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老李终于把灯送到她手边,泛着古怪笑容的嘴里仍旧只重复着一句话:“点灯!” 四周的陶俑越靠越拢,而霍铮的目光又渐渐狰狞,她无计可施,情急之下伸手接过那盏古灯。 接灯之时,她的手指触过老李的手背,灯的提梁虽然入手,然而老李身上的“颜 ”竟就趁着这一点点的接触瞬间游到了她的手上。手被一股怪力 住,无法 回,老李身上的“颜 ”宛如妖 的彩虹,一丝一缕慢慢游覆到她手上。 细密而尖锐的痛意从手上传来,这“颜 ”顺着皮肤的细孔钻入,俞眉远的手仿佛被镀上一层鲜 的 彩,很美,却十分恐怖。 她咬牙忍痛,试图用力收回手,却徒劳无功。 “点……灯……”老李还在说着。 “灯要如何点?”俞眉远厉声道。她的手已经被“颜 ”侵蚀,身上又无明火,如何去点这灯? 那厢霍铮又拉住了她,只不过他神 虽还狰狞着,可眼中目光却现挣扎之 。他已意识到自己中了墓中之物的招,神智渐渐回归,可眼前幻觉仍旧未褪。他只能凭着直觉伸手,依旧想要护住她。 “灯……芯……”老李断断续续说着。 俞眉远听不明白,正要开口,老李的手却动了。 他僵硬的手 鲁地捏起她的食指。俞眉远瞧见他脸上古怪的笑终于收起,仿佛拼尽了最后一口气。他捏着她的手指移到了铜灯灯罩正上方一只虫形雕刻之上。 虫雕虽小,却极为 巧,虫形似蜂非蜂,似蝶非蝶,背生六翼,以薄铜而制,偏僻随时要振翅而飞。 俞眉远的指腹被重 在这虫雕身上,指尖尖锐的疼痛突兀而起。虫雕看着打磨光滑,可她的手一 下去便察觉到有针似的锐物刺进了她的指腹。 鲜血从她指腹绽开,顷刻之间将虫雕的身体染得殷红。 很快的,虫雕身上的鲜血又倏地隐去,她看到一线红芒从灯罩中心落下,没入灯座。 霎时,铜灯里绽起六道殷红光芒。 俞眉远的心在那一瞬间如锤重落,再也顾不上周围一切。 灯座里传出的细微的翅响,她的呼 心跳似乎都随着这翅响起落。明明是极快的振翅声,在她耳中却比呼 还绵长。也不知是这翅响的力量,还是别的原因,她的心忽然平静万分,周遭动静清晰可闻,像猛然放大了数倍,比先前单靠《归海经》时还要强烈。她听到细蚁爬行似的声音,扣着脉动,一点点游移。 未等她仔细察看,嘹亮虫鸣响起。 “呿”—— 古灯光芒大作,红光炸开。 俞眉远眼前一花。 四周扬起 天彩砂,从她指尖、老李身上、陶俑上成片飞起。“颜 ”被驱散,老李现出本来模样,“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痛苦 动着。 “唔。”霍铮发出声极痛苦的闷哼,双手猛然抱住头。幻象被红光打碎,幻觉消失,他只觉得头似要炸开。 他不知发生何事,目光扫过身侧,便发现自己已被陶俑围住。他还有些浑噩,危险的直觉让他本能地出手。 腾跃到半空,他旋身出掌,掌风卷作狂龙,四散攻去。 俞眉远正拎着灯站在他身后,这盏铜灯让她的思绪异常清晰,不受任何侵扰,五 锐骤然提升,她已经 知到这墓室中的古怪了,可忽然间身前气 陡变,刚猛掌风袭来。 她来不及飞离,只能就地趴下, 狈躲避,却仍旧被他掌风的尾劲扫中,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最终撞上了一尊陶俑。 “咚”地一声,古灯离手。 她倒在陶俑之前,好在古灯所到之处,“颜 ”四散逃离,她没再受到“颜 ”侵蚀。 霍铮听到身后异动,转身望去,脸 骤变。 “阿远——”他急吼一声,飞身到她身边。 俞眉远咳了几下,正缓缓从地上爬起。她虽 狈,然而避得及时,并没大碍,只是背部撞到陶俑,一阵生疼。 才用手臂支起身体,她便看到霍铮飞来,伸了手要扶她。 “别碰我!”她猛地拂开他的手。 霍铮心脏一缩,手顿在半空,看着她自己从地上艰难爬起。 俞眉远拍拍身上的尘土,走了两步拾起灯,回头看时,发现霍铮蹲在原地。 “你发什么愣?我知道失踪的人在哪里了。”她道。 “我伤到你了。”霍铮闻言跟了过去,岂料才靠近她,俞眉远便往后退了两步。 她的抗拒如此明显,她在怕他? “没有,我没事。”俞眉远避开他的目光。 一看到他的脸,她就不由自主注意到他 上被她咬出的伤口,进而想起刚才的情景。他们才认识半 ,她却被他夺了吻,怎能不恨不气不怒? 可偏偏……她又怪不了他。 他中了墓室陷阱,身不由己。 这气她就只能自个咽下,真叫一个憋屈。 “阿远。”霍铮只当她被自己无端打了一掌在发脾气,又怕她受了伤憋着不说,便心里难受得唤她名字。 俞眉远不理睬他,只提醒道:“一会小心些。这里的‘颜 ’是很小的虫子,可以钻进人的皮肤之中,千万不要触摸。不过我手这灯好像是这些虫子的克星,灯一点亮这些虫就被吓跑,或者被灯光照死。” 她说着蹲到地上,将灯照向地面。 地上果然一片斑斓 彩,却不再游动。 她刚才听到的微小声音,就是这些小虫子所发出的。 比针尖还小的虫,成千上万,铺 这个墓室。 霍铮也随之蹲下,看了眼地面后道,“这是毒螨,外界也有,只是不会聚集到这么庞大的数量,也没有如此颜 。想来这些虫子被人以特殊的方式喂养祭炼,再刷于墙壁、陶俑、红幡上作为颜 ,让人无从分辨。只要有人贪心幡上绑的与陶俑身上挂的陪葬品,以手去触碰,这些毒螨便会爬到他身上,将他作为宿主噬 蚀骨,再游入他的躯体控制他的行动。” 他说着站起,走到已然倒地的老李旁边,伸手将其翻过。 老李面目早已模糊,眼耳口鼻中还有些未及散去的毒螨 出,形容可怖。 “别看,已经死了。”霍铮站起,挡去俞眉远的目光。 “死了?可他刚刚还把这灯 给我,替我们解了这危急。”俞眉远愕然。 “大概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帮我们解围,也让自己从身体被寄宿的痛苦中解 出来。你别看了,死相太吓人。”霍铮阻止她探头的动作。 俞眉远闻言遍体生寒 这趟下墓转眼就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人生死未卜。 正想着,她忽看到地面上有许多血点。 “霍铮,你的手?”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 鲜血正从他袖中一滴滴落下。 霍铮闻言握了右手臂,摇头:“没事,小伤。” “把袖子拉起来。”俞眉远开口,又是颐指气使的口吻。 他了解她的脾气,知道一旦她如此说话,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才把袖子 起。 “这东西应该是蜇伏在他们落下的包袱里面。俞大人他们想必是和我一样,着了这东西的道,才导致有人发狂触发这墓中机关。” 他说着 出了自己的右臂。 右臂之上有道绽开的伤口,血在不断涌出,而在这伤口上,又趴着只通体黑青、手指长短的虫子。这虫子足多,颇似蜈蚣,虫足深勾在伤口两侧的皮 中,乍一看宛如他伤口上结的痂。 俞眉远看得一阵反胃。 “别怕,这虫子已经死了。”霍铮见她表情,忙从 间取出薄如蝉翼的刀片,想也没想便快速划开自己的伤口,挑起那只虫扔到地上,一脚踩上。 虫子早已死透。他体内有慈悲骨的毒,这虫子咬着他的伤口,不被毒死才奇怪。 不过这虫子并不会致人死地,而是带了会引起幻觉的毒,他虽无惧,却难免受其影响。 血滴滴嗒嗒地落到地面上,俞眉远只见他眉一拧,却没听见他呼半声疼,忽觉得他那刀像割在她心上。 难受到不行。 这男人真的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吗? 怎么从他的行事作风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这样的伤,别说他一个皇子,就算是常年行军打仗的将士都忍不了吧。 俞眉远深深怀疑。 她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卷白纱布,用牙咬着布头,另一手拿着布卷展开,以目光向他示意。 霍铮乖乖把手臂伸了过去。 “这虫子就是让你发狂的原因?”她嘴里咬着东西,一边含含糊糊说话,一边利索地把白纱 到他手臂上。东平天灾之后,她学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替人包扎伤口。 “嗯。”他点头。 “那你发狂时,都看到了什么?”她好奇,他那一声声“阿远”的后面,到底是怎样的画面。 霍铮却一默,偷偷打量起她的表情来。可她垂了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亦无从猜测她的想法。 “是些幻觉,我想不起来了。”他半晌方回道。 “哦。”俞眉远淡道。 伤口很快包好,她以牙咬着白纱,单手将布条打了结。 大功告成,她抬头。 霍铮却又想起一事,便问她:“刚才……除了朝你出掌之外,我还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对现实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俞眉远脸一红,反 开口:“没有。什么都没有。” “真的?那你可有受伤?” “没有。”俞眉远的口气并不好。 “可你呕血了?”霍铮留意到她覆面的蛟纱之上有抹淡淡血迹,就在 间。 见她不解,他便以指点上自己的 向她示意。 瓣却忽然传来一丝刺疼,他疑惑地将手指放下。 指尖上有片殷红血 。 他的 不知何时破口了。 俞眉远看得整个人要烧成渣。她适才隔着蛟丝咬他,他的血自然染上蛟丝,位置也在 上。 “还你。”她大窘,从脸上扯下蛟丝扔回他怀里。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