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又透出那种恍若白纸一样的脆弱。 江公公正俯身说着什么,听见动静回头,见他们三个,他眼珠转动,故意道:“俞监军,您先前不是才睡下么,怎么又起了?小甘……这大半夜的天冷地滑你又跑出来做什么?” 杨仪听见“俞监军”,还只垂着眼皮不动,听见他喊“小甘”,忙转过头来,看到小甘跟屠竹果然也来了,杨仪直起身子:“你糊涂了,半夜三更的往外跑?”又怒对屠竹道:“你怎么还陪着她,也不拦着她?” 她本就心起伏,这么一呵斥,更是咳嗽起来。 小甘忙上前给她顺气,杨仪却推了推她:“走开。”却只是一拂的样子,并没几分力气。 江公公实在是心疼,口不择言地责备道:“罢了罢了,管好自己就是了……还有心别人的份。” 俞星臣看到这里,便冷笑了声。 屋子的人顿时都看向他,江太监瞪着眼:不晓得这位爷这声不太和善的冷笑是怎样。 杨仪也愕然地望着,忍着咳问:“你笑什么?” 只有灵枢有点提心吊胆地看着主子,以他对俞星臣的了解,自己的主子这会儿恐怕又要扮演那不讨喜的角了。 果然,俞星臣淡淡道:“我以为是怎么样……闹得这样声势极大,还以为是有刺客,如今半个督军府的人都惊动了。却原来只是做了个噩梦。” 杨仪听他说“半个督军府惊动”,这倒是没想到,可是俞星臣的语气太讨厌了,她咬了咬:“我可没叫你来。” 俞星臣道:“你也没叫小甘跟屠竹,初军护姜统领他们,他们不也是还来了?外头下着雪,侍卫们都站在冰天雪地里,唯恐永安侯有个不妥,你却在这儿闹脾气。” 小甘想拦住俞星臣,别叫他再说下去。 江公公却有点明白,忙对小甘示意。 杨仪道:“我、闹脾气?”她从来都不肯给人麻烦,现在居然被俞星臣抓住把柄,“我……” 俞星臣没等她说完便道:“小侯爷此去,又不是攻城掠地那样轰轰烈烈,所谓兵贵神速,出奇制胜。几天没有消息,兴许是他在秘密谋划什么,故意隐藏行迹……之前他去救援穆不弃,事先不也是无人知晓他的踪迹么?你却在这里大闹,甚至吵嚷要去找他,难道要叫那些匪贼都知道了他要去剿匪,打草惊蛇的,让他们事先防备起来?” “我没有!”杨仪气的脸上发红,拢着,瞪着俞星臣:“你、你少胡说!” 俞星臣道:“你虽是关心他,但你真的要这么做,那恐怕反而是害了他。” “你才害他,”杨仪大概是被他气到,也有点儿语无伦次了,“你赶紧从我眼前离开!我不想听你说话!” 俞星臣道:“我说完了该说的,自然就走了。我是北境监军,必定要督整全局,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因为任而坏了大局图谋。” 杨仪吁了口气,又深呼:“请俞大人出去,快把他赶出去!” 江公公看到这里,才装模作样地上前道:“俞监军,你说话太……不留情面了吧。永安侯又没说要去哪里哪里的,别动不动扣大帽子。” 俞星臣哼道:“她倘若不去,那只怕还稳妥些。” 杨仪偏道:“我去不去,你管不着。” 俞星臣道:“我当然管不着,不过,要是因为你贸然行事,害了薛十七……反正我是不会为他……” 还没说完,杨仪气得左右看看,因找不到衬手的东西,就把身上披的外袍揪起,向着他扔过来:“出去!” 江公公忍笑,又清清嗓子:“俞监军,请回吧,你也劳累了一天了,且回去歇息罢,明儿还有大把的正事难事要料理呢。这个府里,十七,永安侯,还有你,谁都不能有事。都得安安稳稳的。”他意味深长地。 俞星臣轻轻地叹了口气:“多谢。”瞧了一眼杨仪,他转身往外。 走到门口,就见初十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用心良苦啊,俞监军。” 跟着俞星臣出门,初十四亦步亦趋跟上,道:“这儿的事差不多可以了,我也有点担心十七,我想明儿往藏鹿山方向去看看。” 俞星臣道:“你也担心他?” “那藏鹿山本身就有点门,再加上那些悍匪可不是好料理的,”初十四皱眉:“我当初该跟他一起走。” 俞星臣望着他,终于道:“也好。” 初十四一惊:“你说什么?” 俞星臣道:“你行事谨慎,去看看也行。” 初十四目瞪口呆道:“刚才永安侯想去,你还煞费苦心地劝止了她,怎么到了我,就直接恨不得我去?” “你跟永安侯一样?” “呃……当然不一样,不过,你总该表现出些许的关切、或者不舍吧?” 俞星臣出一副费解的表情:“是吗?为什么?” 初十四深气:“至少我若走了,没有给你找钱的了。” “那倒是。”俞星臣想了想:“那不如还是别去了,何况就算你去了也未必有用,还是留下来钱要紧。” 初十四目瞪口呆:“你跟十七有仇,也不至于这样吧?” 俞星臣皱眉:“我不明白,谁跟他有仇?” 初十四支吾:“我是说,王不见王嘛。” 俞星臣哼道:“我是区区的监军,他是北境督军,亡齿寒而已。”深深看他一眼,“不早了,且自休息吧。” 屠竹到了外间,跟斧头,姜斯对坐。 小甘跟江公公在内,还有豆子,围着杨仪。 杨仪先对江太监道:“让姜统领还有侍卫们都不要等着了。各去吧。” 江太监出外吩咐。 先前杨仪只跟江公公说做了噩梦,并未细说,此刻小甘便又询问。 杨仪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那仍旧关着的窗户,便告诉了。 小甘听后心里也是一惊,只觉着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小甘又不想让杨仪先疑神疑鬼地困于梦境,毕竟要先为她的身体着想,且凭着一个梦就如何,也太草率。 她便道:“所谓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自然是因为姑娘总是惦记着十七爷,担心他如何,所以才做这些梦的。” 正江公公进来,便也道:“我刚才也说了,梦都是反的,十七那么能耐,怎会有事?” 杨仪细想想,先前好似确实没很看清楚薛放的脸,只凭着觉认为那是。 被两个人一通劝说,她了发酸的鼻子:“我真担心他。” 小甘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说姑娘,竹子先前还跟我念叨,后悔自己没紧跟着十七爷呢。我就说他,他的腿伤的那样,一瘸一拐,跟着十七爷去做什么?没得给他。只不过,道理自然都懂,但心意却也是没法子按捺的。” 杨仪想了想:确实,她是这样,屠竹是这样,其实大家都惦记着薛放。 但屠竹有伤不能跟着,而她又……想想俞星臣刚才“出言不逊”的那些话,杨仪也早回过味来,俞星臣是故意的,在那个情形下,毕竟得有个唱白脸泼冷水的。 “我没事了。”杨仪勉强安定,对小甘道:“你回去睡吧。” 小甘摇头:“不,我今晚上就跟姑娘一起睡了。” 杨仪一笑:“我哪里还能……”她一整宿顶多就睡那么一个半个时辰的,如今惊醒了,心里有事,又哪能睡得着,让小甘在这里,岂不是连累她:“你听话回去,你现在身子不一样了,何况你不回去,竹子也难安心。” “不用管他,”小甘皱眉:“只顾为别人着想,就一点儿不为自己想想。” 杨仪见她执意要留下,只得由她。 次早上,辰时左右,沈太守忙忙地派了个人来。 原来他先前传了王家的人过堂,审问是什么人经手过那药酒瓶子,为何五毒酒内竟有一只剧毒蝎子。 终于有一个家奴招认,承认了是他“不小心”错了一只剧毒的黄尾蝎。 俞星臣听的奇怪:“那人是怎么说的?” 沈太守所派的主簿将两张供词呈上:“俞监军请过目。” 俞星臣一笑:“你们大人考虑的很周到……对了,他的脚伤好些了么?” 主簿道:“已经好多了,业已消肿。多谢监军大人关心。” 俞星臣没再言语。 其实沈笙不小心崴了脚,也是拜他所赐。 因他醉得发晕,走路间趔趄倒,沈笙去扶他,反而被他推了一把……由此导致。 其实俞星臣也并非故意,只不过是因为醉后,见沈太守靠近,便不想理会他而已。哪里料到会伤着对方。 把那供述状子从头看了一遍。 原来这投案的是王家的一名家奴,言说是帮着王圪料理这些泡酒之物的,因为要把这些活蝎子放进酒瓶,他怕被咬到,所以仓促中没看清楚。没想到会混入一只剧毒的。 沈太守问他为何现在倒是“想起来”了,那家奴回答道:“看到老爷派人把那药酒瓶子拿走后,小人心里就慌慌的,方才老爷问为何有一只剧毒的,想必就是当时看漏了眼,小人该死……” 问他是从哪里来的蝎子,只说还是从王员外之前买蝎的人那里买的。 沈笙派人去找那个卖蝎之人,却并不在本地,一时之间无法落实。 但是这家奴虽然招认,王家的管家却仍是一口咬定是决明用妖法害了王圪,口口声声要太守主持公道。 所以现在的症结是,虽然药酒有剧毒蝎子,但没法证明王员外是死于全蝎酒,而在王府门口,决明一句“诅咒”,王员外自己抓破喉咙身死,却是真真的。 如果王家一口咬定如此,那却有点难办。 俞星臣看过供述后,问那主簿:“王家现在主事的人是谁?” “回监军,是王家大娘子,就是王圪之。” 俞星臣道:“那就是她主使王家的管家,咬定决明的。” “多半如此。” 俞星臣垂眸。答应杨仪接手此事的时候,他就命人去调查决□□娘、以及王家的上下。 王家这位夫人跟王圪成亲后,这王员外极其好,不出三月,竟偷偷占了她一个丫鬟。 她当时正有了身孕,气的几乎小产,直接把丫鬟配了人踢出了府里。 然后王员外便往外买妾,慧娘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还有好几个妾都是买来的奴婢,被王圪玩过一阵后腻了,便被王大娘子卖了,一点儿不亏。 期间,她跟王圪之子,却因从小体弱多病,到底夭折,不知是王大娘子的身体缘故还是怎样,此后一直不曾有孕。 王圪虽好,他的那些姨娘、妾室之类却也并没有给他生一子半女。 因为这个,当初老爷子在的时候,还想把决明接回府里。 太守府那主簿离开后,邬三娘、许掌柜等几位府里的管事相继上门,送议定的银两。 与此同时,在督军府后衙中,杨仪给慧娘诊了脉,来到外间开药方。 她想一会儿写一阵,决明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