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听了这话刚要接口,外头就有人来报:“东家,织锦庄的葛老板来了。” 夏颜微微一怔,连忙说了句“快请”,转过头略带歉意道:“爹爹,这几 我确实忙不 ,等捱过这一阵,咱们一家去景福斋聚聚。” 何大林话只说了半截就被岔开,不得不把剩下的 了回去,扭过头看女儿对镜整理了衣衫鬓角,挂着笑出门招呼客人,来人是个二十余岁的男子,抱着拳说了一叠声的“叨扰叨扰”,两人便阖门闭谈了。 何大林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皮子也有些跳跳的。如今朝廷虽重视商本,且女户也颇多,可那多是小门户作坊,似自家闺女这般能干的还是少见,如此看来,让她早些嫁人,在家相夫教子也好,整 里这么抛头 面,还和男人关起门来谈生意,对名声实在有碍。 当下这么一想,便有些坐不住,把剩下的茶水一口喝尽了,连同茶叶嚼了两回,吐出茶渣子抹了嘴,便要回去同儿子商议。 回到家时正好碰着儿子驾车回来了,见他鞋 上染了一层黄泥,方才想起今 是下乡送牛的 子。现如今这价也是涨得没边儿了,一头黄牛租上半月,竟要费一钱银子,也不知是否有把子力气。 何漾把脏污的衣 换下,丢到了大铜盆里,里头堆得高高一摞衣衫,都是这几 积攒下的。 “大郎,今儿个我去大妞铺子里了,”何大林站在西窗外,把窗台上晾干的年糕收进筐里,顺嘴说道,“她那小铺子很有起 ,就是整 里忒忙了些,还要同男人闭门谈事,不妥当。” 何漾洗手的动作一顿,盯着大铜盆出神,手上的污泥洗净,泥渣子却将一盆清水染得浑浊。 颜成衣铺里,夏颜盯着茶盏里的清水出神,茶几另一端,织锦庄的葛老板眉头紧锁,闷闷地品着茶水。 “你当真确定是丽裳坊捣的鬼?”夏颜收回目光,将茶盏盖合上,对葛老板道,“此消息事关重大,甚至会影响凌州整个成衣行当,葛老板所言,应当谨慎。” “我如何不知其中紧要,此事断然错不了,我那铺子本是家传的营生,而出卖我之人,正是家兄,”葛老板痛心疾首说道,本是年轻的一张脸,眉头间却有了川字,“左不过半月,我那铺子就要支撑不住了。” “这里头亏空太大,我恐怕帮不了你,”夏颜 着手指思索道,“我这铺子瞧着光鲜,实则链子也紧,葛老板今 来找我,恐怕也是请错了人。” “夏老板此言差矣,今 她能扼死我,来 也必定会重创你!” 这话说中了夏颜的心坎,这些 子以来,她一直思索着对策,也略微付出了行动,可远没达到她的预估目标。对方实力雄厚,又有广 王府撑 ,她独自一人孤军奋战,确实难以为继。 夏颜把碟子中的干果捻起又丢下,又捻起 捏,暗自沉 。是该找个盟友了,可织锦庄究竟能否信任,她还得谨慎观望。 “丽裳坊不可小觑,以往只有梅氏一人支撑,尚可周旋,”葛老板见她有些动摇,又 了一把柴,“如今新东家入座,更是大有起 。不仅垄断全城大小官造之利,更是连 中都有人牵线搭桥。各 消息摸的清清楚楚,连几大贵人养的猫狗虫鸟都逃不过她们的眼。” 这话让夏颜心中一凛。梅廉费了许多功夫,才打探到贵嫔娘娘 猫一事,可丽裳坊又哪来的门路,竟连大小 主的喜恶都一清二楚?虽说晚晴有广 王为靠山,可作为区区外宠,广 王定不会把自己的情报网与之分享,这晚晴必定还有其他手段! 这消息让夏颜本能升起了警惕,如此看来,形势比她估算的还要严峻。 第51章 青丫 葛老板带来的消息关系到自家生死存亡,夏颜不得不谨慎对待。 “葛老板,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您明示,”她把手中的干果抛丢回去,拿帕子擦干净手,正 道,“凌州四大成衣铺之中,彩云肆才是实力最末一家,为何丽裳坊偏偏先从你家开刀?” 葛中脸上颇有些尴尬之 ,他喝口茶润了润嘴 才道:“实不相瞒,几月之前,丽裳坊新东家前来敝店,提出联手合作之策,奈何……被家慈羞辱离场。经此一事,她便嫉恨上了罢。” “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夏颜对晚晴的品 又多了些了解,自己也算得罪过她,以她睚眦必报的 子,恐怕争锋相对那一天也不远了,“那依葛老板高见,你我两家又该如何是好?” 葛中行至窗边,瞧着枝头两只斗狠的鸟儿,长舒一口气:“葛某别无所求,只求保住这块祖传招牌,待他 东山再起时,出尽心中恶气。” “葛老板,实不相瞒,我自家也欠外债,确实有心无力。” “无需夏老板破费,只需您的一句话足以,”葛中转过头来,对着夏颜深深作揖一记,“以如今夏老板在皮草行的地位,若您肯做担保,葛某此次危机定能安然度过。” 夏颜听见这话,不 陷入沉思。 凌州四大衣铺各有特 ,丽裳坊金玉雍贵,彩云肆印花 美,织锦庄织绣冠绝, 颜则物美价廉,款式别致,尤其以皮草衣物最为畅销,是以在凌州的皮草商心中,夏颜才是最重要的人物。 这次织锦庄就栽在自家并不擅长的皮草制衣上。 月前,葛家接到一笔大单,进了一批高档皮草回来,没想到不出几 ,那些皮草竟然霉变 ,几千两银子就这么白白砸在了手里,更严峻的是,若不能及时 货,届时还要赔付一笔天价银子,这么一番折腾,织锦庄的招牌也保不住了。 “若是夏老板愿意施以援手,假以时 ,葛某定当双倍报答。” 若是夏颜作保的话,那些皮草商确实会卖她个人情,赊出些货物也不是难事,可要担这么大风险,于她又有何好处呢? “葛老板,听说贵府织造的葛锦 美绝伦,可惜我一直无缘得见,倘或他 有缘,还请贵府不吝赐教。”夏颜微微一笑,捏起两块香片丢进掐丝熏炉中,一股幽香冉冉升起。 葛中气息一窒,握紧了拳头审视她的脸。 夏颜落落大方,平静与之对视。 两人眉眼间无声 锋,直到两片熏香燃尽了,还是葛中败下阵来:“也罢,事到如今还死守这门独技,也不定有翻身的一 了。” “葛老板无需惊慌,趁火打劫不是我的作风,我还想与您结个善缘,来 也可续谈合作事宜,” 上葛中不解的眼 ,夏颜抿 而笑道,“葛锦十八花不是我所肖想的,而我所求的,不过是葛家一二名巧手织女,替我支撑个小织坊罢了。” “葛锦十八花”是葛家绝活,也是织锦庄的招牌花 ,这种花缎鲜 繁复,连外界最巧手的织娘也仿制不出。可夏颜对于复制别人的特 一点兴趣也无,她看中的还是葛家的人才。 葛中脸 稍霁,没有了方才疏离清浅的笑容,神 也恢复舒朗,对着夏颜拱手抱拳道:“葛某多谢夏老板高义!” 齐织娘是葛家双绝之一,她织造出来的妆花缎子明快 、瑰丽多姿,在凌州城是独一无二的抢手货。夏颜将一把铜钥匙放进她的手中,恭敬道:“今后我这小织造院就全权 与您打理了,劳您费心。” 齐织娘也不客套虚礼,接过钥匙转个手腕就 进袖袋中,又 出一张小笺子,上头密密麻麻写着清单:“这些都是今后得用的物件,劳烦东家置办齐全。您 置的织机我瞧过了,不如大花楼织机趁手,若是得空,也一并换了罢。” 蔡大婶同其他几个大师傅都有些吃惊,几人 换了眼 ,眉 齐齐飞起。这齐织娘一眼瞧上去就是极傲气的,进门以来,还没同一人打过招呼。 夏颜听了这话,也不动怒,对她颔首应承道:“理当如此,不 新机子就会送来。” 有才华的人骄傲些也正常,夏颜对这些并不放在心上,只要能达到她的要求,织出惊 的布匹来,她也会宽容对待属下。 另一头胡染娘瘪了瘪嘴,领着芝姐儿回了染院,把新染的干枝梅红绸缎熨烫平整,憋了一股气想跟后院较较劲儿,同样是做料子,她偏不信自家的印染手艺能输给织造的。 齐织娘的到位,意味着 颜成衣的供应链几乎完整了,目前她从各大布庄囤积的料子至少能支撑四个月,待四个月后,自家的供应也能衔接上了。 同时,空间里的布料也几乎用尽,只剩下几匹 品织染没舍得用,夏颜望着这间曾今堆积如山的面料室,轻轻呼出一口气,暗道一声“多谢”,便缓缓合上了门。 申时末,天儿已经擦黑,何漾立在巷口,朝大路的方向怔怔望着。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