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了一眼厢房,回到里间,屠竹就把那饯的事解释了一遍,薛放听说县衙里的人都有,才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她不会单单给那小子东西。” 屠竹小声道:“十七爷,您也太容易中计了,要是没跟仪姑娘定下倒也罢了,如今两家都议亲了,你又何必生些别的闲气呢?” 薛放半喜半忧:“我哪里生闲气了,你难道没听说过?烈女怕郎,这姓黎的来路又不正,叫他在跟前转来转去,我可不放心。” 屠竹道:“那您想怎么样?就算没了他,可还有别的人啊,难道就不叫仪姑娘身边儿有人了吗?” “别的人没他那么可恨。” 屠竹笑道:“这可不一定。” 薛放瞪眼:“你什么意思?” 屠竹后悔自己又多嘴了:“总之我的意思是,让十七爷放宽心,您就算信不过别人,难道信不过仪姑娘?她心里眼里可只有你的。” 薛放听见最后一句,才又笑道:“这是当然。” 屠竹道:“所以别多想了,有这时间,多运功调息几次,看看这右手臂能活络不呢?” 幸而屠竹跟小甘齐心协力,才把薛放跟黎渊两个别扭的家伙摁了下去。 那边,杨仪给重伤的士兵们一一看过。 其中一个因从城楼上摔下,伤着了头,昨才醒,另一个,则是被刀贯穿入腹,伤及脏器,情况反复,十分棘手。 杨仪跟大夫商议着更换药。 将转身的时候,却瞧见周围众兵士都望着自己,有的窃窃私语,神古怪。 杨仪不明所以:“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士兵们有的忙转开头,有的却还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伤着头的那士兵小声问道:“杨太医,你……你真的跟薛十七爷定了亲了吗?” 杨仪瞪了瞪眼:“啊?” 兵士们见有人开了头,顿时不再躲闪,又有人大胆问道:“他们都这么说,杨太医,是不是真的?” 杨仪哪里见过这场景,这屋内至少有十几个人在,被一双双好奇又热切地眼睛盯着看,她的脸都红了。 跟她一起来的大夫见状,忙给她解围道:“你们……休要无礼!” 杨仪也想快点离开算了,实在尴尬。 但目光所及,望见面前一个个士兵——这些人都是些重伤的,俞星臣多传了几名大夫夜照看,虽是尽心,但昨还没了两位呢。 他们的目光里其实并无恶意,反而多是好奇,跟一点点隐藏的渴盼。 “无妨,”杨仪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道:“杨家跟……薛家、确实是在议亲。” 士兵们本以为她不会回答了,而且这问题确实也冒昧,毕竟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如今见她竟正坦然地承认,众人大惊,但惊讶之余,却又轰然地议论起来。 原来那,杨仪在城门口上斥责薛放,当时在场的许多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会儿自然没机会说什么,但有了闲暇,又见到她真人,自然想了起来。 可是大家却都不敢相信,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太医,竟然能把那将倭寇首领一毙命、无所不能似的十七爷降服住?被当面怒斥,还笑脸相。 简直无法想象。 而这些子,薛放在城门那一战后,于海州士兵们心目中,俨然已经封神。 因为这个,有的人不明所以,心里不免对杨仪有些许抵触之意。 直到有消息灵通的说起了,京城内扈远侯府跟太医杨家商议结亲的事情。 大家听了这消息,简直沸腾,纷纷打听详细。 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杨侍医,竟将是未来的十七爷的夫人。 此等八卦新闻,简直比吃药更叫人受用,议论起薛放的事,似乎把那些伤痛都暂时地抛在脑后了。 只不知究竟。 如今听了杨仪亲口承认,大家竟都兴高采烈,简直如同自己订了亲一样。 有人问道:“杨太医,什么时候成亲?” “杨太医,可别紧着欺负十七爷……对他好点儿!” 旁边一个道:“你懂什么,这叫打是亲骂是。你没见那十七爷高兴着呢?你这小头多嘴多舌,留神十七爷不高兴!” 大家说说笑笑,身上的疼都为之减轻了几分,先前病房之中的翳愁苦,都在这一瞬给驱散了。 杨仪先前还略觉窘迫,见大家兴高采烈,她不由也笑了。 走出房中,里头还在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似乎已经开始说薛放跟她在京城内破案诊病的事。 那随行的县衙管事无奈地对杨仪道:“杨太医,何必纵着他们呢?这下子指不定又将说到什么了。” 杨仪道:“不要紧,叫他们说去吧,说些高兴的事,对他们的伤有好处。” 管事笑道:“杨太医真是妙手仁心,这般心,行事风度,实在令人敬服。” 才出门,就见灵枢站在门口:“仪姑娘,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乘轿去见俞星臣,才进门,俞星臣抬眸看了看她。 见她面如常,不似之前仓皇奔走之时那样,俞星臣便淡淡地问道:“小侯爷还有十九……梅湘生几个,伤情如何?” 杨仪垂眸,一一告知。 俞星臣点头:“既然无恙,那……你看这两内启程,如何?” 杨仪先前早听说了风声,闻言面有难。 俞星臣问:“怎么了?难道他们的伤还不适合动身?” “他们的伤,只要不碰触挪动,不紧着颠簸,乘车而行是使得的,我只是……”杨仪犹豫:“县衙内有几位伤势颇重的,还要再观望两天。” 这个确实超出了俞星臣预计,不过倒的确是她的风格。 杨仪见他沉默,便道:“如果俞大人着急回京,或者……可以先行一步,又或许分批行事。我还是想等那几位的伤势稳一稳再走。” “我并没有要催促的意思,只是问一问。”俞星臣轻描淡写地:“那就再多留两天,无妨。” 杨仪眉峰微皱。 俞星臣抬头:“还有事?” “啊……没了。”杨仪应了声,后退出门。 杨仪本来是想说,此刻分头行事,应该是有好处的,比如京城内必定等着他们覆命,而海州这边的大事好像都已经解决了。 没有必要再因为她一个人而耽搁,俞星臣要走就走,或许还可以带着老关,十九几个轻伤的,小梅跟薛放,当然是得跟着她。 可俞星臣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安排的利弊,既然他不愿意,那就随他主张便是。 她不必多说。 这午后,响了两声雷,又开始落雨。 杨仪回到了院子里,厢房中小甘跟屠竹又在熬药,传出了当归补血汤的味道。 隐隐地,是小甘说:“真的吗?是什么样的软轿?” 屠竹道:“好像是本地特制的,不知是竹子还是藤条,顶上也有遮风挡雨的,又快又轻便。” 小甘笑道:“这真真是巧,早就该这么做,姑娘那身子骨,哪里得住来来回回地跑?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好像是……俞巡检那里吩咐的。” 杨仪并没有惊动他们,自己撑着伞向内。 她还是最惦记十七郎,想直接去看他。 听到这么一句,整个人止步。 那管事明明说是老关吩咐的,跟俞星臣什么相干。 不过想了想……兴许是屠竹听错了,毕竟如今衙门内的事情都由俞星臣在料理,他们自然以为是他所为。 不必介意。 杨仪迈步上台阶,把伞抖了抖,放在屋门口。 那厢房里的两个还没听见呢,小甘道:“俞巡检倒是个细心的人。” 屠竹说道:“非但细心还有本事,我先前去见十九爷,听他说……俞巡检连倭寇的话都会……因此还救了他们四个人的命呢!” “啊?”小甘惊奇。 杨仪也没多听,转身进门。 屋内静悄悄地,杨仪先看向榻上,薛放并不在。 正惊愕,却见门边儿上,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竟不知等了多久。 “吓我一跳,好好地站在这里做什么?” 薛放哼道:“我都等了半天了,怎么才进来?” 他估摸着杨仪快回来了,心里却有个小疙瘩,倒要看看杨仪进门,是先去厢房呢,还是先来这里。 虽然说屠竹如今也在厢房里熬药,她去看一眼也是理所应当。 没想到,还是直接来了这边。可见黎渊那小子当真是故意说气话自己的。 薛放心里喜,面上却还做出气鼓鼓的样子。 杨仪先去检查他的手臂,见没有挪动,便拉他到了边上:“好好地生什么气?” 忽然看薛放因为吊着胳膊的缘故,衣襟都给扯歪了,出半边锁骨,孤零零地戳着,倒好象看着比先前清瘦了些。 杨仪忙给他整了整:“身子觉着怎么样?” “不好。” 杨仪又惊了一跳:“不好?哪里不好?” 反手就去号脉。 薛放道:“你为什么要给黎渊饯,那个小子拿这个来气我,我不高兴。”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