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一家青壮都去了,然后,二狗就发现,上次在家门口碎嘴子,说自己要少挑点粪的人,被绑了手、一家子都站在搭起来的台子上。然后旁边,全都是穿着甲胄、间别着刀的侍卫。 这种阵势,吴家庄的人极少见,所以,场下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失,很快,那个一直被大家说着‘温和’的陈大人走上了台,语气十分肃然念着:某某组某区某佃户,未按照标准施肥。 应施肥多少多少,实际施肥多少多少,差额多少,差时间多少。 都是很细的数字,越是惊细,越让人害怕,让台下的佃户身上都冒出了冷汗,这……是不是有人监视家里?不然,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陈延没有在台上和众多农户强调数据、听指令对于对照试验来说多么重要,也没有倡议、妄图告诉大家,他们在做的是功在千秋的事。 他本来想安安静静,同这些‘淳朴’的村民携手…… 但不一样的苗头出现了,他是准备把这次试验当蓝本的,需要确的时间、确的数据,以便将来复原种植的过程,所以这次发现准备的农家肥剩得不对数目后,他决定敲山震虎,“所有未按令行事的佃户,犯一次,今年便只能分到田收的两成,犯两次,即刻驱出庄子。” 场下哗然,被绑着手的人也瞪大眼睛挣了起来,这样的惩罚对于佃户来说,不可谓不重…… 剩两成,只够全家紧巴巴嚼用,一天估计只够吃一顿饭,家里人多的,恐怕还要银子。至于被赶出去,他们在京城无产,若是举家被赶出去,怕是只能卖身为奴,饿死街头了。 吴二狗立刻吓得一哆嗦。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敢再启动陈大人吐槽会。 重典会让庄里的氛围变差,但众人的纪律的确好了很多,极少有人再啰里啰嗦了,规划好的农家肥基本也能全部用掉,天气亦逐渐转热,麦苗越长越高,陈延每都要巡视庄里,记录麦子的情况。 太大,又没有防晒措施,陈延很快便被晒黑了,五月份,陛下传召,让他去内‘述职’,不过那时候田里的麦苗还看不出收成,陈延只道:草苗比往年更茂盛。 天子因此而喜良久,陈延回京郊后更不敢令麦苗出半点差错,愈发上心。 一般种麦到这个阶段,极少需要再追肥了,只需要控制土壤的度,小心浇水,等待它秋季结穗即可。 然而,事情总是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六月,庄子内的质疑声真正消退。 此番,不是因为重典、力,而是因为,六月的麦苗已盛,经验老道的农人,例如吴二狗,已经能从翠绿的麦苗里看出今年的丰产了。 那样笔直的麦苗,那样茂密神的麦苗—— 吴二狗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就这样普普通通种地!他也打听过,他们家分到的这块地,之前也没做过什么惊喜的烧灰,就是一直普普通通种着的地,种子也是惯常用的集中,怎的! 他不在家里喃喃,“那人肥竟然真的这么厉害吗?” 因为一天到晚说shi说粪很影响食,所以在时间的演变里,庄子里的人逐渐称呼沤的肥为人肥。 二狗婆娘应声:“对,就是那么厉害,你看大家的田……都种得比去年好,我看今年,会是大丰收。” “……”二狗懵了。读过书的人,就连种地都比别人厉害吗? “当家的,你说今年田能有多少收成?”天子慷慨,庄内田收与佃户一直都是五五分成,太监管事也平和,并不使用‘滥斗’,是以,若是今年大丰收,自家估计能多许多存粮。 老农人二狗想着田间地头的麦苗,不确定推测了一下,“也许能有两石半?”一般他心伺候的田,每年的收成就接近二石。 听二狗子这么一说,他的婆娘瞬间就高兴了起来。 种地人嘛,就是这么朴实,地收好,来年一整年都是盼头。 - 京郊的地收成好像很不错,这话像是一阵风,迅速传入了京城内。 距离秋季越来越近,朝堂上的人总算多分了些目光给了陈延这个开年笑谈。 天子一派是夸,世家一派则是疑。 “他真有这么厉害?” “派了些人去看,应该是真的,麦苗长得的确不错。” “那岂非真要种出许多粮食来?” “这可是大功劳……法子难不难?” “听说是有记录的,法子不难。” 悦耳的声音、飘扬的广袖、琴声与熏香里,“早知简易,当初便该争一争。” “哪里要只记当初,如今麦苗不是还没长出来……” …… 此事迅速传入蒋相耳中,蒋相还没听完,立刻端茶送客,“推粮一世利在千秋,早一年,便多种一年,风调雨顺之间,粮食能养活多少百姓?” 且这些人都是门外汉,把正主挤出去研究这个?蒋相绝不同意,“我们还是着眼于明年科举。” 老古板有老古板的坚持。 … 内天子闻此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观人不单观一面,有些人也不是老糊涂。 然,就在一切风平浪静,静待秋收之际,京郊农庄里的麦苗,忽然大范围犯灾。 作者有话说: ……凌晨更新选手,今天的二更是干不出来了……实在卡着,明天早点开始,争取干出来!谢在2022-12-28 23:46:02~2022-12-30 00:4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何以解忧,唯有腿哥 98瓶;陌上花开 37瓶;鱼的啾啾、dd、☆七代目☆ 20瓶;范范、贪睡的小小猫咪、yuyu 10瓶;魏紫、路过、星星落在海里、芃芃、晨熙麻麻 1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将歉收 ◎田间风波吹至朝堂◎ 那本是很寻常的一天。 夏季天很热, 但田垅上依旧有来来往往的佃户,麦苗是农人的命子,每总有人来巡田, 二狗子也是巡田人中的一员。 有本事的人总是令人叹服的,二狗子走在这条划分了颜和区域的田间小路上, 总能听到某些人对陈大人的推崇。 ‘你看这苗, 长得真好!’ ‘结穗了, 结穗了!’ ‘真不错啊!我们今年能分多少粮食?’ ‘我已经和我媳妇说好了, 今年卖了粮, 给我那儿子说个媳妇。’ 虽然庄子上的佃户过得不错,但……人为佃户,无恒田, 要讨老婆,总是比正宗的本地农人要难一些的,这时候, 佃户往往要出更多银子, 引别的女子。 二狗子心里哼了一声, 这些人想的真浅。 他觉得自己想的,与路上的其他族人不同, 他看见的, 是更光明的未来—— 前些子和老友陈二小聚,他脸笑意, 说跟着这边施肥, 家里的田也长得分外的好!青苗一茬一茬, 今年铁定是个丰年了! 他为二而高兴, 二喝着米酒, 红着脸说:“岂止是我, 整个农民都要受益!这法子不难,东西也好学……用了就能增产,粮食就要多起来了。” “到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了!”他说:“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逃荒了。” 老人家是见过苦人的,很有慨。 他的一番慨,也让二狗子茅顿开,是啊,他忽然像是触碰到了一个壁垒,明白了一件自己一直很好奇的事儿。 陈大人一个书生,听闻还是进士老爷,经常被皇帝召见,怎么会来搞臭哼哼的人肥,来种地呢? 因为,他种的不是皇庄的地,而是天下人的地。 他很快走到了自家田边,轻哼着歌,麦穗啊麦穗,快点弯吧! 他带着草帽,用手受田间土壤的度,推测下一次浇水的时间,隔壁不晓得谁家懒汉放了两个十来岁的孩子看田…… 他们知道看什么啊。 果不其然,俩孩子叫着要数田里结穗穗苗的个数,看看谁选的麦苗穗多,二狗子嫌俩孩子饭多吵吵,但又眯着眼睛,享受着此刻的热闹。 没错,他就是个热闹的人。 数着数着,忽然,耳畔传来了一句高昂的‘啊’声,伴随着见叫声,还有男孩了一句:‘有虫子’! 种田的,谁没听过这句话?谁不知道这句话的重量?二狗子当即变了脸,奔向了隔壁的田,糙的手掌拨开绿的麦穗,很快,星星点点的‘芝麻’映入眼帘,他脸大变,快速奔回了自家的田。 只是随机扒开了一株麦苗,他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了。 又一株,再一株,换一亩田—— 二狗子眼前漆黑,但他还忍着心里的一点理智,跑着去了庄内,陈大人办公所在处,快速通报了今乃至本月最大的消息,麦苗,害虫了。 …… 虫害传染得到底有多快? 当下午,陈延便安排了大量佃户开始检查,他黑沉着脸,脑海里闪光空白了一瞬。 陈延不是真的农科学子,他知道追肥对于小麦有用,还是基于杂书以及某本纪实派小说。 明明先前调研,这边小麦虫灾犯得比较少,入地之前也打过病虫害,怎么……怎么一切来的这么突然,就在收获之前。 他心里像是悬着一块大石头,一时甚至分变不了,这场虫灾,到底是不是意外。 在庄子里的佃户检查田地时,他把叶家的家仆叫来,去了上边的陈家村问麦苗的情况。 -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庄子里是个分组,百来个区的麦苗,基本都染上了这种虫,区别在于有的多,有点少。 下面人声鼎沸,议论纷纷,陈延意识到不能让大家全部聚在这里,他立刻下令让佃户们先回去,一切先按之前的秩序走,然后把自己先前搜罗来的田把式全部聚集在了小屋里。 通体青,唯有穗泛着微黄,即将丰收的麦穗被搁在桌上,八九个穿着褐衣衫的老农围在麦穗的旁边。 “可有人见过这种虫?” 有人摸,有人凑近看,许久,终于有个老农出声:“草民见过!” 陈延坠着的心提起了些,“是什么虫?” “这虫也没有定名……草民只先前见过。”这虫有些稀有,不多害,但人活得久,总是能见到各种东西的。它一般在小麦结穗时出现,依附于叶片、麦穗底下,以食小麦浆为生。 陈延听到食浆为生,心就跌到了底,果然,老农很快说,这虫最大的灾,就是减产。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