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远?”霍铮唤了一声,就见她头也没回地朝前走去。 他捏了捏蛟丝,回忆起刚才的幻觉——她受水厄之刑而窒息,所以他渡气给她…… 脑中轰地一炸。 若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那她……怕要恨透他了。 ☆、第71章 往音 俞眉远没有恨透他,但也不想同他说话。 偌大的墓室中,她在前头跑,霍铮只能跟着。 “阿远,小心点。” 眼见她朝巨树方向跑得飞快,霍铮忍不住开口提醒,又加快了步伐赶到她身边。岂料他才一靠近,她就往外避了两步。 像两块相斥的磁石。 先前两人还能坦然相处,就算因情势所迫偶尔有些逾矩的行为,她也不放在心上,可如今她是恨不得两人之间能隔开一座山。 霍铮的心有些沉。 “你不用总护着我,自己多加小心。”俞眉远目光在四周搜寻着,没分给他一星半点。 “俞大人将你托给我,我就要看好你。”霍铮望着她道。 俞眉远不纠这个问题,她上下左右张望一番后,停在了古树侧面不远处。 “就是这里。时间不早了,我们动作快点。” “这里有什么?”霍铮暂抛杂念,专注于眼前之事上。 “刚才燃灯时,我觉到了这里的地面下有些动静,很微弱,我想再试一次。” 她说着提起灯。古灯里的红光已经黯淡,所笼罩的范围也只有他们周围一圈。她将手指按在铜虫上,血沁出,铜灯的光芒骤然大作,隐约的虫鸣声又响起。 “灯?”霍铮这才真正注意到她手里这盏铜灯。 被点燃的铜灯与他最初见到的陈旧提灯全然不同,琉璃灯罩泛出五光泽,其间似有一物扑腾而起,在狭小的灯中不断飞舞着,红光便从那东西上放出。 以血为油,以蛊为芯…… 霍铮眼神一凛,道:“阿远,你不能用这盏灯!” “霍铮,快!”俞眉远握紧灯不肯松开,任由指尖的血不断涌入铜灯中,“那里……树杆里面!” 这灯太神奇,一旦她将血注入之后,只要手不离灯,她所有的知力就会被提升到极致,且神智极为清明,不受外界一切纷干扰。 原来无法觉到的东西,在这灯的作用之下,她竟能觉得清清楚楚。 譬如此时在这棵古树树杆里的动静。 “阿远!”霍铮看到她的眼眸隐隐绽起一丝红芒,想要阻止时,俞眉远已经提着灯纵身到半空,朝着某个地方掠去。 “快!想办法剥开树杆。”她掠到树下,双目圆瞪,死死盯着树杆。 霍铮有些迟疑。 这墓室以树为棺,里面应该埋着墓主才是,可她如今却要将棺劈开? 棺椁中应该藏着更可怕的机关,若是冒然打开,只怕有极大危险。 地面忽开始颤动,宛如地动再降,可仔细觉,这颤动与地动又不同。地底好像有巨大的东西从不远处缓缓爬来,那种步步近的觉,叫人心头发。 “快点,他们在里面!”俞眉远厉声道。 她以一手提灯,另一手解下长鞭在手,朝着二人身后某处挥去。 “啪——”鞭子敲在地面,发出爆炸般响声。 颤动顿停。 可不过片刻,更剧烈的颤动又起,一波跟着一波,朝他两人涌来。 霍铮不再多想,双掌聚力。 他所习为云谷至刚至纯的内功心法《万元诀》,此诀蕴含云雷之势,他已修到第六重,若是全力一击,发出的力道便如惊雷急电,这古树虽壮,在他的掌力之下也要毁掉大半。 墓室中的气缓缓向霍铮双手,他脸沉凝,双掌中凝起的气劲已化无形为有形。 身后鞭响一声大过一声,俞眉远挥鞭的速度越来越快,地下那东西已越来越靠近他们。 轰—— 巨响乍起,整个墓室随之一震。 霍铮朝古树劈出一掌,树杆上裂开道长,很快的这道长越裂越长,一路延申到巨树/在地面的部。 有个人从裂隙中跃出。 “他娘的。”那人骂一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朝后伸手。 又有一人从其中出来。 地面的颤动因为霍铮这一掌而彻底停歇,可俞眉远却仍旧站在原地,目光惊疑地寻过四周,她长鞭紧握在手,却不知该往哪里挥去。 霍铮飞跃到她身边,劈手夺下她手中的灯。 “你不能再点这灯了!以血为油,以蛊为芯,这是往音烛,会耗损你的血!” “灯……你居然能点灯?”已跃出裂隙的两个人听了霍铮的话忽转过身来诧异地望着俞眉远。 俞眉远只觉得神一松,险些栽倒,被霍铮扶住。 “快走,那东西要出来了。”她猛地扯住霍铮衣袖。 一语才落,却有声怒喝从巨树之下传来,似一道惊雷。 “谁让你们碰这盏灯的,放下它!” 俞眉远和霍铮一起望去,俞宗翰肩上扛了一个人,正从巨树部的裂隙中跳出。 “快走,快离开那棵树!”俞眉远呼急促地大声道,“树里是空的,只是入口。树才是甬道,它在树下面……我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你们快点!” 知还未彻底消失,她依旧可以察觉地下传来的可怕气息。 古树巨大,它深植地下的树则更加庞大,宛如繁复地,里面养了一只东西,俞眉远不知是何物,只知道那东西快要爬出。 她才说完话,墓室地面上繁复的纹路竟同时动起来,一盘旋而起,仿如无数只长蛇仰起头来,可怕至极。 霍铮那一掌,怒了地底的东西。 “这些都是树的须,不是石刻,快点走!”俞眉远再道。她眼底已现离,心绪似被打,燃灯之时所获取的异常宁静消失后,换来的是格外杂暴躁的情绪。 俞宗翰闻言看了眼地上渐起的须,又回头后看看幽深的裂隙,断喝道:“二公子,把灯扔给我。你带她上去,剩下的事给我们,很快就好!” “好!”霍铮闻言将铜灯扔了过去,另一手不由分说揽住俞眉远的,“阿远,走了。” “好多……好多人,在下面……”俞眉远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种画面。 这些子以来所遇的天灾之劫与这墓室景象融在一起,她仿佛看到整个东平府的人都被埋在下面,血模糊、肢离破碎,与树纠结成地狱血象。 那是她两世都没见过的惨况,让她几乎崩溃。 “没事的。没事!”霍铮顾不上别的,抱起她就往外飞去,几个腾跃闪过已过来的须,他已带着她飞出天。 外间光线明亮,俞眉远已经习惯了红光的眼眸被刺得一阵生疼,她痛苦闭了眼,双臂一张便不管不顾地抱住了霍铮脖子。 悬崖间的山风寒凉彻骨,吹散躁意。 霍铮抱着她坐到悬岩上,任她搂着自己。他只伸手到她背后,拍了两下便捏住她后颈的天柱,缓缓注入一丝冰冽的真气。 俞眉远本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双手死死攥成□□错在他背上,口剧烈起伏着,无法平息自己的情绪。这丝真气缓慢游向她的百会,而后散开,化成清气覆盖了她的头。 繁杂的思绪如被火般被烧灭,她清明渐复,眼前景象消失。 攥紧的拳松去,紧闭的眼眸睁开,她疑惑地看看四周,忽然发现自己正将霍铮搂得死紧。 她猛地推开他,只望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转开,道:“对不起。我刚才做了什么?” 霍铮忽然笑出声来。 她这问题,怎么与之前他问她的那么像。 “什么都没做。” 他的回答也和她当时一模一样。 俞眉远低低头,忽然明白他当时心情。 形势所迫、情非得已,其实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她“扑哧”笑了,转头坦然看他,不再躲避。 霍铮却将笑一凝,肃然道:“阿远,你以后不能再接触你父亲那盏灯了。” 俞眉远听到这话,便记起刚刚在墓里的事,俞宗翰让她和霍铮先上来,他们则留在了墓里,如今也不知情况怎样。 这么一想,她心又悬起,站起身来朝墓中望去。 一边望一边问他:“此话怎讲?” “以血为油,以蛊为芯,你父亲手里这灯是往音烛。”霍铮随她站起,跟在她身边道。 墓里几人已经将散落于地的包袱拾起,躲避到了封龙壁前。俞宗翰也燃起灯,那灯在他手中发出的光芒大盛。地上挥舞不停的须似乎惧怕这灯的光芒,不敢靠近,俞宗翰几人便躲这红光里,动作迅速地把火药取出,往封龙壁上安去。 俞眉远却有些疑惑,这灯在她父亲手中光芒更盛,范围笼罩得更大,但灯光的颜却远不如在她手中时那样纯粹。 血一样的红。 “往音烛是什么?”她问霍铮。 “往音烛,又名惘音烛,或亡音烛,是西疆蛮语翻译过来的名字。这本是西疆佛源地的一件圣物法器,用来供养当地的某种虫神,数百年前被西疆的一个驭虫师盗走了这件法器,并带到中原,引发了江湖上一场血雨腥风。后来这驭虫师被中原武林中人合力诛杀之后,往音烛便失了踪迹。我曾在江湖《神兵鬼器录》上看到过关于这件法器的描述,本以为早已失传,没想到竟还存于世,并被用于盗墓。”霍铮关注着墓室里的情况,口中却向她细细说起往音烛的来历。 俞眉远对江湖事不了解,只能问:“那为何我父亲可以用,我却不能用?” “阿远,你没发现吗?用了往音烛可以让你神清气,六提升,然而用过之后,你的神情绪却会大受影响!”霍铮目光转到她脸上,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脸庞此时有多苍白,“往音烛里面饲养的这只虫子,在西疆传说中是佛祖驯服于三途鬼道的一只妖虫,也是西疆人口中的蛊王魂引。魂引既为虫王,便能令天下万虫屈服惧怕,所以刚才往音烛被点亮后,墓里的毒螨才不敢靠近,那些树须也无法接近俞大人。” 他顿了顿,见她听得仔细,又道:“魂引平蛰伏于灯中,需以主人血饲养方可驱使。除了能退万虫之外,它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便是能让主人的力高度集中,以知从前所无法知的事物,对修行功法大有助益。只是在用过魂引之后会受其反噬,人便会陷入虚妄狂的状态。用得越久,反噬越厉害,人的脾气格都会离掌控,变得六亲不认。天下并没有白得的午餐,不管习武还是行事,若走歪道,便要付成倍的代价。拥有魂引,焉知是人为其主,还是虫为人主。阿远,你不能碰它!” 俞眉远闻言一怔。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