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绝没有人能入睡的了,姜鸾搀着二姊的手往水榭方向走。 走出几步,姜双鹭突然腿脚一软,软绵绵地原地就往下倒,差点连带着把身边的姜鸾也带得摔倒在地。 还好两人周围跟随着各自的亲信大 女, 蛰和夏至两个眼疾手快,赶紧把姜鸾扶住了。 姜鸾自己站稳了,又扶了一把腿软得站不起来的姜双鹭,想起刚才门外的惊险局面,挽住二姊的手,亲热撒娇地摇了摇, “二姊刚才在门外好厉害。别说谢征那厮,我都被镇住了。” 姜双鹭红着脸站稳了,呸了声:“少笑话我。” 姜鸾忽然想到了后续,吩咐文镜立刻去望楼查看,谢征领兵退出了麒麟巷,到底是往那边去了。八千前锋营的 锐兵力始终是个极大的变数。 文镜知晓厉害,亲自飞奔上望楼高处查看动向。 片刻之后,急 着奔下来,“谢节度领兵往城东出城的方向径直去了!” 姜鸾绷着的一颗心放松了下来。 “去给你家督帅报个讯吧。他的兵马元帅府的望楼更高,谢征的八千兵是不是出城了,看得更清楚。” 她对文镜说,“他今夜坐镇调度八方,够他忙活的。” ———— 深夜。皇城 殿最深处。 烛火摇曳不定,眼前鬼影憧憧。 晋王姜鹤望几度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自己还活着,还在人间地狱里挣扎。 耳边传来隐约水响。清澈的水盛在金盆里,水波在模糊的视线前晃动着。 曾经是他每 早晚习以为常的场景,如今却成了他最恐惧的画面。 “不……”姜鹤望虚弱地拒绝,“不……” 没有人听他的。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把他的头脸整个浸入盛 清水的金盆里。 寝殿里再度响起细微的挣扎水声。 延熙帝靠坐在龙 浮雕木板 头,闭目听着狭小内殿传来的痛苦挣扎的声响, 出 意的 鸷神情。 瘦到 形的面孔睁开一条细 , 出发红的眼珠,看向墙边摆放的漏刻。 “快要四更天了?” 延熙帝自言自语地道,“是时候送晋王上路了。” “韩震龙。”他闭目吩咐道,“动手吧。” 和今夜秘密从水路潜入京城的朔方军士不同,朔方军节度使韩震龙,于今 早上光明正大地入 觐见,‘君臣长谈’。 至于为什么下午出 的外臣会半夜出现在天子寝殿,领兵埋伏在龙 帷帐背后,那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秘密了。 延熙帝对韩震龙很 意。 城外的谢征,原本是他寄予极大期待的。四大姓的外戚出身,手里握有重军,为人又谦和温厚,看起来比锋芒毕 的裴显好控制得多。 没想到他赐婚笼络,连下两道密令,谢征竟然抗命,搁置了他的手谕,至今未给明确回应。 延熙帝心头的戾气升起,闭目暗想,这些领兵镇守在外的节度使,一个个的都是肘腋之患,一个都不能留。 不,眼前就有一个,兵力虽不多,出身不高,人也格外贪心。但他就看中了韩震龙的贪心。 贪心好啊,贪心才好控制。给足了 ,韩震龙就是他手下一条咬人的狗。要他咬谁,他就咬谁。 京城里声望赫赫的晋王,人人敬重的贤王,不就被这条恶狗咬了吗。 其他的节度使都不留,这条恶狗或许可以留一留。 延熙帝 意地想到这里,闭目催促道,“韩震龙,怎么还不动手。不要怕,你是奉了朕的旨意。有朕替你撑 。” 韩震龙转身从金盆边走过来。 他是个中等身材的 悍汉子,出身不高,能爬到节度使的高位上,自有他自己的本事。 “陛下,”韩震龙双手抱 ,眯着细眼看龙 上病中的天子, “晋王已经半死不活了,杀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毕竟是个天家血脉,他带进 的五百兵就在殿外,待会儿消息传出去,少不得要厮杀一场。臣听圣命要了晋王的 命,臣自己冒了极大的风险呐。” 说到这里,韩震龙笑了笑,“杀晋王之前,臣想跟陛下讨点赏赐。” 延熙帝冷笑,“讨什么,你说。” 韩震龙却话锋一转,提起了城外的谢征。 “谢节度和臣一起发兵勤王,他的腾龙军和臣的朔方军是前后脚到的京城地界。啧啧,可惜臣不是四大姓的高门出身,谢节度吃 了 ,臣只喝到点 汤啊。” 韩震龙抬眼放肆打量着四周华丽庄严的寝殿布置, “陛下,臣跟你商量个事。谢节度得了陛下的赐婚,懿和公主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但臣听说,陛下还有个小妹妹,汉 公主也是个少见的美人儿,开了府的公主, 子据说野得很。臣就喜 长得美 子野的。陛下给臣也赐个婚,以后臣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臣二话不说,现在就替陛下把晋王杀了。” 他话说到一半,延熙帝的脸 已经沉下去了。 “要的太多了,韩震龙。”他冷冷道,“你出身太低,不配和皇家联姻。朕给你的赏赐已经足够厚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韩震龙嘿地笑了。 他拿刀鞘往金盆那儿一拦,被摁在水里的晋王被放开,他虚弱地倒在地上,剧烈地咳 不停。 “晋王殿下,听得清我老韩说话吗。” 他轻佻地拿刀鞘去拍晋王的脸,“龙 上的那位陛下不肯允诺皇亲国戚的身份,嫌老韩出身低,不肯把汉 公主赐给我。晋王殿下,你愿不愿把汉 公主赐给我?你看得起老韩,愿意提拔老韩我做皇亲国戚,老韩我也不是不能考虑送你出殿。” 延熙帝 然大怒! “韩震龙!你放肆!”他猛地坐起身,枯瘦的手指直指寒震龙,眼底因为愤怒显出大片通红。 “恪守你做臣子的本分!你——咳咳——” 他倒回龙 ,撕心裂肺地咳嗽不止,边咳边断断续续地倒气,怪异的倒气声充 了内殿。 韩震龙仰头大笑起来。 气息憋闷的皇帝内殿里,一边是病重不起的皇帝,一边是半死不活的藩王。除了老弱内侍,只有他手下忠心耿耿的 兵。 他摊开手臂,对着富丽堂皇的 廷陈设,做出一个搂抱的姿势,野心 。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河东裴显可以有的,我韩震龙为何不能有?他四大姓谢征可以有的,我韩震龙为何不能有? 世出英雄,如今就是 世,出了我韩震龙这个英雄!我要——” 门外猛烈响起的轰然大响,打断了他自得的呓语。 阻隔内殿和外殿的厚重楠木门,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徐公公吓得 眼都是泪花,抖着手缩着头,颤声指点着韩震龙,“裴督帅!就是他……就是他!” 沉重的木门轰然倒地, 起灰尘飞扬。 裴显披甲站在倒塌的木门边,一眼望进内殿,把里头的景象尽收眼底,极冷静地接了徐公公没有说完的下半句, “就是他,韩震龙,今夜领兵潜入皇 ,意图弑君叛 的逆臣。” 作者有话说: 白天摸鱼加个更 加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3千字总是有的 =3= 第45章 姜鸾的身子支撑不住, 在凌晨破晓时分睡了一会儿。 梦里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是漆黑箱笼外传来的苑嬷嬷模糊的哭声,一会儿是漫天熊熊的火光。她在梦中气息急促, 膛急遽起伏。 猛地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秋季温和的 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光晕洒进了屋里地上。 耳边并无喊打喊杀的动静, 寝屋窗外的庭院里, 几个早起的洒扫仆役正在洒扫庭院, 和以往平 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同。 她趿鞋下 ,外间听到动静的几个女官鱼贯进来, 也如平常那般,把洗漱用具一一放下备用。 姜鸾问她们, “我二姊呢?” 白 早上刚看顾了懿和公主一趟回来, 边拧热 巾边回禀, “懿和公主昨夜受了惊,睡下的时辰比公主还晚。还在睡着呢。看样子要睡到午后了。” 姜鸾和她们说了几句闲话, 噩梦和现实 错带来的不安逐渐褪去,绷紧的肩头渐渐放松下来。 白 正在细细地帮她梳篦长发,试图挽起高髻。姜鸾把刚梳篦好的 头乌发往肩头一拢,催促白 随便拿个发簪子簪住了就好, 连耳坠子都不戴, 起身就往户外走。 “文镜呢?他传话回来了?” 文镜派去传话的人早回来了。 他派人跑了十几趟的兵马元帅府,探听来 肚子的消息。 “谢节度的消息没有作假,昨夜潜入京城的 军, 确定是城外朔方节度使韩震龙的两万兵。不知勾结了哪路门道, 半夜撤走了水路防卫, 朔方军沿着水道潜入京师,目标直指皇城,意图对圣人不利。还好裴督帅及时赶到,当场把叛军镇 了。” “谢节度昨夜带兵从东门进城,来了趟公主府,又原路退回城外,没去皇 ,没掺和进昨夜的叛 。” 姜鸾听到这里,打断问,“你家督帅呢?现在人还在皇城里?” “是,还在皇城里。” 之前闭门休养了几 ,裴显的伤势已经无碍,昨夜带兵直奔皇 ,先控制住了最要紧的皇 局面,之后又调度兵马,夺回京城城门的控制权。 “昨夜督帅居中坐镇,先把趁夜渗透进皇 的几千贼兵清缴了个干净,又夺回了几处失守的城门。巷战了一夜,天明时分局面就基本镇 下来了。今早传令关闭了各处的城门, 止百姓出入,挨家挨户搜查昨夜残余的贼兵。薛夺刚才才来过,确认公主府无碍,回去报给督帅了。” 虽然也是 兵入京,虽然也试图攻破皇 ,但无论是攻击规模还是严重程度,和记忆里的前世的大动 ,实在是差得远了。 姜鸾从繁杂线索里抓住了一条关键,追问文镜, “朔方节度使韩震龙抓到了没有?兵马元帅府的口吻说他们是贼兵,但他们可顶着勤王军的名头。万一叫韩震龙逃 了,他们抵死不认自己是‘潜入京师、意图动 的贼兵’,反而倒打一耙呢。往后就有的掰扯了。” 关于朔方军节度使韩震龙的下落,文镜也听说了一耳朵。 他极肯定地说,“昨夜在皇 里当场诛杀了。据说拟定要追究的是‘意图弑君叛 ’的重罪,死他一个远不够,至少要夷三族的罪名。” “哦。”姜鸾不怎么走心地点头应下,“诛杀了就好。” 姜鸾和文镜确认了昨夜没有 兵闯入公主府,又召来了淳于闲,确认府上的四五百号人毫发无伤,除了几处外门被路过的 兵胡 打砸,需要修补以外,并无其他损失。 她的神情 眼可见地轻快了许多,抬手把发簪子拔了,扔回妆奁台,自己大白天地躺回 上,掰着手指盘算: “二姊,在我府里。”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