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痛苦连泼洒的眼泪都不能缓解半分。 回国前她和安田美纪说过,哪怕他结婚生子也要看一看才安心,她说的多么成 理 ,带着大义凛然的成全。可如今他并没有孩子,他只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要和别人结婚,她的承受力却已经超过极限。 她知道这是她该受的,可仍然觉得痛苦委屈。 初见面的那天,他说她学习重要时惦记着学习,等失去了 情又想讨回 情,这太不公平了,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她。他说的没错,可若当初的项林珠就明白自己的心、明白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又怎会作出那样的选择。 生活的残酷往往在此,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悔不当初总是充斥在每个人的生命中,伴随各种各样的痛楚终会大彻大悟,却很难再寻回最初的悸动。 ☆、73 那晚项林珠不知在小花坛上哭了多久, 等她回房间时北京又刮起了大风, 空 的街道没有什么行人,除了偶过的汽车和呼啸的风声, 瞧着已是大半夜了。 她在水龙头下掬了捧水洗脸,抬头时看着镜子里妆容花掉的面孔,五颜六 配着红肿的眼睛, 像骇人的鬼魅。她也没什么心思收拾, 胡 洗了洗就去 上躺着,就那么动也不动看着天花板,不盖被子也不 鞋。 后来浑浑噩噩中似乎睡着了, 可户外的风声噼啪着刮出动静,她猛然间又醒了。就这么半梦半醒搁 上躺到第二天下午,她才身心疲惫的收拾行李去了机场。 再回到那座温暖 的城市,她像丢失家园的弃儿, 恍然间竟觉得整座城市和她毫无关系,尽管她在这儿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领地,如今再来才 到强烈的孤独, 这大概就是心空的 受。 她拖着行李不知道去哪儿,只好打车回大学路的研究所。 研究所的同事们都在, 见她拖着箱子来单位也就罢了,一双眼睛还肿得像核桃, 面 苍白疲惫不堪,一时间都以为她生病了,统统围过来 问。 她说没事, 又向领导 代:“对不起,我高估了自己,合作没谈成。” 那领导倒也善解人意:“你初来乍到有这份心就很不错了,谭氏这块骨头历来难啃,所里的老同志都无从下手,不怪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准备考试吧,王书记在青岛忙新项目的事,你调整调整状态,报名之前去见见他。” 她点点头,又说:“我想跟所里先请几天假。” 领导看她那样子,点头道:“那就休息几天吧,要是生病了就去医院看看,拖得久了人难受。” 她应着,又见沙发前的女同事递来一把钥匙。 “走前你拜托我的任务完成啦,就在研究所对面,一居室,虽然环境旧点儿空间小点儿,但足够你一个人住。” 她接过钥匙,咧开僵硬的嘴角冲她道谢。 那之后便去了对面刚租下的房子。 那房子真是小,进门之后一览无遗,靠南摆着一张双人 ,对面的墙上有台 晶电视,往东有面装着防盗护窗的小 台,紧邻 台的是间小厨房。她简单拾掇一阵,便在那儿住下了。 先前跟所里请假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打算,她就是太累了,这么多年一直不停的忙碌,她想歇一歇。 完全没事做的时候时间总会显得特别漫长,她虽照样睡觉吃饭,却毫无规律可言,有时整天滴水不进也不觉得饿,有时困到眼皮都睁不开,闭上眼后却怎么也睡不着,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却 脑子的梦。 尤其这几天她总是做梦,梦见刘晓娟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过河拆桥。 梦里她虽僵硬着背脊, 口却一阵阵的疼。 她解释:“我没有过河拆桥,我和他之间也不是真正的 情。” 刘晓娟冷冷看着她:“你错了,不把这段 情当 情的从来只有你一个。你知道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只知道这几年自己很辛苦,是那种从早忙到晚身体不知疲惫心却空空 的辛苦。 这才明白,有些东西是你览尽 旎风光,收货功名成就,却怎么填也填不 的缺口。 许是上回和刘晓娟的对话让她记忆尤深,潜意识也承认她的指控,她才会汇集情绪在梦中编造这样的对话。 当她从梦中醒来,总会跟小 台上站一会儿,那 台外有棵百年老树, 壮的枝干斑驳的皮,茂密的枝叶像张开的怀抱,其中最茂盛的那条枝干正对着小 台,舒展的树叶清绿可人。 她看着那抹新鲜的绿,过往纷杂的画面从脑海中 替着闪现。她忽然很羡慕刘晓娟和路之悦。 这二人长久以来羡慕她的好成绩,路之悦本就不 学习不提也罢,尤其是刘晓娟,攒足了劲去学习也不可能追上她。可在 情方面,项林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连路之悦的尾巴也追不上。 先不论路之悦的为人对错与否,至少她 得坦 明白,不喜 就彻底厌恶,喜 了就一追到底,甚至刘晓娟也如此,为了李臻工作挣钱,甚至当众下跪道歉。 这些行为在某种程度看来确实没有底线,可又何尝不是 情炽热的体现。 谭稷明那天说的很对,她干不出介入别人 情的事,那么浓烈的 情因着他的坚持拒绝,她宁愿 制住极大的痛楚咬着牙忍着泪离开,也不会歇斯底里的释放。 她多想变成路之悦,管他三七二十一死活把人 住在说,哪怕成为第三者也不惧他人目光。如今的她倒不至于多么在乎别人的目光,却仍然过不了自己那关。 那天他让她好好生活,还告诉她要是再碰上 她的人一定要珍惜。 可对项林珠而言,能不能碰上再 她的人已经不重要,她却是无可能再 上别人。 再说另一边的谭稷明。 白杨好热闹,新项目开工后在自己家攒了一局,就在东直门的香河园。列席的除了张祈雨、谭稷明、程书颖和她老公之外,还有几个常在一起玩的朋友。 胡佳慧不在,却不是因为白杨没请她,男人互相之间不在乎那么多,好哥们儿跟谁在一块儿就请谁来。胡佳慧没来是因为她前天飞去法国参观展览去了,文艺青年么,总是喜 逛展览。 程书颖 着大肚子笨拙的半躺在沙发上,趁胡佳慧不在时多问了谭稷明几句。 “你们俩究竟怎么回事儿,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互相之间都没个响动。” 谭稷明正跟 台上喝茶,不咸不淡道:“这不正处着么。” “这都多长时间了,佳慧 子慢,跟一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才动一下,可你怎么也变成这种人,磨磨唧唧一句痛快话也没有。前段儿你们不是 好的么,她送你什么小麋鹿还送你艺术品,你不 喜 的么,还请她吃饭。这一来一往的,也该明确关系了。” “什么喜 。”他道,“那俩玩意儿是她顺手搁那儿的,瞧着也不占地方我就没管,谁喜 那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程书颖急:“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才说不喜 早干嘛去了,人佳慧可对你认真着呢,你是男人 得主动点儿。” “别跟这儿说我。”他喝了口茶道,“她也没你说的那么认真,互相不反 罢了。” “那你们俩究竟什么意思?” 他恹恹的,顿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 这几年谭稷明身边的朋友,甚至何晓穗和谭社会身边的人都零零散散给他介绍过好些个姑娘,过了最低谷的那段儿他也并非不愿接受新的人开展新的 情和生活,只是处来处去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或许是之前在项林珠身上耗费太多 气神儿,人的热忱是有限的,可他一股脑儿全抛了出去,一点儿后路不留,再之后便元气大伤,对别的人再难以耗费太多心思。 就目前的胡佳慧相对来说还能继续处下去,胡佳慧和程书颖特 ,这俩人认识之后程书颖就老叫她上家里玩,她家就挨着谭家,一来二去胡佳慧和何晓穗也 悉起来,渐渐的大家都认识她了,虽然谭胡二人始终不温不火,看上去有那么回事儿吧,仔细一瞧却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但暗地里大家都对她有个身份定位,只等着二人的关系在哪天能突飞猛进。 谭稷明对胡佳慧印象不错,乖巧懂事不多言多语,难得还 子灵活不犯轴。自二人认识以来,他一直在劝自己要对这姑娘多上点儿心,可不知怎的,前一秒还想着主动为别人做点儿什么,后一秒却总因为惦记着旁的事儿顺理成章将那些想法抛诸脑后。 何晓穗见他对人不怎么上心,念及他是不是在 情方面不开窍,可转念想到以前的事儿又觉得他并不是不开窍。身为母亲他对此很是担忧,好容易有一个姑娘他没有那么反 ,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于是何晓穗替他事无巨细的张罗,胡佳慧生 的头一天给他打一电话提醒。怕他忘了,生 当天再打一电话提醒。头一天因着提醒,他差使秘书去楼下订了礼物,第二天因着提醒,他推了晚上的饭局。 至于他和胡佳慧说的“一眼就看中,很符合你的气质”纯粹是胡诌,他 儿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其实同样不知该怎么进展的还有胡佳慧,她早已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关于 情的事儿虽不是十分透彻,但也是有经验的。如今年龄合适,工作合适,双方的家庭背景合适,加上人长得不赖也有魅力,她自然是愿意和谭稷明相处下去。可冥冥中却也觉着少了些什么,她虽不曾歇斯底里 过什么人,但优越的成长环境中也见识过许多有才有貌的男青年,因此谭稷明对她而言具有 惑力,却不是绝对的。 就目前俩人的关系来说,谭稷明怎会知道哪天是她的生 ,竟还把买好的礼物落在车里,要不是那晚他主动提出送她回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记起给她买过礼物。 但她并不糊涂,也知对方有意发展,便收了礼物再还他一顿饭。说起来也特有意思,这俩的互动似乎尊崇礼尚往来,接洽外宾似的,我请你一顿饭,你请我游个船,你再请我吃个饭,我便请你逛展览。互相看着在靠近, 本上却都那么端着,特没劲。 但俩人都还觉着对方不错,虽缺乏洪水猛兽般泛滥的 意,却也不反 增长彼此继续了解的机会,于是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来往着。 除了最伤心伤情的那一段儿,谭稷明是真没等过项林珠,他只是按部就班继续着自己的 子。那晚和项林珠说的话也是他原本就有的打算,他的潜意识总在暗示自己胡佳慧不错,不就是结婚么,和她结了得了,也不知是因为被从前的 情伤害得太狠,还是叛逆自己这老不得劲的心思,反正就是变态般的自我催眠。 如果项林珠这时没有出现,或者出现的稍晚一些,谭胡二人指不定就相敬如宾的迈入婚姻殿堂了。 可是她忽然出现了,搅 了谭稷明如死水一般的心绪,不过凌 却不是因为心动,是因为那些被刻意掩藏的不好情绪渐渐膨 了。就像一只魔法葫芦,有人曾经往里扔进太多痛苦和酸楚,沉淀良久之后这些无形的消极变成一只妖怪,而那个罪魁祸首却忽然回来了,还刷的一下揭开了葫芦盖儿,钻出的妖怪首当其冲攻击的便是这个开盖儿的人。 较劲似的,谭稷明在和项林珠见面之后反而较往常而言主动的靠近了胡佳慧。但是又能怎样呢,即使他抗拒着项林珠,甚至拿结婚当挡箭牌把她赶走,他也没有 上胡佳慧,更始终迈不出向胡佳慧求婚的那一步。 明明他所有的行为都按照大脑的支配在实施,为什么就迈不出最后一步,他很是不解。 他如今多么理智,摘除可能意外的风险,只选择规避伤害的安稳道路,连那些万分之一的雀跃残念都被强大的理 制住,他分毫不差的做到了,分明已经成功了。 可是他一点儿成就 没有,也一点儿不觉得快乐。 ☆、74 这二人之间, 项林珠觉得生活就此死掉了, 谭稷明虽然没那么深刻的 悟,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那么把自己晾在那儿,颇有几分听天由命的意思。那段时间,他们彼此的生活都像一潭死水, 看不见任何 的波纹。 可生活的妙处往往在于看似已成定局的事忽然有了转机, 不管是平静无澜转成波涛汹涌,还是饕餮大难变成一帆风顺,都是转变人生道路的契机。 转眼已至九月中旬, 在那个临近中秋的周末,恰逢袁伟从南美回来处理公务,还带回一些当地特产,他给亲朋好友送了礼之后又给何晓穗打了一电话, 想给她也捎去一份。 他有这份心,何晓穗很是高兴,便邀他到家里吃饭。 “不了。”他说, “老婆不在家,孩子没人看。” “这算个什么事儿, 你带孩子一块儿过来,吃了饭就在我这儿休息, 等孩儿他妈回家了,你们又再回去。” 他念着自己不太会带孩子,何晓穗毕竟也是为人母, 带孩子多少有一套,于是就带着孩子去了谭家。 袁伟的孩子小名叫 ,今年刚 五岁,就读幼儿园大班。 袁 头发剃得极短,只剩青茬儿护着头皮,前额却留着浓密的黑发,像只锅铲。他虽是个男孩儿,却并非特别皮的孩子,何晓穗很喜 逗他玩,每回见人来了都会给人吃些小零食。 袁 也喜 何晓穗,却有些害怕谭稷明。 所以袁伟带他走的时候他还特地问他爸:“谭叔叔也在么?” “不在。”他说,“你谭叔叔是个劳模,一般情况见不着他。” 他于是松了口气,只一心惦记着何 给的花生糖。 却不料谭稷明今儿碰巧回去了,还大咧咧跟前厅的沙发上坐着,袁 见着他的时候惊了一跳。他自然没什么反应,只顾着和他爹说话,完了何 就热情地出来 接他,领他去院儿里和小猫玩,还给他糖吃。 老半天过去,他爹见户外风大,怕他着凉就把他招回来,于是他就跟沙发上坐着吃糖,左手边是亲爹,右手边是谭稷明。 谭稷明不是亲和的人,尤其跟小孩儿面前,那气场不仅不招小孩儿待见还让小孩儿畏惧。袁 一沾着他就格外乖巧,坐那儿不敢 动,却见他拿了茶几上的茶来喝,等放下茶杯后又看了看盘子里的糕点。 转头 声 气的问他:“想吃么?” 他立即摇头拒绝。 袁伟摸了一把孩子的头,笑着说:“我看你对付小孩儿 有一招,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估计程书颖家孩子以后也害怕你。”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说着又看着袁 ,“是不是?” 袁 看着他动也不敢动,那模样竟是被吓坏了。 谭稷明又道:“说起程书颖我都忘了告你,她昨儿半夜生了,我和白杨他们几个打算一会儿去医院看看,你去么?” “这都生了,真快。”袁伟说,“去吧,我正好在家,一块儿过去看看。” 于是几人凑一辆车上往医院跑。 这仨老爷儿们搁车里聊了半天做生意,末了没什么聊的了,袁伟便转了口风试探谭稷明。 “你和程书颖那同学怎么样了?” “就那样。”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