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猛然站起身,说:“三哥,你等你一下。” 陆浩云看她蹭蹭蹭,开门又出去了,不到两分钟就小跑回来,她跑过来,把一个皮匣子,摆放在他面前。 陆浩云看着那皮匣子,也没有打开看它。只是拿到一边收放在柜子里了。 他回头见珍卿站在一边,黑黑的眼睛里,藏着一点不安似的。就听见她说:“三哥,我先回了,你把头发干,别着凉了。” 陆浩云一两步走回来,揽着珍卿在大沙发上坐,说:“头发不妨事,你别忙着走,陪三哥说说话。” 珍卿离三哥近的时候,心思总是有些浮动的。 陆三哥笑着问珍卿:“听说,你在杜家族里辈分大,好多看着你长大的人,都是你的小辈人。你这个远堂侄子,也是看你长大的?” 珍卿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远堂三侄子,一直在外省,我从有记忆起,不记得见过他。 “我今年来海宁,到永陵市赶火车,才是头一回见他。 “不过,他待我特别周到,跟他父亲和大哥、二哥一样,都很热肠细心,他老婆也很好。” 陆浩云眸光一动,给珍卿倒了杯热水,说:“原来是这样,你跟他们倒是走得近。” 珍卿抱起水杯,说:“玉琮他爷爷杜向渊——就是杜远堂的爹,是我太爷的嫡重孙。 “我祖父是太爷的小儿子,我太五十二岁才生他。玉琮他爷爷,跟我祖父差三辈,年龄却差不多。我们祖孙这些年,多亏他们家照应。” 陆三哥问:“玉琮是谁?” 珍卿就有点窘了,她竟然忘了,三哥不知道玉琮是谁。提起向渊哥就说成玉琮他爷爷。 她赶紧解释道:“他是我堂兄杜向渊的孙子,玉琮他爹是长子,玉琮一家,都在庄上服侍长辈。 “玉琮只比我大一岁,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关系最好。” 陆浩云摸摸她,随意地问:“女孩子有好的吗?” 珍卿回想一下,说:“在老家,只跟姑家的若衡姐,最要好。” “那为什么只有一个最要好呢?” 珍卿想一想,说: “乡下财主家的女孩儿,多半都裹脚了,想出去玩一玩,她们都跑不动。反过来,让我看她们做针线,我又怪没意思。 “庄户人家的女孩儿,倒是不裹脚,可她们大一点儿,就要帮着做活,没空玩。” 陆浩云心生怜,说:“以后三哥多带你出去,你多结识同龄的女孩子。” 珍卿不大热络地“噢”了一声,陆三哥摸着她辫子,诧异地问:“你不想多朋友?” 珍卿适应了三哥挨这么近,也适应了他的气味儿,倒觉得自在许多,就老实说: “有钱人家的小姐娇气,脾气也大,在一块容易闹意气,不小心惹恼了,还要费心思去哄她们,太心了。” 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又不用给自己找媳妇儿,结那么多女朋友干啥?给自己当小姑子吗?还是给自己找嫂子? 她没觉得朋友少是坏事,她总能干点别的事消遣——从小到大都这么过来的。 陆浩云颇有点无言以对,小五说脾气大的娇小姐,他一下就想到四妹惜音。 惜音给小妹的印象,大概很糟糕吧。 可是小五,个未免太孤了。 兄妹俩随意聊会儿天,觉还惬意,等胖妈给珍卿打来热水,珍卿就要回去洗漱泡脚,兄妹俩这时才散了。 这样过了一天,珍卿怕惊华书局要放年假了,赶紧跑到惊华书局去投递画稿。 她找到惊华书局那栋楼,先找到这个书局的编辑所。 惊华书局有不少产品,包括文字图画很多种类。 他们的编辑所也真的大,珍卿问了很多人,晕头转向地打听半天,才找到儿童画报的编辑室。 临近年关,这编辑室里的人还多,每人桌上都堆着比脸还高的稿件,有些桌子上,还摆着一些滚筒式的印机。 人们都埋头忙活自己的事,谁也没功夫多看一个陌生女孩儿。 珍卿就近问一个眼镜哥,儿童画报征收原创连环画,现在是向谁稿。 这个眼镜哥就抬头,扶扶眼镜看了珍卿一眼,然后喊了一声“涂光昭”,说:“又有来送画稿的,你来接收登记啊。” 然后,有个穿着厚厚棉长衫的人,跑过来了。 这是负责接收画稿的年轻男子,长得丑不丑俊不俊,反正是中人之姿。 他介绍自己叫涂光昭,是儿童画报的编辑助理,专门接收应征者投递的画稿。 自我介绍完了,这位涂光昭助理,叫珍卿写一下作品的简单信息,如作品名称,故事类型,画法风格,作品体量等。 作品信息登记完了,还要登记一下个人信息,如姓名和通信地址,有电话还要留一个电话号。 珍卿填写通信地址和电话时,不免有些犹豫,目前,她不太想让人晓得她画画来卖。 谢公馆那一片别墅的路口外面,正好有一个邮政局。 邮政局有一种服务,叫“存局候取”,可以让人把信件,直接发到某个邮政局里,而收信者不必写详细的地址,免了暴家庭住址的危险。 珍卿觉得谢公馆人事太杂,即便对她友善的那些人,也未必要让他们晓得她卖画挣钱。 之前画《昆虫记》的画,暴家庭地址就算了,因为那时候谢公馆没多少人,也没有人关注她的通信,如今可不一样了。 还是先闷声发大财吧。 珍卿录完基本信息之后,就很郑重地把画稿,给了这位涂助理。 涂助理接过画袋子,随手放在他的手边。 然后他把珍卿填写的信息表,翻了一页,把第二联的复写纸撕下来,拿了一碗绸绸的浆糊,把信息单贴在珍卿装画稿的袋子上。 信息表贴好了以后,就见这位涂助理,随意地把她的画袋子,放在三堆稿件的其中一堆。 珍卿闹不清那三堆稿件,是不是也是应征的画稿。 这个涂小哥这么随意的态度,让珍卿心里微微一动。 她又瞅一眼那边的三堆稿子。——难不成投稿者甚众,已经把这些人麻木了? 这涂助理,一点没有当场打开看的意思,珍卿探问一句:“涂助理,不打开看一下吗?” 这位涂助理,见他是一个小姑娘,态度还算平和,说: “杜小姐,前面还有三四十件稿子,我要依照制度办事的。 “我们审稿程序很严格,初审三人、复审三人、终审也有三人,总之,会务尽公平公正之意,请杜小姐放心吧。” 听这位涂助理解释的意思,珍卿猜测,大概有其他的投稿者,怀疑过这儿童画报,会有虚作假的嫌疑。 珍卿对自己的作品,还是抱有信心的,只是世事无绝对,有点怕这儿童画报的编辑们没眼光。 珍卿问这审稿程,大约要走多长时间,涂助理扶扶眼镜说: “不过三五天,就要放年假,年前是来不及的。这些稿件,年后一月之内可以审完。” 珍卿要了《儿童画报》编辑室的电话,就告辞出来了。 珍卿虽说有点不放心,不过想想她备了份,就算有什么问题,好歹有个补救的办法。 既然来了书局,她就逛了逛书局旁边的门店,买了一些颜料和画稿,再看看有没有可买的书,可以给李师父寄回去。 事情还真是经不住念叨。 李师父之前写信代,叫她寄点古籍疏注类的给他。 她在这惊华书局里一逛,找到了一本《淮南子校勘注疏记》,是一个叫史庭蕃的学者所著。 这本书要花五块钱,珍卿还是二话不说,给李师父买了一本。 她看到有建筑类的书,想到三表叔在禹州省城,不一定能买到最先进的书。 她寻摸来寻摸去,也给三表叔买了两本,分别是《西方人眼中的中国祠堂》《西洋建筑手绘》(后一本超贵的)。 再想一想,既然给李师父买了书,也该给李师娘买一些。李师娘在家长无聊,不过弹弹琴、看看书。 珍卿觉得不如叫李师娘,看看那些西洋小说,打发打发时间,她又给李师娘买了三本小说,先让她瞧瞧看喜不喜。 珍卿买了一大包书,沉甸甸地拎了出来。 第79章 念亡人和拍卖会 上回讲到, 珍卿从惊华书局的门店,买了一大些书拎出来。 包月的黄包车师傅黄大光,就挨在马路沿儿等珍卿, 见状连忙上去接过东西,就问珍卿:“五小姐还去哪儿?” 珍卿想着, 李师娘喜各种酱, 海宁的辣酱蛮不错, 应该给师娘买点带回去。就说再去买点辣酱。 等买完了辣酱, 珍卿见旁边有个邮局, 就跑过去问里面的工作人员,如今他们接不接寄送包裹的业务。 结果自然比较失望,他们现在寄递物品, 还是替商家邮运大宗的货物,都是包车厢包船舱运货的。 这种私人的小份物件儿,人家暂时没有这个业务。 不过, 这邮政局, 倒是能帮人代购书籍报刊, 还有新闻报纸。 比如说海宁的宁报,在禹州的省城是不发行的, 如果禹州的三表叔想看这个报纸, 就可以通过当地邮政局来订报。 而禹州的邮政局,承接了这个业务, 跟海宁的邮政局沟通, 就在海宁把宁报买来, 通过邮政系统的邮路, 送到禹州省会的邮政局。 三表叔就能像接收信件一样, 从邮差手里收到他订的报纸。 珍卿一听有这个便利, 就问工作人员,她能不能在本地,请邮政局代购几本书,然后寄送到禹州的市县里。 这邮政局的人说这样是可以的。珍卿又问,她已经买了的书籍,能不能借邮政系统寄出去。 工作人员去请示了一下,说暂时不提供这种服务。珍卿觉得,不管啥业务,总归要一步一步发展起来。 珍卿一拍脑袋,果然有些事还是要打听一下,才晓得能不能干。 她本来可以通过邮局买书,直接从邮路寄递到禹州的。 可是直接从书店买,反倒不能寄送了,还是得拜托三哥往禹州运。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