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想了一下,如果住在私塾里,能起得更早,散学后大家也可以写写文章、聊一聊文章,若有疑虑的地方,也可以直接来问他。 既能开拓视野、学习别人的文风,又能延长学习时间,简直一举多得!是以,这住在书肆之事,大有可为之处。 “陈延,你觉得呢?” “的确如此!”这样确实能从一定程度上鞭策那些自制力不强的学生,让大家更深入的学习,“不过住在这里岂非要再让学子束脩?” 这个当口让人加钱恐怕不太好。 “何以至此,便叫他们些粮食上来即可。”做饭,家里有厨娘小厮,就二十几个人,能麻烦到哪儿去? 嚯,都想好了,看来夫子是势在必行了,陈延咦了一句:“那这样开三年私塾,夫子岂非要入不敷出?” “你夫子我这点家底还是有的。”得亏这两年没有去考乡试,又风调雨顺,吕夫子名下的田地收成都还不错,才让他有这个底气。 如果完全按照吕夫子这种形式来,吕氏私塾就像变成了一个全制高中? 陈延:“其实对于夫子您的私塾,学生也有一些提议和想法。”都要改变了,光改变在校时长怎么写,还可以加入一点‘高三’的其他元素嘛。 “什么提议和想法?” 这时候,还在家里烤火吃红薯的甲班学子们都打了一个哈欠,他们此刻还完全没有察觉到,未来三年生死的学习生涯,是从某个不知名的一段对话开始的。 “就是……” 夫子,你听说过隔考、周考、半月考、月考期中考试和年考吗? 夫子,你知道什么是积分励制度吗?比如写一篇好文章、某次考试名列前茅获得积分,然后可以在私塾里换点东西。 夫子,或许我们还可以开一开小组竞争制度,大家都是十来岁特要面子的小孩,谁愿意拖整组的后腿呢? 夫子,听说科举单是入号房,因为身体不好而风寒而死、或者表现欠佳的学子就十有一二,大家是不是要顺便加强锻炼呢? 夫子…… 夫子看着陈延的眼睛亮了起来。 陈延,你可真是爹的好大儿! 就在‘义父子’二人正在惺惺相惜,觉得对方都很适合为人师的时候,小厮忽然叩门送来了一封信。 吕夫子看见个头就黑了脸,陈延反应过来,“是方秀才写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吕夫子直接把信甩给了陈延,“你来念念。” 这方秀才的字居然写的还行,可见字如其人这句话有时候也是不太管用的,陈延一目十行看了下去,皱眉,“夫子,是一封挑衅的信。” “何言挑衅?” “他问你私塾之内还剩多少学生,愿不愿意去德民私塾教书。”这便是赤的羞辱了。 吕夫子看了信一眼,然后直接把它丢进了火盆里。 “跳梁小丑。” … 方家最近的氛围实在是好。 方德名坐在首位,吹着手里的这盏茶,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那吕氏私塾还剩多少人?” “应当只剩下二三十人了。”方德安说道。 这个消息听着可真是让人舒坦,“今年的童生班可分出来了?” “已经分出来了。”方德安应声,“我同几个夫子一起看了一下,今年也有几个不错的苗子。” “嗯,你我的力要多放在这些好苗子身上,其他班就让另外的夫子去教。”方德名道:“只要他们考上了童生,我们私塾的名气就有保障了。”至于别的人,死了就死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举业艰难,你考不上那就证明你人不行嘛。 和私塾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那大哥,今年明哥儿今年要去参加院试吗?” “你这话提醒我了。”方秀才马上想到,“明哥儿今年还要去参加院试,他学问不错,此行一拼说不定能得中秀才,我的力须多放在他身上,童生班你多看着。” “是极。”一切当然要以方家为先。 - 介于吕夫子的想法众多,并且他准备进行实施,是以,吕氏私塾开学的时间推迟了大约有半个多月。 隔壁德行私塾还有宵小前来挑衅,但吕夫子已然陷入了自己的‘教学大计’之中,本无暇顾及其他。 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天,崭新的吕氏私塾开学了。 吕夫子人生中的光辉一笔,就这样悄然开始了。 甲班的学生们来报名的时候都带上了自己的行囊,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每旬才能回去一次了,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新的私塾,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苦子即将开始。 第一天的吕夫子还不叫丧心病狂,只是来了个开胃小考,把大家的轻松愉快全部考出去,正式进入学习氛围。 第二天,吕夫子贴心的令小厮在寅时末敲锣,把大家全部镇醒,洗漱过后立刻送去读书,卯时再用早食,并在今天宣布今后私塾将举行隔考试制度。 一群学子:我是谁,我在哪儿? 第一周,经风霜的学子们突然在午餐时吃到了一顿香的红烧,不稀有,但这红烧滋味简直震人心魂! 大家在私塾食肆内窃窃私语,也不能说是私语,毕竟声音还大! “吕夫子果然是一个好夫子!心里还是想着我们的!虽然之前的学习很是辛苦,但是这……”他呜呜呜吃了两块。 “太好吃了吧!” “这是夫子府上的厨子吗?”一位胖乎乎的学子脸向往,“若我府上将来能有此等厨师就好了。” 称赞吕夫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角落里,陈延心里嘶了一声,少年们啊,赶紧吃吧别说话了,现在能随随便便吃,以后说不定就成奢望啦。 陈壮壮看着他的表情,悄悄把脸凑过去,“康弟,明天吃什么?这好菜还能吃几天?” “不知道夫子会做哪道。”陈延轻轻说,“约莫还能吃个五六天。” 不多吃几天,哪里能留下深刻的记忆呢。 于是第二天,私塾小食肆居然吃鱼!过完了冬季的鱼质分外鲜美,以刀工将它们片开,去掉其中的刺,用热油呛乡辣椒,加入软糯的土豆,在锅中红油滚动之时放入鱼片,只稍许汆烫,加入青菜——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场都是光碗,大家吃的面颊发汗,嘴里斯哈斯哈,美得很。 第三天、第四天,学子们陡然发现,小食肆里的美味多了起来,早餐多了饭团、煎饼之物,午食更不用说,鸭鱼简直轮着来,大家的舌头已经尝不过来了。 白里的学习疲惫也好似在美味食物里全然消除。 第五天、第六天,已经有部分学子在想自家的束脩和粮食够不够夫子这样挥霍了,直到第七天—— 清汤寡水,绿叶白萝,星点沫,令人沉默。 大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食肆,就在这个时候,吕夫子出现了,他站在饭食之后,望着所有学生,淡淡的宣布了积分制度和小组制度。 积分制度,在私塾内,无论是‘做出一片好文章’、‘在任何一次考试中位列前十’、‘每课业完成优秀’等等,皆可获得用竹子所制的‘积分’,之前大家所享受的美食,则可用积分换取。 小组制度,则是将私塾内的学子分为四个小组,每旬之初对小组总积分进行排序,得到第一名的组即可获得奖励。 众学子:…… 我真的会谢,这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然后便一窝蜂涌向了陈延,要跟陈延组队!虽然还没有彻底清楚规则,但是跟着延哥是不会错的!至少一个积分第一名是有了! 然而吕夫子会让大家钻这个空子吗? “班上恰有二十五人,除去陈延,刚好分为四组。”吕夫子道:“陈延不进入组别内,他来负责大家的积分登记和发放,其余人也不用着急,等下午上课,我们签分组。” 看来一切真只能听天由命了。 每逢考试都在后面的人纷纷开始祈祷自己能分到一个强组。 虽然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因为清汤寡水而蔫蔫的,但到了下午,特别是看见夫子放在书桌上的签筒之后,所有人都沸腾了。 “我会和谁在一组呢……” “可千万要在好组!” 祈祷声不绝于耳,签很快开始了,二十四个人,轮番去,也不过两三分钟,陈延很快统计好了每组人的姓名,有人喜有人愁,也有人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友之后,直接转过了头。 陈延和吕夫子对视了一眼。 吕夫子突然离开了课堂。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无论如何分,组别不可能永远公平,分得差的人必然会失去斗志,那怎么办呢—— 陈延:当然是熬汤啊! “夫子中午拿签筒给我的时候让我告诉大家,大家都在甲班,学同样的东西,学业水平其实是差不多的。” “差距不大,头便可奋起直追,可能现在和你同签的同窗会觉得你拖了整个小组的后腿,但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认真,一定可以跑在前面!” “我们可以想任何事,但就是不能对自己懈怠、失望!”陈延的声音很有染力,“夫子也说了,凡学业水平有进步者,也可额外获得积分,我们暂时可以不用跟别人比,跟自己比!” 哪个中二少年能拒绝成为大家的英雄呢? 遂,整个吕氏私塾的学风就这么突然的燃了起来,并迅速催生出了一波卷王,你写文章我背书,你翻策论我念典,每个人都像是打了血一样。 吕夫子很意这样的效果,但陈延觉得这样绷得太紧了,得张弛有度才行,于是,‘运动’二字,也被提上了程。 这里没有太大的场地,央一群十多岁的孩子去街边走那肯定是不行的,万一出了点事故就完了,所以健体之事以室内为主,吕夫子请了一个武夫每天来教一教大家,倒是在读书之余,颇有几番乐趣。 吕氏私塾这来来去去,动静还大,方德名听说了之后,内心总有些惴惴不安,就让人来这边打探了一番。 “可探查清楚了那些学子每天在做些什么?”方秀才觉得这样不行,吕润林就带那么点学生,若是真让他步步紧考上了几个童生,要把他彻底按灭又难了一步,他第想些法子才行。 那机灵小厮点点头,“看见了,也就是读书那一套,吃住都在那私塾里,还请了个武夫进去,据说是教学子打拳。” 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方德名目光低垂片刻,手指在桌上轻敲,“你遣几个人轮看着,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来禀报。” 但从外面看,吕氏私塾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就是学子的学习热情分外高涨,每隔两天吕家就得采买些鸭鱼,大家越考越兴奋,从谈考变到期待考试而已。 时间一晃即过,沉浸在几分和兑换中的小少年们好似并没有发现,今年的自己与书一途,变强了很多。 但作为执教者的吕夫子对此大有触。 及秋,继大家水平均有提升之后又一个好消息出现了,方家行明,院试落榜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