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向天空。 末花残剑一直在他间挂着,然后他握住了这柄剑,朝着天空施了一剑。 天空里出现了一道剑气,就像是一道青的火焰。 这道青的火焰就像是拥有生命的生灵,在天空里伸缩不定。 然后丁宁再出一剑。 天空更高处多了一轮洁白的皎月。 皎月慢慢的缺角,有一种玄奥的剑意却开始萦绕在这天地间,似乎有杀意随时会降临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接着丁宁再出第三剑。 许多道游丝般的剑光围绕着丁宁飞舞,汇聚成形,就如一块磨盘。 只有此时这李皎月才彻底明白丁宁这三剑所表达的意思。 第一剑是“碧落荒火”,是她和王惊梦师尊的绝学。她无法领悟,而王惊梦会。 第二剑是“晴圆缺”,是她自己最难施展的剑式之一。 第三剑是“磨石剑”,是王惊梦独有的剑式。 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有力的证明了。 她再也不敢怀疑对面这人的身份,即便外貌身形彻底改变,但她确定丁宁就是那人。 然而就在此时,丁宁收了剑。 他的手指微动,没有真正出剑,但是拟出了两道淡渺的剑意。 这两道剑意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让她身上的力气都似乎开始失。 这两道剑意是她和王惊梦最后手时双方所用的剑招,尤其其中一道剑意,更是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无比恶毒的伤势,让她必须依靠蟒鳞山的元气才能维持生机。 这一剑成囚,将她囚在这楚地很多年。 就算这世上还有人能够学会她和王惊梦的剑意,但却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如此妙的仅用剑意就模拟出当时两人最后手的情景。 所以她明白这是真的。 那个已经死了的人,“活”了过来,换了副面目无比真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浑身发抖了起来。 “你就是太过胆小,所以当年一受威胁便站在了郑袖一边,背叛了整个巴山剑场,出卖了很多人的秘密。” “按剑跪下,你不再是我师姐,但我可以宽恕你。” 丁宁低下头来,声音也冷漠了一些,“你应该明白,这是巴山剑场的规矩。” 按剑跪下,在巴山剑场,便表示臣服,表示这柄剑和这名修行者的名便属于他臣服的对象,今后不再平等,而且会接受制,变成无法背叛的忠实仆人。 当丁宁这样冷漠的声音响起,李皎月的双膝已经发软,她知道当年巴山剑场的规矩,但是当年的巴山剑场,真的几乎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屈辱。 “按照巴山剑场的规矩,接受宽恕,我可以消去你剑创的隐疾。因为我得了岷山剑宗的续天神诀。”丁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接着说了这一句。 噗通一声。 李皎月跪了下来。 一蓬烟尘从她的双膝和地面接触的地方炸了开来。 接下来接触地面的是她的身体。 她几乎匍匐在了地上,额头摩擦着地面,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到底是何等复杂的情绪,但看得出她甚至哭了出来。 没有人觉得荒谬,也没有多少人觉得鄙夷可笑。 看着站在光里的丁宁的身影,看着这名跪在他身前的强大修行者,所以人都开始明白,丁宁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这是一个神圣的仪式。 带回来巴山剑场的规矩。 这是对着整个天下宣告他和巴山剑场回来了的仪式。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这就是他不杀这李皎月,而让这名背叛了巴山剑场的强大修行者跪拜在他面前,接受他宽恕的真正原因。 四周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很多修行者看着丁宁的身影,知道这并非是他最强大、风光和令人震撼的时刻,然而就算如此,很多人的心中已经生出了修行者当如是的念头。 如此的气度和做派……怪不得当年有那么多的修行者不顾一切的追随。 暗的马车里,绉沉云的呼平顺了起来,他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但是浑身的衣衫却被汗水透。 他终于明白为何公羊家在一开始就表明了屈服的态度。 对方的级数和自己这些门阀相差实在太远,本不在一个层面。 有一辆马车在李皎月起身前便快速离开。 很多人都心照不宣,那是夏家的马车。 绉家的反对力量已经如此兵不血刃的解决,那唯一剩下的夏家,那背后的反对者又是谁?此刻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丁宁并不心急。 他在绉庄里停留了下来,等待夏家的回音。 第二十章 依旧是前尘 “他这么喜宽恕么?” 夏家的庭院深处,有一片荷花池。荷花池前,站着一名青衫男子。 这名青衫男子很显然已经久居这南泉诸镇,连说话都带了些南泉诸镇的口音,然而他的衣着打扮却是和长陵人没有什么区别。 确切的说,他身上的衣衫,带着的一些配饰,包括扎头发的布带,都是长陵十几年前的款式。 他的面容也有着长陵人的显著特征,面孔有些方正,身姿如剑般拔,肩膀很宽,肤也有些偏黄,不像楚地中部的人那番俊秀致。 然而他身上的气息却和寻常的长陵修行者截然不同。 当他微冷的开口说话间,他身前生机盎然的几株荷花悄然枯萎,一些鲜活的气息变成淡淡的青气,最终又变成淡黑的冷元气,汇入他的掌心。 这种悄然噬生灵元气的功法,即便是在大齐王朝,也被很多修行者认为是法。 修行这种功法,影响最大的便是寿元。 换句最简单的话而言,强行掠夺太过驳杂的元气入体,便很容易死的比别人早。 “既然他用这种方式带着巴山剑场重回世间,既然他这么喜公开,那我便公开见他。” 这名好像将自己固锁在十几年前的时光里的青衫男子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早已承受不住力的数名夏家门阀的人,淡淡地说道:“送我去见他。” 这句话对于夏家的人而言便是一种解。 一辆马车很快的到了这名青衫男子的面前。 马车内里很致华美,但是外表却很寒酸。 青衫男子知道夏家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丁宁坐着很普通的马车到了这南泉诸镇,现在当他的身份再无异议,那既然和他相见,夏家就连马车都不敢显得比丁宁的马车张扬。 夏家其实早就已屈服,早就承受不住力。 青衫男子并没有在意,只是在马车里微微闭上眼睛之时,嘴角出了一些微讽的意味。 兜兜转转,陷于纠葛的,似乎依旧是当年的那批人。 归究底,当年那些人的战斗,还在继续。 下一刻,他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悲戚和愤怒,但随即迅速的消失,变为漠然。 马车车轮碾过的道路上,青的草丛迅速枯黄,那些先变成青,又变成黑的元气纷纷绕在马车的车轮上。 马车的车轮上的黑意初始并不起眼,慢慢变得如同有无数黑藤蔓在不断生长。 道路两侧的沟里,不断有气泡泛出来。 不管马车中这名青衫男子的面容如何冷漠平静,但这些元气的自然反应,却是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无比纷的情绪。 看着这些惊人的表象,所有聚集于南泉诸镇的修行者们足以确定马车中修行者的强大,但却本无法猜测这人的身份。 这难道是一名大齐王朝的修行者? 这样的修行者又怎么会隐匿在夏家,又为何要坚定的站在巴山剑场的对面? 最为关键在于,他出的这些气息,似乎本没有屈服于丁宁的意思。 “怨气凝形。比我想象中的要难办,因为我欠他的。你们不用出来了。” 当看清楚这辆从夏家而来的马车,丁宁的面变得十分沉重,他一个人出了绉庄,走到最外的一座大桥,向这辆马车。 夏家驾车的修行者看到丁宁身影出现在桥上的瞬间,便很自然的勒马,想要将马车远远的停住。 然而在他的双手刚刚用力的瞬间,他就已经毫无抗拒的被一股寒的力量从马车上震飞了出去,落在马车的后方。 一片急促的呼声响起。 马车没有减速,一直冲到桥下,甚至在很多人认为这辆马车就要朝着桥上的丁宁撞上去的刹那,马车停了下来。 丁宁的面没有改变,他很庄重的微躬身,对着还未面的马车中人先行了一礼。 四周看到这样画面的人们都无声的震骇起来。 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得起他首先行礼? “看来你已经猜出我是谁。” 青衫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出现在了车头,然而也没有下车,如之前丁宁看着李皎月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丁宁。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和,但是当这样的声音响起,绕在马车车轮上的那些黑气却如同无数受惊的蝙蝠一样,朝着四周天空飞出去。 “您应该是商大人的大弟子,汶关月。”丁宁深深的了一口气,回答。 青衫男子没有否认,他看着丁宁接着说道:“你可以宽恕别人,但谁来宽恕你?你还活着,但我老师已经死了,他没有办法来宽恕你。”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