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司隐瞥他一眼,半晌才道:“人走很久了。” 融司藏这才似将魂收回来般,驭着身下宝驹追上了融司隐的马,与兄长并行。他抿着 ,似思索了许久般,才开口道:“哥,我想修炼融雪功。” 融司隐没回头看他,只淡淡道:“不准。” 融司藏已是想好说辞许久,微微苦笑道:“可我是融雪城二城主,这些 发生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你能护住我一时,却护不住我一辈子。” “我如何不能护住你一辈子?”融司隐的白发,在 光下像是一层未融的细雪般。他真正恼怒起来:“修炼融雪功需断情绝 ,你应当走正途!” “可你也修炼了。”融司藏只用一句话反驳,眼底神 微黯,“我不能……一直做融雪城主的弟弟,做被保护的人。” 第199章 天下第一(十七) 谢虚成了南竹馆中的公子。 这消息一传出来,南竹馆中人人皆惊,愤慨不已。 许多人不知晓谢虚原本就是卖身进来做小倌的,只知道他为了秋先生受了伤,修养了一阵时 ——好在那押着银钱在这的融公子竟是那般人物,请来了鬼医,才将谢虚从命悬一线上救回来。 谢虚因祸得福,相貌之美 ,变得那般摄人稠 起来;却又福祸相依,只因着那一张脸,待融雪城的大人物刚走,便被秋先生 良为娼。 这些时 ,连近身服侍秋池水的来自总舵的小厮丫鬟都有些不大 心了,时时 出质疑与生疏来,好似在说: “秋池水,你变了。” 秋池水有苦难言。 他又不可能逢人便说,这一切都是谢虚自愿的……何况他只这般想一想,自己都觉得像是无良老鸨的借口。 唯一让南竹馆众人觉得安 的,也就是秋先生没丧心病狂到让谢虚直接去接客,而是先在南竹馆中调教。 南竹馆调教人不像其他男风馆或是花楼那样作践人,而是颇为文雅,弹琴念书或是教着写诗作画。而且教导的人也不是从外面挑的先生……水平不怎么样,反而趾高气昂,眼中 是轻鄙。而是让南竹馆的门面们教导,手把手地调教起来。 南竹馆中氛围也好,都是不得不 落在花楼中的伶仃孤子,也没有互相勾心斗角那些糟心事。这般看来,给谢虚的待遇还算是好的。 ——当然,大抵也是因为谢虚这样的美人,凡是有些脑子、目光不短浅至极的,都不会竭泽而渔,而是会 心培养起来,将他当做南竹馆的魁首门面。 甚至不止于此。 众人想得深了,再见谢虚时,不 眼中便有些怜惜。虽对那张脸还是面颊绯红得毫无抵抗力,却也偶尔能送些冰碳来,借着机会相处片刻,眼中 出慈 的光芒来。 谢虚并不知晓。 他近些时 在跟着沐云公子学琴。 沐云也是南竹馆中的白倌,为人清冷高傲,两年前极受追捧,后来退隐一年,再回馆前人气大不如前,倒是有几个固定的恩客每月来听他抚琴。在不缺银钱的情况下,也算好事一桩。 他空闲的时 颇多,便由他先教导谢虚弹琴了。 谢虚的手生得极修长好看,看起来适合弹奏高山 水之音,所以沐云只是先奏一段调子,让谢虚跟着学指法。 谢虚已认定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名 ,四艺不能短缺,学的十分认真,拨动琴弦传来伶仃之声。 噔、噔、噔~ 谢虚:“……”他总觉得自己的琴音,和沐云公子的不大一样。 沐云:“……” 沐云死死盯着那样修长漂亮的手指,细白的如同月下新雪,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上一触的好看,怎么就能弹出这样可怕的音调来? 他差点一口气没 上来。 沉思片刻后,沐云扔了自己的那把琴,坐到谢虚身后,捏着他的手开始教导基础的指法。 手下的触 微凉却细腻柔软,虽不像女子的手那般柔弱无骨,但摸到谢虚修长的指骨,却又有一种意外的酥麻 。沐云微微怔神,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原以为不看谢虚的脸便无事,没想到只摸一摸手也会着道。顿时收回了手,微微低咳以掩饰自己的神情。又将琴抱回来横放在眼前石桌上,一个指法一个指法的拆解给谢虚看。 谢虚微微敛眸,神 认真无比,好似在研究某种 深武艺般,将沐云的指法完整复刻了下来。 这下的曲调比先前要悦耳不少,但只要琴艺高深的人,很轻易便能听出其中的呆板来。 沐云皱了皱眉,他虽然是个好琴师,却并不算是个好先生,至少在教导人方面,耐 并不怎么多,何况谢虚还是他最讨厌的毫无灵气的那种人——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旁边的谢虚,正要开口斥责,便见那黑发美人侧过头来, 瓣微微弯起,好似涂抹了殷红口脂般的 丽惊人,衬着那本便勾人得好看的侧脸,更为生动了起来。 “……你、你做的很好。” 于是口中的话骤然变了个意味。沐云想,至少从这个眼神来看……还是很有灵气的。 他复又耐心教导起来:“ 弦的手有时要轻,这样才会显得音 清亮;若是时刻都用着重调,便会显得整首曲子浑浊不堪,显得呆板了。” 谢虚的身体还留存着先前作为隐世门派继承人的记忆,那时的他擅用重剑,威力虽大却身形沉重;现在一下让他练这样轻巧 细的乐器,当然会转不过弯来。但谢虚没意识到这其中的缘由,分外用心起来,直至两个时辰过去课程结束,琴音已是有模有样了。 他向沐云公子告辞,将琴用松油擦过一遍才收起来,向琴园外走去。 却不见隔着琴园数里外的一片竹林,竟然好似被大作狂风摧残、被镰刀数把 砍 部般倒塌了大片,郁青 成一团,连那出来扫洒的小厮都惊呆了,大骂着是哪个缺德的将他们的竹林给砍了。 —— 晌午起,又是作诗和书法课了。 来教导谢虚的同样是南竹馆中的公子黎庭。只是他和沐云又有些不同,是由总舵派来南竹馆中潜伏,为秋池水行事的,所以为人也更狂浪些。 他上来先将谢虚看了个够本,等心如擂鼓时才挪开眼,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来。 上面多是和梅兰竹菊、清风明月这些意向有关的诗作,让谢虚先背下来了,一本正经地教导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落笔皆成的佳作?若是有客人为难你,你便往这册中诗里套,再不济就改些词,总能成的。” 谢虚没有那些文人的风骨,只以为这是名 的必修课,便认真的背诵下来。 黎庭见少年也配合,心中喜 ,又开始教导他:“其二,就是诗作要写的好看了。这十分的书法能为诗词增 不少,你看我写一贴——” 黎庭龙飞凤舞,写的是最狂放不羁的狂草,搁了笔又问:“你最擅什么书法?” “没有擅长的。” “这样啊,”黎庭道,“我教你写行书,你跟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学。” 黎庭的行书清润,和狂草不是一个风格,他写完十个大字才去看谢虚,发现谢虚写的…… 很奇怪。 大片的墨点成了污渍,染透纸面,汇聚成一个一个的小黑点。但撇开那墨点来看,那字迹笔画似乎又颇为风骨,自成一家。 黎庭道:“你写一个大字我看。” 这般写了几笔画,黎庭才发现谢虚用笔太重,而且提笔的姿势也不太对,失笑道:“下笔有力是好事,只是也要用对方向,把握分寸。” 谢虚极认真道:“嗯。” 这一练提笔便是两个时辰,哪怕谢虚不累,黎庭都有点收不住心。练字又不是能一气呵成的事,索 便给谢虚“放学”,他拿着谢虚一下午的练字结果检查。别提,谢虚的字可谓进步显着,到后面出初具大家风范。 黎庭有些惊讶。 可是他将纸张收起来了,才发现那桌面上也有淡淡的墨迹,而且不知是否因为是模糊不清的小字缘故,看上去清润有力,颇为大家风范。 黎庭没有多想,只是有些失笑:“果然是小孩子啊,怎么还沾墨写在桌上。” 谢虚一 复一 的修习君子四艺,对水平的提升倒是没多大 触,只经脉中的热 愈加鲜明起来。 —— 月上柳梢,秦水城中的楼阁纷纷点燃红灯笼,刹时间 城明亮起来。 有几户家世颇好的公子爷为了寻刺 ,也没去往 去惯的销魂窟,反倒是来了南竹馆里,大声吆喝着美酒佳肴,玩了几通行酒令下来,都有些醉醺醺的。 “说起来,白风那小子不是最近老来南竹馆吗,不知能不能在这碰见他。” “是啊,近来不见他人影,别说上花楼,连约他赌马都不出来了。” 李奎安冷冷一笑,琢磨道:“不就是南竹馆中出了个很挑剔的美人吗,白风被美人挑中,可不要稀罕几天。” 那些纨绔公子惊讶起来,他们倒也听说,南竹馆里新进了个绝 的美人,堪称南竹馆头首,只是是白倌,不卖身,他们便也提不起兴致来。 何况这白倌还神秘挑剔得很,客人只挑一位,还要由秋先生选,他掌过眼才行。 太作了,也就勾勾那些初识荤腥的公子,像他们这类风月老手, 本是嗤之以鼻。 但没想到白风这种风 公子也能被勾住,不 好奇起来:“那人难道真生得如此貌美?只做白倌便能勾住我们风 倜傥的白大公子。” 李奎安却是不屑:“不过是玩这‘独一份’的把戏,南竹馆也庸俗起来了,捡着倚翠阁用烂的法子。不过白风大概会 喜 这种‘独一份’的——他不惯 作戏,让那些公子姑娘的为他寻死觅活么?” 想到白风的恶趣味,众人又纷纷笑起来。 倒是李奎安说完,其实还有些疑虑。 他前两天见了白风,还调侃似得提起这位南竹馆美人来……总觉得白风那股避而不谈护得紧的模样,反倒不像是故作玄虚地要让人 羡了。 第200章 天下第一(十八) 又是酒过三巡, 谈声渐稀,不少纨绔起了兴,将美人拥去了楼上阁间中。 李奎安既然来了南竹馆,当然不是单纯喝酒的。只是他枕着一双柔软臂弯,嘴里含着小倌递过来的葡萄时,突然便似笑非笑地噙住了眼前男人的指尖,半晌才松开道:“我听说你们南竹馆里,有位新公子……似乎是,是姓谢来着?” 那眉眼如水的小倌微微一顿,轻声道:“嗯。” 李奎安又笑起来,眼底不知为何有分戾气:“他当真生得那般美貌?那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难道双儿生得不好看吗?”似是担心客人被抢走了,小倌娇嗔一声,那种看惯的浓 样貌竟在那一瞬显得生动起来。他靠在李奎安的 口,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他样貌,也就一般吧。” 李奎安刚生起的兴致又被 下去了。 既然南竹馆中的人都这么说——听语气也不像是嫉恨的样子,想必那“独一份”确实是很一般了。只他纵横 场多年,怎么还被这种把戏哄 了心神,一时竟有些恼怒起来。 李奎安不解风情地将人推开,闷不吭声地喝酒。他也不挟菜,这么又凶又急地灌下几壶般若汤,连身旁的小倌都有些怕他出事:“公子您……” “别管我。”这种喝法是很容易醉的,李奎安面颊绯红,有些上头。却是凶气毕 ,那眼中浮现出一缕 狠来,“再烦我,小心我把你摁死。” 他说话轻柔,也不像其他那些醉酒的客人一样大喊大闹,甚至显得透出点亲昵、像是情趣一般。 但那一瞬间,灵双却是背后渗出冷汗,发冷的战栗起来,刹那间僵硬了半边身子。连那些还与美人 闹的纨绔们,都一下子停了下来, 瓣有些微颤抖,看起来竟像是很忌惮他。 也不知是什么事,又惹了这位大少爷发脾气。 没人来招惹李奎安,他反倒自己又不自在了,提了壶酒,便醉醺醺地朝外走。 公子们面面相觑,也没有一个敢去拦他的。 那酒壶的口小而浅,但经过李奎安这么一路颠簸,也实在是洒了不少,青蓝 的绸制长袍被酒泅 ,像是一条松散系带般垂下去。李奎安虽说是个好声 犬马的纨绔,但的确生得人模狗样,孤零零往月光下一站,竟有些放浪狂士的意味来。 周边寂静极了。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