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永昼将那件蓝短袖往身上一套,转手就将另一件红卫衣扔到了卫桓的脑门上。 “你有钱买吗?”卫桓把衣服从头上下来,“你不会要偷别人的衣服吧?你可是妖域联邦政府总理……” 话还没说完,云永昼就从自己教官上的武器链上取下一个镶宝石的短刀,放在桌子上。 “的儿子。”卫桓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您真不愧是总理的儿子。咱扣一个宝石不行吗?这两件衣服值当吗云教官?” 云永昼皱起眉,“我还有。” 我知道您有的是钱!卫桓深一口气,“行吧。”他背过去把自己的衬衣下来,套上云永昼给他的这件暗红卫衣,尽管他真的不喜这个颜。 看着卫桓掉了上衣,云永昼原本刻意避开了视线,可从另一边的镜子反光里,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于是回头。 还在和卫衣苦苦挣扎的卫桓后瘦,边缘以上能看得见两处明显的窝,附近的肌随着他手臂的运动而受牵引,而那两处窝的正中间,是一枚金的太图腾。 和他口那枚的一模一样。 原来妖纹被烙印在这里了。 云永昼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任何妖结过契,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甚至也不太清楚那些喜圈养别人的妖究竟可以从中获得怎样的乐趣,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再没有其他能够救他的方法,他甚至不愿意这么做。 可这一刻,看着卫桓身上留下自己独属的妖纹,这种觉太复杂了。好像将一个人标记为自己的所有物一样,无论如何,他都抹不去这枚图腾。可另一方面,云永昼又觉得难堪。 他永远不希望卫桓成为任何人的所有物,包括他自己。 “云教官?”换好衣服的卫桓看见他在发呆,“你在想什么?” 云永昼回过神,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好看吧。”卫桓走到镜子跟前,挑剔地左看右看,“算了,勉强能看。我们走吧,难怪这家店这么冷清,都没有人的,还不如开个鬼屋好了。” 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卫桓就这么离开了店铺,云永昼走在他的后面,隔着一点距离,像他习惯的那样。 可卫桓不习惯,他停下脚步,等到云永昼走到他的身边,才继续往前,“你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可以运灵了吗?” 早就好了。 云永昼一如既往没说话,这一点卫桓倒是十分习惯,所以又一次自己开口,“其实白天的暗区看起来也没有很。” 刚说完,一个小混混被一群恶霸追得从屋顶跳下来,咚的一声砸在一个卖人造水果的摊位上。 两人把视线从滚了地的人造苹果挪过来,对视一眼,卫桓忍不住笑着耸耸肩,“好吧还是有一点点。” 云永昼的皮肤很白,穿着深蓝的衣服就衬得更明显,光一照简直在发光,卫桓瞄了几眼,想起他上辈子就想象过,如果云永昼穿扶摇的校服会怎样。 一定比穿炎燧的校服好看,毕竟他就长着一张冷淡的脸,再合适不过。 “你说,我们俩现在穿得像不像互……” 卧槽。 话刚说出口,卫桓就想给自己一嘴巴。他居然把脑子里想的事儿直接说出来了。 互穿对方校服,疯了吧。 云永昼果然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像什么?” 像什么? 像…… 卫桓你可以的,你不是什么话都可以圆回来的小天才吗? 他在心里疯狂给自己加油打气,但最后还是只能想到一个非常烂的选项,“像……人类。” 原以为会被毫不留情地戳穿,可云永昼只是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到前路,淡淡道了句,“是吗。” 吓得他一身冷汗。 “对,但你是人类里最好看的那种,不不不,最好看的也赶不上你好看。”卫桓赶紧补救,却突然闻到一股香气,于是赶紧顺势扯开话题,“什么味道,好香。” 他说着就拽住云永昼的胳膊,“去看看。” 云永昼愣了一下,嘴不自觉抿起。 这大概就是他不愿意使用结界穿越术的原因。 就在这个破败到和废墟没什么两样的城市里,他们像两个普通人类那样在街道上闲逛,看着他科打诨嘴跑火车,明明都算不得什么好事。 明明应该是狈的逃亡。 卫桓忽然转过头,笑得灿烂。 “找到了!” 我也找到了,尽管花了整整七年。 跟着不靠谱的香气,卫桓拉着他弯弯绕绕过了好几条街,来到了一个转角,那里有一栋两层的小破楼,里面藏着一个小院子,院子上有一个缺钉子掉了一半的木头牌匾,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空童酒馆。 “嗯……”卫桓仰头沉思了一下,指着这个摇摇晃晃的牌匾对云永昼说,“你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不是恐同?” 云永昼皱起眉,卫桓立刻又道,“哎管他的,恐同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想当初哥哥我老家还叫北极天柜呢,我不也天天出柜。 云永昼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院子里放着几张桌子,还有一些椅子,全是看起来很低劣的环保材质,里头也没有客人,空的,再往里有个被帘子掩住的房间,香味儿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卫桓走过去,“有人吗?” 他转过头看云永昼,示意让他坐下。 云永昼低头看了一眼老旧的椅子,当着卫桓的面往外移了一步。 很明显就是不想坐啊。 真是个少爷,从以前到现在半点没变。 一回头,卫桓看见有人帘出来,穿了一身黑,个头和年纪都和他差不多高,一头刚到脖子的黑发,后脑扎起一半,对方将手里的白巾往肩膀上一搭,抬眼看向卫桓。 他的眼睛是深绿的,卫桓有些讶异,但他身上半点妖气都没有,是实实在在的人类。 而且……说不出为什么,卫桓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他。不过他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他每次见到好看的人都觉得在哪儿见过,除了第一次见云永昼,因为好看的程度超出想象。 黑衣小哥一脸冷漠,和云永昼有的一拼,完全不是招待客人的样子,“你们是来吃饭,还是来喝酒。” “喝酒!”/“吃饭。” 两人同时回答。卫桓尴尬地笑了笑,“别听他的,我要喝酒。” 黑衣小哥越过卫桓,盯着不远处的云永昼。 “那不然这样。”卫桓走到云永昼身边,他用桌上的再生纸擦了擦桌面和椅子,生拉硬拽让云永昼坐下,然后抬头冲小哥笑,“我们吃饭也喝酒,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只有面,汤面。”黑衣小哥双臂环,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酒也只有一种,事先告诉你,不是有机物酿造的,是合成调配的假酒。” “呃……” 哥们儿你这直球打得我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接啊。 卫桓笑着说,“没关系你上吧,我闻着特别香才过来的。” 黑衣小哥这才勉为其难同意,走回帘后的厨房里。 云永昼拉住卫桓的胳膊就要走,又被卫桓拽下来,“你给我坐好。”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跟现任教官说话,于是又放软了调子,抓住云永昼的胳膊,“就一次,我保证,今天不是放假嘛。” “你喝不了酒。”云永昼忽然正道。 卫桓愣住,“嗯?为什么?” 谁知云永昼不说话了,表情有些微妙。卫桓心想,自己当初是妖的时候就不让他喝酒,怎么现在变成人了还被他拦。 “我听说人类的酒妖怪是不能喝的。”卫桓拿了个倒扣在桌子上的杯子,用桌上的开水涮了一下,然后给云永昼倒了杯水搁在他跟前,“所以教官你不能喝,但是我可以啊,你放心这种合成的酒本喝不醉人。” 云永昼没抬头看他,只盯着那杯水,水里倒映着暗区上空的蓝天。 “在外面的时候,可以不用叫我教官。” 卫桓甚至以为自己耳朵进水,他就差直接问“你再说一遍?”了。云永昼这七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和蔼可亲,从前那个调戏三句就嗖嗖嗖放光刃的小金乌呢。 “这样啊……”卫桓支起两只手肘,捧着自己的小脸蛋,“那我可以叫什么?”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云永昼怎么听都觉得他和从前调戏自己那副样子没半点区别。他头也不抬,闷声道,“随便。” 那我可以叫小金乌吗? 做梦。 “我想想啊……”卫桓正要思考,黑衣小哥就端上来两碗面,说是汤面还真是汤面,除了汤和面啥也没有,连个葱花都不放。 卫桓替他拆了筷子,然后把面搅和了一下以免坨住,这才推到云永昼那边,可刚推过去,他就愣了一下。 云永昼看向他,“怎么了?” “没有,”卫桓回过神,自己又出一双筷子,“总觉得有点悉。” 不知道为什么,和云永昼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瞬间,觉得非常悉,可记忆又无迹可寻。 这种觉很微妙,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可醒来的时候却怎么都记不起梦的内容,很努力地回忆,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 怅然若失的觉。 云永昼也陷入沉默,他低下头安静地吃面,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喜人类的食物,这种廉价的人工合成物是对过去人类食物的低劣仿照,多数都只是形似,让大家在世求个念想。 可卫桓很喜,这一点他始终想不通。从以前在山海的时候就是这样,卫桓总在任务的间隙来暗区,这里毫无忌,尽管大部分的居民都是人类,可出没在此的妖也不少。 但在山海大学,暗区是学生的地。因为之前曾经发生过山海的学生在暗区伤人的先例,学校就下达了这个指令,止山海学生无令进入,甚至还会在暗区发生妖怪暴的时候派遣山海的学生出任务,就像卫桓和云永昼。 黑衣小哥将一个高玻璃瓶拿上来,里面装着无透明体。一揭开木盖,里头的酒香就溢了出来,卫桓一脸兴奋,“就是这个,我特别喝这种酒。” 这勾起了云永昼最隐秘的回忆。 大概连眼前这个人都不记得,这个全世界只有自己知道的回忆。 当年实在是和卫桓一起受罚了太多次,每次都被连坐,不愿意再受牵连的云永昼找遍了整个暗区,最后在最繁华的地下夜店里找到了他,被一个染着蓝头发的半妖抵在墙上,差一点亲上去。 当时也说不上为什么,看到那一幕气血就往上涌,也可能是觉得太荒唐,总之他就这么不由分说便拽住卫桓的胳膊,拉着他往上走。 妖怪不能喝人类的酒,副作用很多,短时间内甚至会失去理智。 可卫桓喝了不止一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看清来人之后还傻笑,叫他的名字。 “私闯区,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受罚吗?” 夜店的上面安静许多,街道的路灯一盏亮一盏不亮,路上没人,只有孤零零的月亮。 云永昼展开翅膀,知道他这副样子回了山海也是受罚,只能带他去一个高楼的天台,让他吹吹冷风清醒一点。 可卫桓几乎是疯了,他整个人没完没了的傻笑,飞起来的时候晃得厉害,一降落到天台就跪在地上,怎么也拉不起来。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