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澜音弯,回之以笑。 目送纪雅云离开,霍澜音将倒扣在桌子上的茶盏翻过来,倒了一盏茶推到卫瞻面前。她有些心虚地偷偷看了一眼卫瞻的神,迅速低下头去。 “真心,你可真好意思说出口啊。” 霍澜音理直气壮地说:“逃跑的真心有,如今努力尝试的真心也有。怎么就说不出口了?” “呵。” 霍澜音眸光转,又偷偷瞥了卫瞻一眼,小声说:“那我总不能说殿下有食香瘾吧。她若是再着问我身上的香味儿哪里来的,我可怎么好。” 卫瞻起眼皮,闲闲瞥着她。 霍澜音手肘在桌子上,上半身前倾,忽然一下子凑近卫瞻的脸。她眼尾轻轻勾勒一抹嫣然,潋滟眸光浮动。她望着卫瞻,声音低缓轻柔:“其实这问题该问殿下。殿下究竟是怎么被一只小狐狸给住了呢?” 卫瞻也上半身微微前倾,更进一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两个人几乎鼻尖相抵。 他不答反问:“泥泥,当初你的勾引是为了不被半路丢下,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方便你逃走。那么如今你再如此勾引我又是为何?” 霍澜音含着柔笑意的眸光微凝,不由怔住。 为什么? 她发现她回答不上来卫瞻的问题。好像她勾引卫瞻太多次,多到自然而然,顺手拈来。 目的?好像没有。 卫瞻看着霍澜音凝神的样子,他笑了。他忽然凑过去,亲了一下霍澜音的角。 霍澜音一怔,立刻坐直身子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去看看莺时可有把水烧好。舟车劳碌,已经几未曾好好沐浴过了。”霍澜音起身,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城镇很小,小镇里的人生活简单质朴,不算多富有。卫瞻住的这处小院子是镇长的家。镇长的家并不大,镇长将自己和儿子儿媳的房间全部腾出来给卫瞻住,他们则是退宿在厢房。 卫瞻坐在窗下,随手翻着架子上的书籍。他随意翻了翻书页,注意力却无法集中。 ——每当霍澜音沐浴时,她身上的香味儿总是会变得更加浓郁。 卫瞻抬头,望向耳房的方向。他的眼前不由浮现霍澜音坐在水中的样子,水汽氤氲中,她美得像是九霄仙子。 他见过啊。 他知道她浴中的样子有多么让人把持不住。若是以前,他已经推门进去,为所为。然而如今,他只能克制地坐在这里,连想她都是克制的。 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书册扔到桌子上,越来越烦躁。 霍澜音擦着头发出来,不经意间抬头,对上卫瞻的目光,瞧见他正用一种恼怒暴躁的目光瞪着她。 她又怎么惹他了? 霍澜音避其锋芒,贴着墙角走到屋子的东南角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仔细擦拭头发。 奚海生和莺时进了耳房收拾,又换了新水。 卫瞻进了耳房,鼻息间全是浓郁的香气。这股香气无孔不入地往他身里钻,让他心里身体躁。 他转身出去,招来奚海生将耳房的所有窗户全打开。 霍澜音蹙眉,从铜镜望了一眼卫瞻,又默默收回视线。心想太子爷果然不好伺候,明明是他让她先去洗,如今反倒是嫌弃她将耳房脏?不能呀,因为知道卫瞻一会儿要用,她用的时候已经很注意了。 她对着铜镜摆着口型——“真挑剔。” 耳房开着窗户放了一会儿香,卫瞻才进去。 霍澜音将头发擦得半干,她探手伸到窗外,受着外面的小夜风徐缓轻柔。她起身走出房,想让半干的长发吹吹风,干得更快些。 念着前院恐有杂人,她直接去了僻静的小后院。霍澜音也没走多远,从后门出去,也未下台阶,只在檐下从一侧渡步到另一侧。 她忽然听见低低的乐音,仔细一听,隐约听出是陶埙的声音。霍澜音微微诧异。北衍过度重武轻文,琴曲歌舞更被人所鄙夷。听这声音,当是镇长家中人所吹。明知道大殿下宿在这里,还敢吹奏陶埙? 霍澜音蹙着眉听了一会儿,只觉得这陶埙的声音过于寂寥,像裹着一层悠远的记忆。 霍澜音望向声音传来的小月门。她犹豫了一下,下了台阶,踩着十字砖路,朝着小月门走去。她刚走到小月门门口,门另一侧的陶埙声停了下来,变成男子随意的哼唱声。那是一首汾南的民谣。 霍澜音脚步猛地停下,刚想离开,忽觉得这声音很耳,有些不敢置信地歪着头,偷偷去看。 霍平疆自斟一盏酒,不紧不慢地开口:“小姑娘躲在后面做什么?” 霍澜音轻轻咬了下舌尖,从月门后走出来,说:“霍将军,我只是听了埙声有些好奇。不是有意偷听。打扰到将军了……” 半晌,霍平疆才道:“如今的确极少见纵乐起舞的场景。可惜。” 霍澜音顿时明白过来。汾南,那是个盛产美人,人人歌舞的地方。霍将军会带着陶埙,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已经没有汾南这个地方了。大火烧了数月,烧了那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昔的人间仙界葬于战,白骨皑皑堆成鬼城,荒芜至今。 “将军是汾南人?” 霍平疆点头,随口问:“小姑娘听得出汾南口音?” 霍澜音摇摇头,说:“许是将军走南闯北,听不出汾南口音。我只是小时候听母亲哼唱过汾南的民谣。” 话一出口,霍澜音有些后悔。如今整个北衍鄙乐舞,她不希望别人轻鄙她的母亲。 “你不是西泽人?”霍平疆问。 霍澜音摇摇头:“我生于西泽,可我父母是汾南人。战的时候,母亲随乡人逃难,后来辗转至西泽。” “从汾南到西泽,倒是走了很远。”霍平疆忽来了兴致,他问:“那你可会汾南话或者歌谣?” “那倒是不会。”霍澜音摇头,“只能听懂一点点罢了。” 霍平疆“啊”了一声,有些惋惜地点了下头。盏中的酒已经空了,他又到了一杯。 霍澜音抬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霍平疆。 霍平疆没有穿厚重的铠甲,寻常的玄宽袖大氅亦穿出战铠的威来,那是久经沙场留下来的,磨不去的印记。月下独酌,又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虽说同行一个月,可是这一个月里,霍澜音几乎没有与他说过话打过道。 北衍的孩子是听着霍平疆的威名长大的。霍澜音从未想到她有朝一会见到霍平疆,甚至将他当成恶人对他放暗器。如今又能这样平静地与他说话。 霍澜音的目光落在霍平疆的脸颊。 当初她手中的刀刃划破霍平疆的脸颊,只是划破了皮。然而一个月过后,那极小的伤口虽然早就好了,却留下一道极浅极浅的白小疤。若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霍澜音轻轻咬,既觉得心虚,又觉得歉意。 霍澜音惊觉自己盯着霍平疆走神,实在无礼。她赶忙低下头,恭敬地说:“连月奔波,夜深寒。将军当早些歇息。” 霍平疆抬眼,看着霍澜音匆匆走开的背影。他又低下头,径自浅酌。 霍澜音回到房中时,卫瞻已经穿着宽松的雪寝衣躺下了。霍澜音瞥了一眼榻的方向,也不知道卫瞻有没有睡着,放轻了脚步。她关好门窗,吹熄了灯,轻手轻脚地爬上榻。 卫瞻躺在外侧,霍澜音只好从尾绕进去。一不小心到卫瞻的脚踝,霍澜音急忙抬头去看卫瞻,见卫瞻没什么反应,想来是已经睡了。她这才松了口气,进到榻里侧躺下。 连奔波,什么人都受不了。霍澜音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没多久,她翻了个身,面朝卫瞻。 外面的风忽然大了许久,将窗户吹开一道,凉的夜风吹进来,将窗帘吹开一些。月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霍澜音的脸颊,衬得她的脸颊在夜里莹白中透着晶莹。剔透可人。 卫瞻凝望着她的脸一会儿,视线下移落在她随意搭在脸侧的手。 半晌,卫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手背。 他打量着霍澜音的神,看可是吵醒了她。 霍澜音睡得很沉。 卫瞻继而将她微微蜷着的手指一展开,反复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然后他忍不住凑过去,去轻轻啃吻她的指尖儿。 微微有些疼麻,睡梦中的霍澜音蹙起眉,小声喃喃着。她胡将身前的怪物推开,抢回自己的手抱在口,糊糊地翻身背对着卫瞻。 卫瞻一动不动。许久之后,卫瞻深深了口气。腔里的暴躁之意几乎不住。 “混账东西……” 他抬起脚,朝着霍澜音的股踢了一脚。 “唔……”霍澜音哼唧一声,眼睫颤了颤,醒了过来。 卫瞻迅速闭上眼睛,心跳莫名加快。 霍澜音慢地转过身,她了眼睛,睡眼朦胧地望向卫瞻。反应慢半拍地软声细语嘟念:“殿下,你怎么还梦游呢……” 第117章 栖凤中,皇后刚出浴,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由着女为她修磨指甲。 姜嬷嬷悄声进来,恭敬说话:“娘娘,您凤寿宴的请帖单子已经写好,还请您过目。” 皇后蹙眉,她抬手,接过女递过来的铜镜,从铜镜细瞧自己的脸。 姜嬷嬷赶紧接了一句:“娘娘容貌世无其二,风华无双。” 姜嬷嬷这话可不是奉承。皇后的美貌远扬四海,甚至曾有番邦异族朝见时,跪拜只为求一见。她如今三十有三,没受过苦楚,依旧明,又多了几分少女不会有的风韵,何况她有着天下女子无可企及的风度气质。人人惊于她的美貌,那是一种令人不敢直视,只能仰望的高高在上的美。 “一切从简,能不请的人就不必来了。”皇后将铜镜递给女。 皇后并不喜这一年一回的凤寿宴。生辰而已,有什么可庆贺的,凭白要见一群无聊的蠢货。可她是皇后,这事情推不得。 姜嬷嬷应下。她心里早就有了数。作为皇后手下得力之人,办事滴水不漏。她早已想过皇后的各种态度,写出几份不同的名单。如今得了皇后的态度,再取其中最合适的那一份名单就行了。 不过眼下倒是有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她悄悄打量了一下皇后的神,见娘娘今没有不愉,才道:“娘娘,大殿下很快就要回京了。” 皇后“嗯”了一声,神平淡。 姜嬷嬷这下倒是有些摸不透皇后对大殿下的态度。 姜嬷嬷于是又说:“大殿下身边一直带的那个姑娘,这回恐是要带回东。” “那个西泽的小香香?”皇后漫不经心地问。 “是那位香姑娘。”姜嬷嬷点头,“奴提起这件事情,是因为大殿下始终没给那位姑娘名分。奴算着大殿下定然能赶上娘娘的凤寿宴。若是大殿下将那姑娘带回了东,娘娘要不要给她个名分?” 姜嬷嬷说完,揣摩着皇后的心思态度。 在这里,听话是远远不够的。要能明白主子的心思,要能动脑子出谋划策。如今娘娘和大殿下之间有了间隙,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这正是姜嬷嬷出这主意的缘由。 “本怎记得那姑娘半路离开了?”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