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长悠摸黑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夏天的凉茶都不是凉的,而是温的,她一口气喝下去,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过她想,戒起来应该不太难。就像她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喜 吃甜食,母亲告诫了她好多次,她总是忍不住。后来母亲真生气了,明令 止她不许再吃任何吃含糖的东西,后来她就真的戒掉了。 戒瘾的最开始的确 难受,不过捱过了那个阶段,就没什么所谓了。 天阶夜 凉如水,她坐在台阶上, 院子竹声。 坐了一会儿,觉得地上太凉,就将躺椅搬了出来,搁在廊上,躺在那里摇着看星星。 青檀起夜,瞧见她躺在廊下,有些奇怪,如了厕,到廊下去,见她竟然没睡,问道:“公主怎么坐在这里,睡不着吗?” 步长悠抬起身子看了她一眼,道:“不用管我,你睡你的。” 青檀 眼睛:“昨晚睡得早,这会儿倒是不困,公主要是不嫌,我陪公主待一会儿?” 步长悠没有吭声。 没吭声就是可以,青檀进房间拿了小竹凳,在她脚边坐下,两人都没说话。 不知道坐了多久,步长悠忽然问:“你说你之前有喜 的人,可惜后来进了 ,缘分断了,那以后呢,有想过嫁人吗?” 青檀笑了,声音还有些哑:“进 后就没想过婚配的事情了,那地方哪里容人想这个。不过好在跟着公主出来了,外头多少松快些,但婚配的事还是没想过。公主要修行就跟着公主修行,要云游就跟着公主云游。公主怎么都是需要人照顾的。” 步长悠问:“要是遇到有缘分的人呢?” 青檀笑:“缘分这东西说起来妙不可言,可正儿八经的摸不到够不着。” 步长悠道:“我觉得郑平 好,举手投足,谈吐修养,不像个 人。” 青檀一愣,道:“他就是一路人,公主怎么提起他了。” 步长悠道:“没事,就是瞎想,想到了。” 青檀没吭声。 步长悠又道:“上次说要看戏也没看成,咱们今天去吧,说不定还能在湖边遇到他。” 青檀又笑:“人家又不是本地人,来这无非寻亲或是访友,这会儿指不定都离开琮安了。” “你不信?”步长悠坐了起来,“那咱们打个赌。” 青檀对她的兴致 有些不解:“萍水相逢,干嘛要赌能不能见到他,他有什么让公主稀罕的?” 步长悠摇摇头:“你不是说缘分难测吗,一面是萍水相逢,二 两面就是有缘千里来相逢了,谁知道呢。” 第二天两人果真去了金玉楼,在湖边溜达了几圈,还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不过没碰上那个郑平。 后来,主仆俩经常去金玉楼看戏,都没有遇到郑平。 青檀倒无所谓,一遇良人这事,她在话本里看过不少,也戏文中听过不少,不过多半都发生在王姬公主,君侯小姐,丞相千金身上,她至今还没见过哪个丫鬟侍女得遇良人的故事。 她知道自己身份。 公主显得很失望,是对缘分的失望,说太不靠谱了。 青檀想,其实要是把公主和相公子写成一出戏,那一定能体现出缘分的妙不可言。只是他们的故事没有结尾,或许不能叫有缘分,只能叫有缘无分。 步长悠和青檀整 连戏楼,一直没碰见郑平,不过倒是碰见了其他人。比如金玉楼的老 客相城相公子。当然了,不只他一个。 第82章 请罪 是相城和钟离晔。 她们一落座, 青檀就瞧见了。她跟步长悠说了一下,步长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也正望她们这边看。 步长悠若无其事的把目光移到了戏台上。 小厮上了茶和干果 饯后, 步长悠专心致志磕起瓜子来。 开戏的锣声响起来之后, 钟离晔和相城的隔壁座儿来了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两人坐下没多久,其中一位绕过屏风,拍了拍钟离晔的肩。 青檀觉得这小厮和钟离晔分外亲热, 看上去很 。而且这小厮不仅跟钟离晔认识, 也跟相公子认识,还夺了相公子手里的扇子。 没一会儿,相公子起身绕过屏风, 到了隔壁,在隔壁落了座。 刚开始相公子跟那小厮还客客气气的说话, 后来越说越近,竟咬起耳朵来。 青檀有些疑惑, 相公子好男风?之前没发现有迹象啊。还是说他隐藏太深, 她们不知道,如今原形毕 了? 青檀偷偷看了一眼步长悠,步长悠正聚 会神的看戏。 青檀觉得公主真沉得住气。然而她才刚这么想了没多久, 公主就坐不住了,说要下去走走。 两人到了湖边,本想到水边的亭子吹吹风,结果发现亭子里有人,只好沿着湖边散步,时间差不多了, 青檀提醒道:“下半场的戏估计要开始了,公主,咱们回去吧。” 步长悠有些提不起兴致,她道:“不想看戏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青檀问:“公主想去什么地方?” 步长悠问:“听说九巷里头有南风馆?” 青檀被震住了。 步长悠走出去好远才发现青檀落队了,她回身问:“你干什么?” 青檀仍处在震惊中,她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身边:“公主去那地方做什么?” 步长悠觉得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于是反问:“你说呢?” 青檀嗫嚅道:“可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公主是正经人,还是别去了......” “正经人?”步长悠看着她,“你觉得我像正经人?” 跟相公子什么都不是,就这么搞,的确不是正经人的行径,可她不觉得公主不正经,公主是喜 相公子才跟他搞的。她道:“我觉得公主还是半个正经人……” 步长悠笑了:“紫苏肯定喜 这种热闹地方,你把她叫来,咱们一块见见世面去。” 公主这么说,青檀放下一点心,看来只是好奇,并未想做什么,只是还是有些犹豫,不想她踏入那种地方,就道:“可我回去叫人,公主一个人在这,这鱼龙混杂的,我怕不安全。” 步长悠道:“我去楼上再看一会儿戏,不 走,再说这儿人多,没人敢怎么样,你去吧。” 青檀想着相城在,就算不说男女情,他和公主还是表兄妹,倘若真有事,他怎么都不会袖手旁观,就去了。 步长悠一个人回到了二楼。 斜对面的四个人并了桌坐在一块,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相城发现,公主身边有人时,他还好点,可公主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时,他就非常不好。 戏楼里无论一楼还是二楼,都三五成群的,只有公主孤零零的,看得他难受,老是忍不住看她,老想坐在她身边,哪怕不说话,就陪她待着都是好的。 他非常用力的克制,在用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抵抗,他把公主过往的冷漠时刻全回忆了一遍。他告诉自己,他若走过去,还会再伤心,他不能过去。她不懂珍惜,她三心二意,活该她孤零零。可想再多都没有用,那些冷漠如今想起来更像 擒故纵,像种情趣。公主给的甜不是真正的甜,公主给的苦也不是真正的苦。 钟离清隔着钟离晔察觉到了相城的心不在焉,但她没吭声,只是暗中观察着,她发现他的注意力在斜对面。 她看过去,她们斜对面的雅座里孤零零的做了一个公子。 钟离清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问:“相公子,你在看什么?” 钟离清这么一问,钟离晔和钟离浠都看向了他。 相城从愣怔中回过神,若无其事的从碟子里捏了一粒花生:“没什么,好像看到一个 人。” “是吗?”钟离晔顺着他刚才看过的方向看过去。 相城嗯了一声:“不过估计是我认错,他不可能在琮安。” 台上花 正耍到 彩处,钟离晔和钟离浠都没在意,继续看戏。 可相城随后的心不在焉,让钟离清又起了疑心。她有些担心,担心对面那个就是相城 思夜想的人。 她不怕相城忘不了,她怕相城不死心,不想忘。 她希望那个人将他踩到泥地里,死死的踩下去,一口气都不要留,这样她才能有机会将他扶起来。 下半场戏快结束时,斜对面又来了两忍,两人跟那位公子汇合之后,一同下了楼。 那仨人一离开,相城立刻跨掉了,三魂七魄像全部被 走了,一点兴致都没有。 钟离清意识到,原来那人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以前也知道重要,可不亲眼所见,没意识到这么重要。 她有些坐不住,站起来说先回去了。钟离晔和钟离浠见她脸 难看,纷纷问怎么了,钟离清只说不舒服。钟离晔有些担心,就要陪着一块回去,相城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步长悠和青檀紫苏到了 山阁。 九巷中大些的 院,男 和女 是兼而有之的, 山阁是唯一一家纯正的南风馆。只不过这才将将下午,生意还没开张,所以有些冷清。 老鸨见有客来,先拿那双滤过万千人的眼将仨人上下打量一番,她立刻得出结论,这仨是女的。接着看服饰,说不上寒酸,但也看不出有钱。不过这年头,多得是变装进来找乐子的主儿,不能单凭这个断人。最后老鸨去看脸,打首这位虽一脸麻子,可细皮 ,倒像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而且她凑近了细看,还断出这 脸麻子是点上去的。寒酸货恨不得把全部家当带在身上炫耀自己有钱,真正的权贵才会极力把自己往寒酸上整。老鸨心里有点谱,立刻热情起来。 老鸨说他们这的清倌头牌新成公子 艺双绝,不如叫他过来陪几位解解闷? 说到 艺双绝,步长悠立刻联想到了相城,她倒是要瞧瞧,还有没有比他更 艺双绝的人了。她点点头,说就他吧。 老鸨眉开眼笑,将她们带到二楼雅间,请她们稍后,她这就叫新成公子。 紫苏和青檀也是头次逛窑子,多少有些局促,局促中还有些兴奋。尤其紫苏,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步长悠暗想,紫苏也就没钱没地位,倘若给她机会,她一定是养一大堆小白脸的豪门贵妇。她的好奇心实在太重了,对什么都兴致 ,什么都想乐于尝试。 外头有敲门声,青檀和紫苏立刻从桌边站起来,自动到步长悠身后去,然后道:“请进。” 进来的是老鸨,老鸨身后跟着白衣的年轻公子,紫苏迫不及待的歪身去看,看清之后,像见了鬼似的,立刻又正了回来。 老鸨擦擦额头上的汗,这叫什么回事,人还没上呢,捉 的就来了,她皮笑 不笑道:“几位有话好好说,尽量别动手动脚,倒不是心疼这些桌椅板凳,就是害怕伤着几位,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然后迅速出去,把门关上,长松了一口气。 青檀和紫苏相互看了一眼,也默默的开门出去了,但没走远,就在门口。 房间里静下来,不过能听到外头的风,树叶哗啦啦的作响。 步长悠没看他,站起来就要走,可就在她站起来的瞬间,他从 里摸出了一个东西,刺啦一声拔开了。 步长悠的步子没有迈出去,因为她看到他手里是一把匕首,刀刃上还泛着冷光。 她下意识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他脸上什么都没有,空 的一片,她突然心慌起来。他一步步的走过来,每一步迫近都像一句警告,步长悠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他是不是要捅死她?不可能,她立刻否认了,他不会的,纵然他之前发过疯,可那是在她 怒他的情况下,如今她什么都没做,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发起疯来?她看着他,再次否认了,不会的,他不会伤害她,她知道。那他拿刀做什么?她看着他,忘了生气,认真看着他:“拿刀做什么?” 他停下来,握住她的手,手指很凉,凉意传到她手上,密密麻麻的渗入心头,她半空白的脑子清醒了一点,下意识的往下看。 刀柄在她手里,他正握着她的手,刀尖对准了他自己,她一下清醒了,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来得及说一句不要,刀已经刺进去了,他闷哼一声,抱住了她,声音就在她耳畔:“公主,对不起,因为我这没出息的男人,让你受苦了。” 她一下就哭了,边哭边喊来人。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