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认知中,齐王气俊美非常,远离朝局,安享富贵,是位风雅之人,亦符合秋澄自幼所向往的那种“天生高贵、英 不凡、温文尔雅”的理想男子形象。 但他一则八面玲珑,藏而不 ;二则已纳了一位侧妃。 阮时意自然不乐意看到外孙女与人共侍一夫。 再说,赤月国虽有一位由前王后诞下的大王子,但身娇体弱,常年服药,不善骑 。如若众部族不 ,要另选贤能,秋澄将成王位继承人。 阮时意猜不透齐王何以同时对两名年轻女子示好,也许是真心诚意的道谢或致歉,也许是拉拢赤月国和徐家人,也许另有所图…… 她已无从探究。 随手将那颗琉璃珠放入荷包内,她趁徐晟、秋澄和蓝家兄妹四名小辈同在,把开设学堂、养老院及善会等义善堂的计划一一道出,并邀请他们加入,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举。 然而,“陪小公主拜师”之事,终究未能蒙混过去。 ***** 招架不住外孙女兼“新闺 ”的软磨硬泡,阮时意找尽一切理由,最终因她一句“除了你无人会陪我”而心软。 所幸,徐赫是真的忙得没了影儿。 一晃七八天,阮时意才收到确切消息——先生将于每个三九 的申时至酉时,在赤月行馆给小公主讲课示范,也允准她带上两位伙伴,但对外务必为他的来历身世作保密。 阮时意原本认定徐晟不会答应。 毕竟,徐晟从小到大只舞刀 剑,未曾舞 过丹青,更提不起半点兴趣。 每每被人问起,何以“探微先生”的长孙不作画,他的回答是,反正他永远都没法企及祖父的十分之一,何苦自讨苦吃? 而今之所以乐意陪秋澄,一则每月只需去六次,占据不了太多时间;二则既然祖母同去,他当然得时刻护着;三则世上最危险的莫过于书画先生,专偷少女心,不得不防。 这一 ,阮时意和秋澄从书画院早早离开,结伴回赤月行馆。 行馆已有近百年历史,主要用于招待赤月国贵人,环境比起京城寻常宅院多了几分异域风情。 秋澄居于西面,为安静作画,遣散闲杂仆役,只留心腹伺候。 离申时尚有一刻,秋澄正指挥丫鬟做最后清洁整理,外头脚步声近,仆侍领进来一人。 浅青衫素洁雅致,身姿如玉山轩扬,温雅面容因短须而倍显硬朗,正是十余 不见的徐赫。 当他瞥见窗边闲坐的阮时意,眸子闪过稍纵即逝的惊喜和狐惑,随后隐隐腾生懊恼。 阮时意略 讶异。 看来,他事前竟不知晓,她会在?他不是早该算计好了么? 眼光落向他那浅浅胡须之上,她没来由记起那夜陋巷尽头,他亲吻她时,胡茬扎得她麻 的…… 难以言喻的燥热 来袭,她不得不倒 一口气,以遏制诡异的念头。 一番礼见后,徐赫并不废话,先看了二人带来的旧作,稍作点评和提醒,便让她们自由发挥。 屋中有侍从斟茶倒水、焚香研墨,更换洗笔水等,均安静无声。 秋澄辛苦求得名师,自是加倍卖力,当场临摹了外祖父的一副山水小作。 阮时意不愿自爆其短,如常描绘工笔花鸟。 徐赫大多数时间观摩秋澄作画,不时提点赞许,也偶有提醒不足,可谓温柔慈 并重。 从头到尾,除去正常 时的眼神 换,似乎没往阮时意身上多看一眼。 嗯……这正儿八经的样子,还真是人模狗样。 沉香气息渺远,渗透至午后画室的每个角落,三人各忙个的,直至下值赶来的徐晟迈步奔入,方有相互招呼声。 徐赫乍见长孙,脸上的笑意全然控制不住,又像是因 动而说不出话,嘴 微翕,只作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倒是徐晟端量“先生”时,目瞪口呆,又唯恐破坏端肃气氛,强行把话全咽进肚子。 他取了一张薄 毡,煞有其事地平铺于案上,接过侍女端来的名贵画具和纸张,模仿阮时意的摆放,而后提笔蘸墨, 直 板,审慎片刻,郑重落笔。 那板正姿态,庄重神态,配以他本就英气 发的俊朗容颜, 拔身材,堪可比阮时意当年初见的徐赫。 阮时意环顾四周, 光、香烟、墨香……令她有一瞬恍惚。 仿佛在年少时代的幻想中,她曾不止一次想过,和徐赫挽手笑看儿女子孙作画,并亲力亲为、耐心作指导的场景。 而徐赫亦如目下这般,收敛所有的骄气、傲气、稚气,认真专注,语重心长,完美无瑕疵。 秋澄在“先生”悉心教导下,难得心平气和画了一下午。 而徐赫面对 、长孙和外孙女,花了半个时辰,方敛定心神,平静应对。 他不好只顾“小公主”而忽略另外两名“学生”,一本正经点评过阮时意的秋菊图后,背负双手,踱步至徐晟身侧。 只见那玉面少年郎神定气闲地站着,皱眉苦思,似是在纠结怎样收笔。 徐赫笑容慈和,低头望向他忙活大半个时辰的画作。 不看也罢,一看,险些把眼珠子瞪出。 檀木画案上的那张纹理细致的半生宣纸上,呈现古松烟墨所绘的两个巨大圆形,圆中有随意勾画的不规则弧线,圆外各有五 线和小半圆,倒有点像是…… ? 此外,这两只疑似 的动物旁边,密密麻麻布 大大小小的圆圈,有椭圆,有正圆,形状不一。 徐晟见“先生”前来点评,兴奋且恭敬地介绍。 “先生请看,此为学生完成的第一幅作品,命名为《王八和它的王八蛋》,您觉得如何?” “……” 徐赫一口气差点没续上。 深息后,他神情复杂,无奈中掺杂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这这……孩子,真是他“徐探微”的亲孙子吗? 第33章 窗外倾斜而入的霞光,袅袅婷婷的沉香烟, 皆因画室内的缄默而略显活泼了几分。 徐赫下意识望向阮时意。 他固然能认出, 这位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少年, 是他的长孙。 但他无法确认, 对方真的是画技拙劣、生 单纯, 抑或故意装作天真来讽刺什么。 若这孩子在骂他,岂不把自个儿也绕进去了? 适才徐赫走向长孙时,阮时意已悄然搁笔, 是以未被徐晟那句“豪言壮语”震得毁了画。 “先生, 您别介意,”她生怕徐赫误会, 急忙解释,“他、他就那样, 十九年了,只在和弟弟妹妹玩游戏时, 输了往对方脸额画乌 ,未曾画过别的。这回……增 了一堆蛋, 也算是进步了。” 徐赫犹自沉浸在“我徐探微的长孙居然只会画 ”的震惊中,好一会儿, 才强笑夸赞。 “这……这王八, 画得骨骼清奇,咳咳, 那个……笔法灵动, 且看左边的圈, 画得极其周正,不偏不倚;这些……王八蛋,墨 呈焦、浓、重、淡、清五 ,干 有度,甚得奇趣。” “原来我还有点天赋啊!”徐晟笑容难掩骄傲,就差回夸一句“先生眼光也相当不错”。 阮时意竭力忍住不朝“先生”翻白眼,内心暗忖:亏你夸得下口!有这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么?自家孙子画什么都是好? 秋澄正为方才被徐晟的画名吓得手颤笔抖、画坏了一笔而心痛不已,闻言,按捺不下好奇心,挪步前来围观。 一看到大表哥的“惊人之作”,她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我真不该把你给叫来!往后一看你作画,我心里就会想起‘王八蛋’!” 徐晟大怒:“是你让我来陪的!存心消遣我?” “不不不,你要搞清楚,我是让姐姐陪我;又怕她寂寞无聊,才拉你来陪她。算了,你俩还是去花园约会吧!” 徐赫听闻“约会”二字,脸 一沉:“既然来了,怎能半途而废?” 他仪容端肃,突然端起长者架势,倒还真有震慑之力。 见三名“学生”不敢吭声,他淡淡补了句:“今 所绘,都得上 由我保存,以见证你们未来的进步。” 秋澄吐了吐舌头,拉着阮时意回案前,没画几笔,想起徐晟大作上的圆圈,忍笑憋得 脸通红。 阮时意则努力扮作若无其事,调胶上 ,垂首之际,偷偷觑向祖孙二人。 徐赫拿起长孙的画看了半晌,亲手给他换过新纸, 低嗓门与他说了一阵子话,大意是问他还喜 那些类型、有何想法之类。 徐晟不住端量徐赫, 言又止,最终从册页中选取一幅年年有鱼图,用作临摹。 虽笔法朴拙,又因未掌握墨的浓淡而晕染,但两条鱼已渐得意趣。 徐赫耐心十足,偶有几句语气温和的提点,甚至亲手给他补了数笔。 阮时意时不时偷望二人,杏眸无端泛起薄薄水雾。 这……大抵是她和徐赫重逢以来,最温馨和谐的场景。 少了各种猜忌、纠 、怨怼、 拨,他立在自家长孙身侧, 拔如青松,俊脸浮现出一丝如玉光 彩般的光泽,仪表态度无可挑剔。 或许,他无法成为别人家那种备受尊崇、睿智坦 的祖父或外祖父。 但他,能给予孩子们另一种方式的陪伴,如像师长、兄弟和伙伴。 ***** 当“先生”离开画室净手时,室内气氛忽然活跃了些。 徐晟长舒一口气:“哎呦我的 呀!画这画,比扎马步还辛苦!” 阮时意急急瞪他一眼,秋澄则啐道:“你现在喊外祖母来救你也没用!” 徐晟“噗”地笑出声,悄声问:“我老觉,这位先生与我长得 像啊!难道天下间的美男子都是同一模子印出来的?” “呸!”秋澄不屑,“就你那熊样!先生比你好看多了!不过,据说先生祖上出自凛 徐家,没准两百年前跟咱们有亲缘关系……” 阮时意心念一动,已猜出徐赫用了哪些说辞来糊 小孩子。 毕竟平远将军一脉离乡近百年,而徐赫冒充老家旁枝,即便来 被人说五官与京城徐家相似,也能借祖辈亲缘搪 过去。 “欸?先生姓徐?你咋不早说?”徐晟不悦,“话又说回来,他的声音,我像在哪儿听到过?” 阮时意周身一哆嗦。 她可没忘,这孩子在她书阁下窃听了什么。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