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提高警惕,总有应对之法。 打定了主意,石勒的动作就快起来了。他帐下骑兵不少,最 用的战术,就是趁守军不备,快马夺城。只是一 , 军就闪电也似的夺下两县,眼看清河就在前方。 一路上,石勒见惯了被吓破胆子,弃城外逃的守将。谁料据守清河的冀州残部,竟然大着胆子出城 敌。只是几千兵马,能顶什么用处?无非是给那丁刺史制造机会,创造逃跑的机会。石勒当机立断,命偏师 战,自己则绕过敌兵,向着清河城攻去。出乎意料,清河城门紧闭,还有兵勇坚守城池,战斗意识也不算弱。难道这些都是崔氏的私兵? 不过这点兵力,对石勒这种级别的战将,构不成威胁。这些吃 喝足,觊觎城中钱粮的贼兵,更是各个当先不让,向着清河并不算高大的城墙攻去。骑在马上,石勒眯起了双眼,照如此进度,不出两 ,当能攻克此城。 想是这么想,然而打了还没两个时辰,一支斥候携着滚滚烟尘, 狈不堪的逃了回来。 “大将军!偏师中伏!” 第254章 构兵 “什么?!”石勒悚然一惊, “埋伏在何处?有多少人?!” “也, 也不算伏兵……”那斥候面 涨红, 低声道,“之前拦截咱们的那支晋军,把偏师 入了狭道, 王将军命我向大将军求援……” 石勒一瞬间都要说不出话来了。那支出城野战的兵马,不是才五千多人吗?他留下了心腹 将王 统领偏师,人数足有对方三倍,怎么还打成这个样子?! 等等!难道说,这是那支并州军? 想明白其中关窍, 石勒的脸 更冷了。这计策端是胆大, 用几千兵马, 分去了他一半兵力。若是出兵救援,是不是还要半路伏击?他也太小瞧自己麾下人马了! “停止攻城, 后撤三里, 扎营御敌!”石勒大声命令道。 “大将军, 难道不救王将军吗?”身边心腹皱眉道。 偏师可是有一万五千人马啊!真的不救, 任那几千兵 掉吗? 石勒冷笑一声:“当然要救!而且要骑兵尽出!” 这是典型的分兵 敌策略。他手上还有五千骑兵,一万步卒,若是只派两三千人前去援救,说不好半路就被人截杀了。但是尽出骑兵,快马援驰,就能把那支充作 饵的敌军打的落花 水。而剩下这一万步卒,只要不再攻城,坚守营盘,也能撑到自己归来。 唯有如此,才能把兵力优势用到极致。打仗最忌“ 兵”战术,把兵马分批投入,永远是放着让人各个击破的。唯有大军齐动,方为正理! 下面心腹并不一定都明白石勒的战术安排,但是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只因石大将军之强,人所公知。很快,攻城的人马就全数撤回,择地重新扎营,石勒则亲率五千马兵,前去救援偏师。 两边战场相距还不到二十里,快马加鞭,须臾就能赶到。石勒并未全速行进,相反 住了马速,左右还有斥候相随。一旦出现伏兵,立刻能展开反击。这些骑兵都是跟随自己最久的亲信,身经百战,绝不是什么人都能讨去便宜的。他倒要看看,这群并州兵想玩什么花样! ※ “营正,敌军派兵增援了。是骑兵,共五千骑!” 听到探马传来的最新消息,刘恭深深 了口气。将军所料,果真不差!他之前奉奕延之命,带了五千人马,拦在了 军之前。若是敌人倾力进攻,这点兵力真不一定能挡住。但是那贼酋并未留下全部人马,而是分出了一万五千对付他们。 他的任务,就是 敌分兵,并且拖住这批敌人。于是且战且退,刘恭率兵来到了预设战场,利用地势挟制敌军。没费什么功夫,就打 了对方阵脚。狭道两段都有兵士防守, 成一团的敌军无法突围,只得向大营请求增援。这也正是刘恭需要的结果! “传令下去,让开西侧通道,放敌军突围!”刘恭大声下令。 其实用这些新兵围困敌人,是件 力颇大的事情。亏得兵士训练充足,战场设置完备,又有槍林箭弩相助,才能勉力支撑。这一声令下,外围的兵士开始缓缓退却,飞快让出了通路。 在阵中左冲右突,始终无法 困的贼寇,哪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就像 疲力竭的鸟儿,见到罗网出现漏 ,立刻寻隙冲了出来。然而再怎么祸 冀州,这群人也是从未经过军事训练的 民,哪里懂得撤退的门道? 之前被围困,没伤多少人命,现在有了机会逃 ,反而出现了相践局面。如溃堤的洪 ,突围在短时间内变成了溃败! “擂鼓!阵线推进!”刘恭骑上了战马,大声吼道。在他身后,五百骑兵也跨上了坐骑,随着呜呜号角,冲出阵列! 任何时候,追击溃兵都是有效的杀敌方式。他手下的新兵已经在刚刚的战争中见过了血,有了勇气,只要追击的阵型不 ,就能让溃军按照自己所需的方向逃窜。 他家将军未曾料错。 出长刀,刘恭腔子里的血也沸腾了起来。他并非梁府勇锐营出身,而是虎 营组建后才参军入伍,凭着战功一步步爬到了营副的位置。这次王隆授命回了并州,他就是军中第二号人物。这可是真正展 头角,建功立业的时机,怎能不好好抓住? 就像驱赶羊群的恶 ,五百骑兵随着鼓声号声,直直刺入了溃军之中。 ※ “大将军!前面有敌!”斥候是第一个发现敌情的人。 然而声音还未落定,又有人惊呼起来:“不是敌军,是,是王 部!” 是了,只见 山遍野都是溃逃的败兵。一个个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连手中兵刃都扔的七七八八。对于他们而言,号令旗语已经全无用处,恐惧凌驾在理智之上,没人敢转身战斗,相反恨不得撞碎、撕烂面前一切障碍,只为逃出升天! 面对这样的溃兵,谁也无法收拢,更没法子挡住! “举弓!所有胆敢冲撞军阵的,统统 杀!”石勒脸 铁青,大声喊道。 若是置之不理,这群溃兵极有可能冲破自家阵列,到时候敌军追上,连他们这支援兵也要遭殃!这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必须要喝阻这群吓破胆的逃兵! 他们可都是自家兄弟…… 民组成的大军,毕竟和真正的朝廷军队不同。就算是这些马兵,也有亲人朋友在溃兵之列。有人迟疑了,然而石勒没有,长弓在手,箭羽如电,向着面前的溃兵 去。 一个兵士被 倒了,随后是十人、百人……越来越多的骑兵放箭,或是 人,或是 地,在阵前僻出了一片空场。同样的死亡威胁,终于让那些溃兵有了些理智,开始绕行。 看着在眼前分道的溃兵,石勒并没有就此放松下来。他还在等,等那群并州兵趁 杀来。然而待到所有溃兵都四散逃走,敌军也未出现。 “糟了!”石勒脸 剧变,“速速回营!” 他们想偷袭的, 本就不是援驰的兵马,而是留在清河城外的大营! ※ 马兵走了不到一刻,被石勒留在大营中的亲信赵鹿就发现了敌人的踪影。 “不到两千,还全是骑兵?只凭这点人马,就想来袭营!”赵鹿冷哼一声,“命槍兵弓手出阵,坚守大营!” 他也是马战出身,最了解骑兵的弱点所在。只要有长槍,有弓箭,加上扎营时设置的拒马、鹿角,足以抵挡。就算兵士血勇,马儿也娇贵的很, 本无法硬冲营帐。所有被骑兵攻破的阵型,要么是攻其不备,要么是胆怯溃败,正面硬抗,只能游 了事。可是这点骑兵,就算游 也构不成威胁。 只要挡住进攻,大将军很快就能回返。届时五千骑兵对两千,还不杀的他们人仰马翻? 心中有了对敌策略,赵鹿亲自披挂,来到了阵前。远处,烟尘滚滚,千百匹马的蹄声犹若闷雷,击打着宽广荒野。那声响,气势 人,简直比自家马军还要有威胁力。 赵鹿眯起了双眼。不对,敌人的阵列,似乎有些地方不同寻常……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当两军距离一箭之地,终于能看清敌军全貌时,赵鹿骤然睁大了眼睛。那马……那马不对! 冲在最前的,是五百匹裹着铁甲的高头大马。和上面驾驭的骑士一般,这些马儿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如同移动的铁山,向着阵营飞驰而来。这是什么?! 赵鹿没有见过具装甲骑,但是他知道,这样的骑兵跟他所知的,全然不同! “放箭!放箭!”赵鹿大声嘶吼。他身后,数百弓手齐齐放箭。这么近的距离,箭矢能穿透大部分轻骑的铠甲,甚至有些准头好的,能 中骑兵面门。可是现在,就像一阵急雨打在了铁板之上。五马一列,重骑兵分毫未曾损伤,所有人手中,已经举起了长长马槍。 轰的一声,重骑撞在了守军的阵列之上。木槍、刀剑,甚至连鹿角拒马都无法阻挡这如同坚盾,如同壁垒的可怕骑兵。顷刻之间,阵线被撕裂了,就连守在前面的赵鹿,也被狂奔的马匹撞了出去,筋断骨折。重骑所过之处,遍地都是血污残尸,而这只是开始。跟在重骑之后的,是带甲的轻骑。长刀快马,弓弩弯弓,马上兵士高速有效的收割着面前的敌人。 谁曾见过这样的骑兵? 失了主将,防御告破,在短暂的挣扎之后,整个大营崩溃了。一切准备,都抵不过冲入营帐,挥刀放箭的凶恶敌人。这些拿着刀槍的 寇,在十几 前,还是种田的农人。他们又用什么,来抵挡这势不可挡的冲锋呢? 石勒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当策马回到清河城前, 接他的,是一片残破废墟,以及在废墟旁列阵以待的兵马。 大营被攻破了,在半个时辰内。任是石勒做了多少防备,能料到这样的事情吗? “大将军!”亲信之中,有人嘶吼出声,“咱们攻上去吧!要夺回大营啊!” 那里有他们数月来积攒的财富,还有堆积成山的粮草辎重。若是不夺,豁出命来的拼杀岂不白费了。 石勒的牙齿也在格格作响,然而只是一瞬,他就咬定了牙关:“撤!收拢残兵,我们杀出去!” 清河,不能再待了。这五千骑兵,可是他的老本,怎能冒然行险?然而能守住这一城,还能守住这一州吗?换个城池,看你能耐我何! 带着 腹怨憎,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那群骑兵须臾不停,向着远方逃去。对面军阵中,刘恭低声道:“将军,他们逃了。” 其实他们在身旁的兵营中设了埋伏,只等杀红了眼睛的敌人冲上,一网打尽。可是没想到,这支贼兵如此狡猾,溃兵未能冲散,埋伏也毫无用处。就像设了陷阱,却网不住狐狸。敌将用兵之老道,实在出人意料。 身穿厚重冰冷的铁甲,浓稠血腥凝在鼻端,可是这味道和疯狂战事,并未让奕延失去冷静。看着那队消失不见的骑兵,他冷声道:“清扫战场。其他人,随我入城!” 第255章?托付 冀州刺史丁邵也在清河, 不过非在府衙, 而是在病榻之上。 “咳咳咳……多亏奕将军施援, 吾等方能 困……”歪斜在榻上的男子 住喉间咳 ,费力说道。 他的长相不坏,眉宇之间亦有些卓然之气, 只是如今被病 掩盖。当 坚守信都,直至城破,还是州兵拼死把他护送出来。可惜路上遭遇 兵,丁邵力战时身中一箭,加之惊郁过度, 到了清河就病倒了。就连接见奕延, 也只能在房中。 面对 面病容的丁刺史, 奕延难得没有冷脸以对,劝道:“刺史当养病为先。此次 军已被末将击溃, 清河当安。” 然而这劝 , 未曾让丁邵 意。他费力撑起身形:“ 军走 了不少, 绝不会善罢甘休。怕是冀州还有城池要遭兵祸。可叹我自比王彭祖、苟道将, 却连一支 寇都抵挡不住……” 他说的,自然是王浚和苟晞。这两人战功赫赫,乃是朝中一等一的大将。丁邵早年也是靠战功起家,治理州郡更是政平讼理,四境皆安。谁料一支骤然入境的 寇,竟然能让冀州大 至此。如今重病在 ,丁邵的心中,更是郁愤难安。 “此次匪首非同寻常,州郡兵马恐怕难以应付。若非刺史相助,末将也无法将之击溃。” 奕延所言,并非托辞。在离开赵郡时,他原打算直扑敌军大营,趁其刚刚攻破信都,疏于防范,一举将其剿灭。但是随着斥候的信报,他发现这伙 寇的首领,比想象中的还难对付。就连城破劫掠时, 寇大营也没有太多破绽,诸部各司其职,防守极为严密。自家兵力终归太少,奕延便改了策略,联系身在清河的丁刺史,共同完成了这个分兵破敌的计策。 再怎么善战,对方终究只有一人。只要把他和麾下大军分割开来,就有可趁之机。而他手下这些人马,是由民变匪的 寇。若是打顺风仗,各个都能身先士卒,一旦建制破坏,失了指挥,十有八九是要溃败的。 当年汉末黄巾军,也是这般。几万黄巾军能被数千轻骑打得四野溃逃,争霸的群雄,哪个不是靠此立功?也正因此,奕延才敢放手施为,两次以弱破强,打了个时间差。当然,这自信也离不开主公留给他的五百马铠。 从刘聪手中缴获的马铠,全数由他带去了邺城。只这一样,就是旁人绝对无法给出的。 看着面前荣辱不惊的羯将,丁邵长叹一声:“听闻逃走的 寇,以马兵居多,我会发令各郡,让他们坚守城池。只是追上这伙贼兵,终是艰难。” 骑兵攻城靠的就是速度,后面又有追兵,恐怕不会打那些坚守不出的城池。若是各个郡守都能严阵以待,减少城破的几率,其实不难。但是同样,贼寇速度太快,奕延手头只有两千骑兵,追是必然追不上的。这样一支 窜的 兵,带来的危害依旧不小。 “王都督未必会置之不顾,只要 寇袭扰幽州,必会引来鲜卑骑兵。”这一点,奕延也早有应对方案。 丁邵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听闻奕将军在赵郡安抚了数县?” 话题突然转到了这上面,而且说得是他意图夺权的问题,奕延眉峰一挑,并未遮掩:“正是。若是城中贼兵不消,百姓终归难安。” 咳了几声,丁邵艰难道:“还请奕将军带兵,助我安定冀州。” 这话里的意思,是默许他的行动了?奕延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却也并不费心去猜,干脆点头:“丁刺史只管安心养病,冀州乃司州壁障,我自会尽心。” 看着这羯人肃然的表情,丁邵在心底暗叹一声。他又何尝不知,王浚对于冀州的企图?如今又多了个奕延,怕是跟他身后的并州刺史梁子熙不无关系。只是比较起来的话,丁邵还是更能接受奕延这样的“帮助”。 王浚兵马虽强,但是鲜卑骑兵贪婪无度,当初攻占邺城、长安,烧杀掳掠难以计量,所到之处民不聊生。而奕延带的兵,全不是这等模样。安定郡县,收容 民,是真正的救急,而非纵掠。只此一项,就分出了高下。 丁邵自视甚高,也颇有才干,向来以董正四海为志。这次兵败,着实大大打击了他的自信,重伤难愈,更是身 时 无多。如果真要选,丁邵当然要选一个能安民抚民,不负他毕生信念之人。这个人,绝不会是王浚! 疲惫的闭上了眼,丁邵缓缓颔首:“有劳奕将军。” 走出那充 药味的卧房,奕延也呼出了 中郁气。这位丁刺史,让他想起了远在并州的那人。也许天下州郡的官吏,并非都如王屏、裴盾一般,只为一己之私,为祸苍生。只是他们缺少主公那般的心 手腕。 清河城池未被攻破,城中仍旧一副难得的安定景象。路上行人虽然有些惊魂未定,但是并无 离失所的悲苦恐惧。奕延在一路上已经见了不少惨不忍睹的景象。倒毙路边的妇人,饿死宅中的孩童,甚至还有为了活命,吃下一切能吃之物的禽兽……那些无辜良善,又凭什么遭受此等劫难呢? 总该有人,止住这 世。 想杀那个同族匪首的心,并没有消减,但已不是奕延最关注的事情了。如何歼灭那支 军,如何救下更多百姓,才是他该做的。而这些,不全是为了主公。 目光在熙攘的街道一扫而过,奕延再次迈步,向城外走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