢之 。 察觉到他的萧索之意,俞眉远怔然失神。佳肴虽美,腹中虽鸣,可她忽然没了胃口。 “一个人喝酒太闷,我陪你。”她按住他的手,从他手里拿走酒坛,给自己斟 一杯。 “先干为敬。”她举杯,谢语休言,她只藏于心间。 霍铮没有阻止她,只看她 饮此杯,透亮的酒 染在 间,被她以手背拭去。 烈酒催心。 俞眉远只觉火烧的烫意侵入心怀,席卷所有,眼底只有眼前男人沉默的笑,无端起了愁思。 她还要再倒酒,酒却被他拿走。 “喝一杯就是了,你酒量不行,再喝会醉。”霍铮把酒放到一边,亲自替她与长宁布菜。 他拣的都是她 吃的东西,俞眉远便想,这人真是怪,怎能将她的喜好摸得如此透?倒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 这夜霍铮的话很少,菜也吃得少,酒却一杯接着一杯,不曾停过。 直至她要归去,他起身相送之时,方觉自己已有了醉意。 多少年了,他都没有醉过。 如今,竟是醉了。 又一场离别在即。 …… 翌 ,俞眉远随众人出 。 马车缓缓行在兆京的石板路上,天 初开,一切还裹着未醒之意,整条街巷似睡眼惺忪的长蛇,正缓慢地热闹起来。 虽说起得早,俞眉远了无睡意,坐在车里瞅着窗外景致出神。 马车行到菜场口,窗边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脸。 四十来岁的男人,面 黝黑,皱纹遍生。 俞眉远回神,她不认识这人。 “四姑娘!”他跟在马车旁边跑着, 道,“我是替府上提供蔬菜的刘鹏,这一年多来多谢俞大姑娘照顾,才让我一家老小有了嚼头。昨天大姑娘趁夜遣人过来,吩咐我今晨在这里守着姑娘。大姑娘 代,让四姑娘千万别回府。” “出了何事?”俞眉远神 一敛。 “我不知,她没说,只让四姑娘切莫回府。”刘鹏的速度有些跟不上马上,渐渐就落后,从窗边消失。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