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想想,要不是三表叔待我好,特意带我出去玩,这种事儿也遇不着嘞。” 杜太爷不高兴:“遇不着就遇不着,我还不用担惊受怕的呢。” 珍卿知道,杜太爷不是心宽的人,得好处没得够,心里肯定会有一阵不痛快。 她就好好哄了老头儿几句,免得他钻牛角尖,再跟亲戚闹了别扭。 珍卿后来才发现,原来同班的潘玉美,就是他们救下的女孩儿的亲表姐。 如此以来,对她不太友善的潘玉美,如今也和气多了。 学校生活虽不是尽善尽美,但过得基本还算平顺。 经过三次月考之后,珍卿“小状元”的绰号,渐渐地就叫开了。 …… 作者有话说: 打算试一下每双更,中午十二点更一回,然后下午八点更一回谢在2021-04-01 22:49:53~2021-04-02 13:3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好康好康好康 1个;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祖孙俩雪天拜师 时间到了这年的公历十一月。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晚上, 珍卿下学回家时,杜太爷还没回来。 自从农活不太忙以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杜太爷虽说常在县里,但几乎是天天出门, 而且一出门就是一整天。 他还时不常地, 到很晚才回来, 神神秘秘地, 也不晓得在忙活什么事。 这天晚上, 珍卿做完了功课,把《骈体文钞》拿出来——这是梅先生送的书,说读一读、背一背, 对于写作文大有好处。 她前后翻了一翻,发现多是很工整的骈文,就是那种骈四俪六、字句两两相对的文章, 讲究对仗工整和声韵铿锵的。 梅先生是啥意思?觉得她的作文, 还有可以更有韵律美和形式美吗? 她正专心翻书, 忽听见杜太爷的声音:“你看的啥书?以前咋没见过?” 珍卿吓了一跳,暗叹这老头儿神出鬼没的, 也不知道想吓死谁。 她半晌无语, 就把书递给他,说:“是梅先生给的, 说我多读读, 文章做得更好。” 杜太爷接过书翻了几翻。 按照他的标准, 花花绿绿图画多的书, 那多半不是啥正经书。 这书不但图画少, 他不认识的字也多, 那就指定是好书了。 他把书还给珍卿,说:“今天别念其他的书,把你跟匡先生学的各种字,都写一篇,我要拿给人看。用好宣纸写。” 珍卿问:“给谁看?” 杜太爷很傲气地说:“这你先别管,只管写你的。” 哼,这老头子拿了她的字,不知道又上哪去卖,真无聊。 珍卿没奈何,拿出学校奖的宣纸,摆正平了,上镇纸,心里默念十遍“我写字”,让呼静下来,才开始拿起笔来写字。 杜太爷每回看她写字,总是这么一套架式,总有点不明觉厉的觉。 他默默看了片刻,悄悄地走开了。 到吃饭前,珍卿就写了一张楷书,一张行书,还差着篆书和隶书。 吃完饭再写吧。 晚饭袁妈做的羊汤面,实在好吃得不得了。 她一不小心吃撑,在院子里溜达半天,才回来继续写字。 散完步回到书房,珍卿拿起一支兼毫,还是老一套程序,心静下来,才开始落笔写字。 她在写字的时候,一贯非常专注,眼见一篇隶书快要写完,忽然一声炸雷似的巨响,把她吓得一个哆嗦。 她勉强定了一定神,再低头看快写完的字,忍不着嘴抖索着,悲愤地念叨着:“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发……” 杜太爷站在窗外,喝了一声:“你‘发’啥呢?” 珍卿拿起写的内容,哭丧着脸,给杜太爷看,说:“发……发现落了一滴墨,这张写废了。” 杜太爷从窗外接过去,瞅了半天,闷声说了一句:“写坏了重新说,啥大惊小怪的。” 呦呵,这个老头儿,还会用成语了!你说得倒轻巧! 她写各种书法,写隶书最为费劲,就写这么一张纸,她至少要三十分钟。 今天晚上,非要点灯熬油不可了。 杜太爷走了,珍卿哭无泪,一边重新铺纸,一边小声地碎碎念: “发克、发克、发克,fuck,fuck,fuck,为这样对我,到底哪儿在打炮嘛!早不打晚不打,这关键的时候打!” 这天晚上,珍卿写完字,已经九点多,洗漱完都十点了——她很少这么晚睡觉,每回睡晚了,就觉对不起谁似的。 第二天一早,杜太爷把她写的字拿走,不知道出门干啥去了。 到学校,听同学们议论,说督军跟省主席闹矛盾。 省主席手里没几个兵,斗不过督军,逃回隔壁长治县老家。 没想到督军派兵追来,路过睢县,还以为是长治县,昨天就在外面打炮。 珍卿听不大明白,一省的督军和省主席闹矛盾,竟然吓得省主席回老家,还动起了炮火——这也太了吧。 珍卿略略忐忑几天,睢县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她就渐渐放下心来。 又上了三天学,到周六放假的那天晚上,杜太爷跟珍卿代:“晚上早些睡,明天要出门。” 珍卿问:“去哪儿?” 杜太爷就说:“去见一位李松溪先生,老厉害了,十六岁中的进士,做过翰林院编修,当过好多地方的考官、学政啥的。 “他做官做了三十年,学问好,写字好,写的字连皇上也喜……你明天去见李先生,放神些,别塌我的台。” 听起来是很牛气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杜太爷怎么搭上线的? 珍卿问:“远不远,多久回来?” 杜太爷答:“就在城东郊外的磨坊店,不到十里路。” 好吧,难道她还有说不的权利? 说着第二天要出门,夜里却呜呜刮了一夜北风,早起果然冷得厉害,像是要下雪了。 杜太爷和珍卿吃过早饭,就坐上马车出门。 天暗沉得厉害,刚出了东边城门,天上开始下麻风雪,马车里漏着风,把人的身体渐渐冻僵了。 到达目的地磨坊店时,已经飞雪漫天,北风呜咽。 这景象,更为这次拜师之旅,增了几分诚意。 从马车上走下来,珍卿跟着祖父踩着薄雪,来到了一处院墙高的人家前,看样子还有底蕴的。 走上了五层台阶,祖孙俩沉沉地着气,面前出阵阵白烟。 他们在门廊里稍避风雪,由老铜钮上前打门。 珍卿看那大门上,贴着一张大红的纸,上面写着“僧道无缘”四个字。 珍卿知道这个风俗,匡先生跟她说过。 有的人家不信任何宗教,或者信的是佛教、道教以外的宗教,就特意在门口显眼处,贴个“僧道无缘”的纸条,是为避免僧人、道士上门来化缘。 她心里想着,这家的主人,怕是真正的读书人。 孔夫子“不语怪力神”,而南宋程朱理学兴起以后,推崇理学的知识分子,就更不信神佛鬼怪的那一套。 渐渐地,不少读书人,倒真成了无神论者。 老铜钮重重打几下门,又喊了两声,没多久就有人来开门。 老铜钮就把杜太爷备的名帖,给这家的门房递上去。 门房看了看名帖,瞅瞅来的三个人,连忙说道:“请贵客先往客厅奉茶,小的去禀报老爷、太太。” 珍卿暗暗点头,从这个门房的谈吐和态度,就可见是有规矩的书香门第了。 没等多久,门房和一个老妈子一道过来,说老爷、太太有请。 又进了一道门,门房就不跟着了,是老妈子领他们一路进去。 沿着东边的走廊走着,珍卿忽听见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她侧头一看,就见西厢房的廊下,一个穿着红袄绿裙、身珠翠的女孩儿,正仰头看天上的雪,雪落在脸上大概冰凉——她缩着脖子“咯咯”地笑。 珍卿暗想,应该是这家的小姐了。 老妈子带着杜太爷祖孙俩,进了第二进北屋里。 厚厚的棉帘一掀开,暖气扑面而来,让人神一振。 就见一个矮瘦的老先生——这老先生是个“麻子脸”,一个矮胖的老太太,说着些的话。 这俩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 那老太太就拉着珍卿,跟她寒暄几句,笑眯眯地打量她一阵,叫丫鬟领她坐下了。 老太太未语先笑,看着是个和气的人。 而老先生神情淡漠,很有点庄严长者的觉。 老先生不耐烦啰唆,他叫下人摆上文房四宝,对珍卿指指窗外,说: “即眼前之景,做一首诗,除了白话诗,其他诗体皆可。” 珍卿心想,单单不喜白话诗,难道是个守着旧式生活的旧派人物?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