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她回想起此时此景,有人小心在告诉她,自己的相公已经死了,没有心跳声,没有了脉搏与呼 ,请王妃主子节哀顺便……她没有哭。 居然,不仅没有哭,甚至于整个下马的过程,庄重,端静,沉着,一丝不 ,步履坚定而冷静异常。 几个小士兵想要上前搀着她,却被她轻轻一扬手袖,“不用!本王妃自己能走!”声音不怒自威。 她想进去看里面相公的“尸身”, 军帐里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儿飘散于空气中,蜿蜒的鲜血,甚至从帐脚的荒草泥地像小河似蔓延 出来。 “王妃!王妃!” 那个叫李振兴的小将士哭着跪着求着她劝说,不停摇头阻止。“你不能进去看!王爷,王爷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太好看!我怕您会吓着!” 顾峥:“你们都给我让看!他是我丈夫!他有什么好害怕?对本王妃来说,又有什么好害怕?!” 她就那样走了进去,从从容容,踩着地上的处处鲜血,脸 苍白憔悴蜡黄,却仍旧极力保持平静。 耳边虚虚隆隆地,有人又来告诉她,轻声给她解释,其实,王爷若是用麻黄散,听他们和卢军医的劝,可能,可能会 过这一关的,然而,王爷就是不用。 若是不得他同意允许,卢军医也不能擅自做主决定,毕竟,那麻黄散,会导致人今后失去一切记忆…… 顾峥的心一下就 空,痛缩成一团。“用麻黄散……会让人失去记忆,将什么都给忘了,真的,是这样么?” 她 到头晕目眩, 口钻心的疼痛犹如蛇咬鹰抓,连嗓子都哑了,说不出来话。 一将士低声,“是!”[ *重*號:侒*侒*随*心*推] 卢军医也道:“王爷说,他不能没有记忆,他这辈子,有不能忘记的人和事,有不能忘记的太多过去,所以,这麻黄散,死活都不肯用……” 刷刷刷的眼泪,从顾峥两颊腮边瞬间一颗颗地落下。“傻子!” 眼泪断线的珠子,她痛嚎哀叫又一声。“你是傻子啊!傻子!” 第90章 大结局(上) 大抵人的这一生总逃不过四个字桎梏,生、老、病、死,或者稍改一改,就是生离死别。 顾峥自觉她必须要有足够的勇气与坚强的信念、来支撑着她,有心理准备去承受这眼下的一切。 这是个战 频发的年代,安定与平稳注定个奢侈。有人常说,“宁为太平犬,莫作 离人”,想必,就是这个意思。 顾峥也终于明白了,就算,这个男人不是皇子龙孙,没有如今的身份,他生活在寻常百姓普通家庭,没有那么高贵的血 血统,可能,她和他终将面对的也会是同样的今天。 格命运早就已注定,他不会甘心于平凡平庸。她看见了眼下这些将士手下们对男人的钦佩、崇拜与尊敬;为他的铮铮铁骨与傲气智慧折服……这是男人们的战场,他在这里找到了生命的归属与价值。 许多年以前,那时还在江南,当时,不管是顾峥,还是她的父亲顾剑舟,一个想威 ,一个想情 ,天真地,都想让这男人屈服……想想,真是滑稽可笑得紧。 顾峥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强着支撑多久。 她颤抖着双手,慢慢地,双膝弯曲,半跪半趴靠在丈夫周牧禹的 榻边缘。“我来了!”她说,“我来带你回去!” 颤抖的那双纤纤柔夷轻轻去触摸男人的脸庞,他的脸,清苍,蜡黄,没有一丝血 ,难看的可怕。双眸紧闭,下颔长 了许久没刮的青 绒须。 “现在,你可该 意了,是不是!” “你说你不要用麻黄散,你害怕会失忆,害怕再记不得从前的人和事,记不得我,记不得我们以前的 子……” “可是,你现在是个死人了,那你,你可还记得什么!” “你傻!真的很傻!” 她说着说着,终于泣不成声,崩溃了,疯了。发疯一般的将男人捶打着,摇晃着,泪眼模糊。 “我恨你!你让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寡妇!” “你说,我们的时间为什么总这么短!” “前些年刚成亲那会儿,你和我别扭,闹各种小 ,最后,你不闹了,我们好容易走在一起,可是,你又要离开我和女儿……” “苗苗,她才八岁……八岁不到啊,你忍心抛下她不管吗?” “周牧禹,你好……狠!算你狠!” “你起来!起来啊!……” “你这样到底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起来!混账!快起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你这样子对我,你安心吗?!” “……” 军帐中,所有将士垂首低眸地默哀,不管是卢老太医,还是李振兴,统统都把脸扭过去,喉头哽咽着。 “王妃,请您节哀……” 他们异口同声,轻而低地,柔柔地劝 ,说。 尾声 汴京,二月。 承平三十四年, 扰了人世间许久太平的战 终于结束,告一段落,整个京都笼罩在一片烟雨中,乍暖还寒的天气,杨柳开始 丝,堆砌如梦如烟。 晋亲王府,顾峥 着个大肚子。 女儿苗苗,萱草,还有婆婆周氏等,都在围着桌上堆砌如山东西口中啧啧,指指点点谈论个不停。 “禀王妃主子,这是兵部许敬安许大人送来的……” “这是周太傅专程送来给王妃您的……” “这是翰林院的大学士……” 桌上有珊瑚摆件,女人首饰发钗,古董玉器,玛瑙,各种名家字画笔贴。 小 女一边将礼单名字念完,一边叹着气道:“我看主子,您还是收下吧,要不然,他们这些人天天到咱们府上折腾,您不收,是不会罢休的!” 朝廷上大部分人是见风使舵,哪边红火就往哪边烧热灶。现在,东 无主,太子之位一直空悬。 他们同时也明白个至理儿,光是想要烧热灶也不能 烧,得讲究方法,就比如,现在,这晋亲王府,名义上是男人当家,可是,真正的主人,却是个名叫顾峥的女子。也就是正大着个肚子的晋亲王妃。谁都听她的,连家主都对她千依百顺,唯首是瞻。她才是这里真正的女大王,女主子。 顾峥的婆婆周氏叹:“收就收了吧,这才是个开头,以后啊,只怕你要应付的会比这更多!” 婆婆周氏转眼又老了些许,两鬓 了好几 银白发丝。 她怀里还抱着个一岁半大的小 娃儿,正手摇着拨浪鼓,逗着。“你笑一个,我的小乖孙儿,你倒是笑啊!” 那是顾峥所生第二胎,苗苗的亲弟弟。 所有人都说,这小家伙的眉目五官,简直和他爹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连那倔强的脾气,死不 吭声,沉默,话少,呆闷闷不 笑的 子都是如出一辙。 萱草笑:“其实,我倒是看过小郡王笑呢!你们老是这样逗他,他不好意思在你们面前笑呀!” “哦?真的?”顾峥和周氏目 疑惑,异口同声。 “要不,你们都跟我来!” 萱草建议周氏将小郡王放在坑上,然后,将拨浪鼓亲 到小郡王软绵绵 乎乎的小手里。接着萱草又轻嘘地一声,提议所有的 女包括顾峥周氏等全都出去,再把门帘子放下,她们就躲在门帘 边偷偷观察。果然,那只一岁半胖乎乎的小东西见没人了,独自坐炕上玩耍着,把手中的拨浪鼓一摇,再摇,摇着摇着,又拿耳边不停晃动着。 “咯咯咯,咯咯咯……” 他的笑声很快如同银铃,笑得是酣畅痛快,哈喇子都 到围嘴上。 周氏,以及顾峥全都再次瞪大眼,不可思议。“天呐,他怎么,怎么……” 果然和那闷 爹如出一辙啊! . 傍晚,用了晚膳,收拾打理好一切,顾峥依旧 着个肚子,动作吃力笨拙地,在两小 女搀扶下,回到自己寝殿。 寝殿的正中央,立着一扇镶嵌大理石红木雕山水花鸟屏风,通明的烛火在屏风上摇曳闪烁。 另一边,橘黄 柔和的光线,把坐于屏风后面书桌旁男人的轮廓,映照成优美的弧线。 周牧禹穿着一袭白衣夹纱暗花袍,通身家常打扮。 是的,他没死,动作神情俱都安详恬静,沉俊的眉目,只专注于手中的文档书册,一会儿,又拿着笔在勾画写什么,应该是忙着处理文档公务。 顾峥摇头,语气很是无奈,叹了口气。“你又不让下人们关好窗子!” 便亲自上前,去关书桌前的雕花小木窗。 周牧禹始终专注沉浸于自己的公事,谁来了都不会□□扰的节奏。这会儿子,一看,是 子顾峥,忙忙起身, 着手,死皮赖脸上前讨好道:“嗯咳,原来是娘子您呀!对不起为夫忘了给下人吩咐!” 仿佛如今的男人,见了女人总是习惯于小孩儿见了大人模样,有害怕,有惊慌,怕一留神做错事,就惹女人不高兴、发猫威了。 顾峥摇头:“现在可是倒 寒,你如今的身体可不像从前——” 说着,她忽打住。嗅着空气里一股什么味儿,然后,再仔仔细细,东嗅嗅,西闻闻。 男人见她这副模样,慌怂得一 ,连 股都夹紧了。“娘子,你,你闻到什么了——” 顾峥猛地上前把男人、堂堂晋王、现如今准太子衣领使劲狠狠一扯,脸凑近他,几乎女上男下姿势, 制着,眼看就要把男人 于椅子摁住推倒坐下。 “告诉我,你喝酒了是不是?” 她暴跳如雷,气得如发怒的母猫。“你真的喝酒了?!周牧禹,你,你背着我,又喝酒了?!” 男人赶紧把两手抱住脑袋。心忖,完了完了…… 顾峥现如今那鼻子简直比狗的还要灵,她又嗅到了什么不对劲儿。 周牧禹正忽又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以背正挡着什么。他的身后,原来藏了一个金唾盒。那小盒子里,是一团团乌糟糟黑幽幽东西。 顾峥柳眉倒竖:“周牧禹,你让开!” 周牧禹:“……”窝囊如同被卸了脚的虾蟹。 顾峥:“你让不让?!给我让开!” 周牧禹:“……” 顾峥:“……” 气不可遏,干脆一把将男人给扯了推来开,周牧禹大叫,“娘子!不要,我错了,真的错了!——” 最后那个错字,还未说完出口。顾峥就像是被孙悟空施了法术,定了神,凝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的眼泪珠子,大颗大颗,成串成串不停往地下滚落。 周牧禹这一次连去抱脑袋的手上力气都没了。吓得,惊惊颤颤。“娘子,其实我,我……” 顾峥掉了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撤身走。仿佛心肝五脏都在 痛。失望,惆怅,难过,郁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怒火怨气,只要一遇见与周牧禹相关的事儿,就各种不理智不淡定。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