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说道:“帮我传遍整个长陵……要想我不放逐山郡的那些楚人,便要有一名足够分量的楚人来换。换句话而言,想要救那些楚人的命,就至少要用一名足够分量的楚人的命来换。” 这些官员第一时间到有些欣喜,但接下来的一刹那,便因为她话语里包含的冷酷之意而心生寒意,很多人原本因为接近极限,此刻身体更是冰凉如霜。 “若是没有足够分量的楚人站出来呢?” 为首的官员中的一名忍不住颤声问道。 “那是他们楚人自己的事情。” 郑袖摇了摇头,看着这名出声的官员,“若是连他们楚人自己都可以坐视,那我们秦人又担什么心?” 这名官员顿时一滞,说不出话来。 “能否先让那些楚人停下来。”一名官员深了一口气,看着郑袖问道。 他知道长陵附近不可能没有隐匿的足够分量的楚人,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接下来每过一天,那支放的队伍里就会有大量的人死去。 “那同样是他们楚人需要考虑的事情。”郑袖淡淡地说道:“晚一天站出来,就多死一些人,所以我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命换这些人的命的人不要犹豫。” 听到她这样的话语,这里跪拜着的许多官员不由得再次愤怒起来,然而他们却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因为这本身便是她最惯用的手段。 在很多年前,她便不只一次用过这样的手段。 无,但有效。 这道旨意很快的传了出去。 没有人怀疑她这道旨意的真实。 因为这是她对所有这些官员的承诺,除非她可以失去所有这些官员。 …… 当这样的旨意传遍长陵,长陵所有角楼上的修行者全部提高了警戒,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哪怕是注定死亡,那种拥有足够分量的楚人,也可能会做出很疯狂的事情。 然而他们没有来得及看到从某处巷陌中走出的楚人。 这人来自皇的深处。 皇深处,有数条沟溪通向皇外最近的一条河。 沟溪的源头是几口方井。 方井旁堆积着很多需要浆洗的衣服被褥等物。 当这样的旨意通过口口相传传到这里,一名很年迈的女放开了手中正在洗的脏衣,慢慢的站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常。 知到她走出了这间院落的大门,走向平里绝对不会前行的方向,有人才恍然醒觉。 当连喝了数声,她却是恍若无闻时,这些呼喝她的人,包括沿途正好撞见她的一些中修行者,才开始反应过来她可能和皇后的那道旨意有关。 凄厉的警鸣声,在皇里响起。 这名女身上的衣服很污秽,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难闻气味,她的头发也很散,双眸此时明亮,给人的觉只有四十岁的眸子,但面容却是至少到了五十岁的年纪。 在示警无用之后,一道飞剑终于在她行走的前方出现,化为一道森冷的光焰,直噬她的心口。 这名女微微一笑。 她很简单的理了理头发。 在理头发的“闲暇”之余,她的手指夹住了这柄飞剑,接着便好像丢出头上理出的一落发一样,掸了出去。 只是好像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这柄飞剑便刺穿了沿途数名侍卫的心脉,然后再将这名飞剑主人的头颅斩落了下来。 “既来应命,何必还要杀人,不怕我再找借口?” 当头颅带着滚烫的鲜血落地的刹那,一道冷酷而威严的声音便在这名女前方道路的尽头响了起来。 这是皇后郑袖的声音。 “不杀人,怎么让你明白我有足够分量?”这名女抬起头,看着来的快到极点的郑袖,笑了起来,“倒是你,急着来和我说话,生怕我死得太快?” 第二章 绽放 郑袖微微皱了皱眉头。 悉她的人都很清楚,这已经是她极大不悦的表现。 一道道强大的气息不断的在周围的皇城巷道理绽放,不知道有多少修行者,围聚此间,其中更有一些在此之前从未在长陵展过修为的七境修行者。 这是大秦皇朝的中心,即便这名老女的修为再高,都已绝对不可能离开。 只是她的笑容里蕴含着可怕的自信,一种完全放开生死的超然。 这样的神情让郑袖更加不喜。 她不去看这名女的面目和是污迹的衣衫,微微仰头,声音微寒道:“元武十二年新年大宴,我有一名贴身女叫李晚珠。”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是分外的清晰,传入了这片皇城巷道里许多人的耳中。 几乎所有人的身体都是一寒。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并不知道那名女的名字,但是此时却都知道郑袖说的是哪一名女。 在那年元武皇帝大宴群臣的宴会上,有一名女当众称赞皇子扶苏,称赞的内容却是说扶苏的天赋像极了那人。 这种言语,自然是暗指扶苏是郑袖和那个人的儿子。 最为关键的是,虽然那名女连遗体都被元武用强大的天地元气碾至完全消失,但她却是自杀身亡。 在元武皇帝的大宴上以自己的一命说出那样的话语,再次提及昔旧事,不只是令人心寒那么简单。 “那名女是我的弟子。”这名老女完全明白郑袖的意思,又是笑了笑,很直接地说道。 “出了那件事之后,神都监一直在查李晚珠,查出了她很多隐秘的事情,包括她原先的修行师门经历有假,包括还查出和她有牵连的数人,我便一直怀疑她的身后还有一名强大的修行者存在。”郑袖冷漠地说道:“但我没有想到那人就在皇里,没有想到竟然是楚人,没有想到这样的一名大宗师,竟然甘心漂洗肮脏的衣物许多年。” “郑袖就是郑袖,只是从我出手的一些气机,就判断出了我和李晚珠的修行之法有共同处。”这名老女笑容变淡了一些,道:“看来你还是很在意元武的受,否则你何必不动声,但暗中却花那么大的力气追查一名女?” 郑袖面无表情,道:“身为室,自然需要在意夫君的受。” 老女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得十分放肆,就像是个男人,“身为室,你先前到底是谁的室,你需要在意谁的受?” 郑袖的面容没有改变,但是如玉葱般的手指在这一刹那却是有些僵硬起来。 “你只是怕而已。” 老女嘲的看着她,“你在怕什么,难道扶苏真的是他儿子?” 当这名老女的这句话响起,这片皇城里的空气莫名的一滞,很多抑的倒冷气的声音,在这些修行者的知里响起。 “你太喜玩人心,但是你不要忘记,每个人都有情,元武也是人,你也是人。” 老女又笑了起来,看着她,接着说道:“玩火太多必自焚,你大概在后悔,要一个楚人出来送死,但却没有想到出了一个和李晚珠有关的人。我倒是要谢谢你给我这样一个当着这些人说出这些话的机会,而且我不妨告诉你,我虽然的确是楚人,但是李晚珠……你查了这么多年,你应该明白,她的确是秦人,是长陵人。而且她特意在大宴上说出那些话,并不是出于我的指使,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如今,我自行走出来,并非是其余任何人的指使,而是我自己的选择。” 郑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她微微垂下头,正视着这名女,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名老女想了想,似乎需要想清楚到底怎么样来描述自己的身份,数息之后,她才说道:“我是楚人,同时也是巴山剑场的人,同时也曾是昔的赵香妃,现在大楚王朝皇太后的师尊。” 这片皇城里的空气更是凝重数分。 这些身份……的确太过惊人。 郑袖的眉头微挑,道:“如此说来,赵香妃也算得上是你们巴山剑场的人。大楚王朝的皇太后,却是巴山剑场的人,不知那些楚人是何想。” “有些事情,承认和不承认有很大分别,有些事情,也是心知肚明。”老女又笑了起来,道:“就如你,你明明是王惊梦的女人,不知道已经和他云雨几度蓬门开了多少次,却是又偷了元武这个汉子,装出冰清玉洁的样子,难道天下人不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几个人敢当面点破。” 这些话已经极为恶毒,极为俗,但是这名老女却还嫌不够,接着说了一句,“若是你在背叛王惊梦之前,没有和王惊梦同,你还生怕别人说扶苏是他的儿子?” 郑袖缓缓转身。 这便意味着她已经不需要和这名老女谈话,不想在看到这个人。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老女却是再次出声,淡淡地说道:“无到一定境界,便不关乎过程,只注重最终的结果。你不管别人如何看你,如何在背后议论你,你最终是坐上了皇后之位,掌管了胶东郡,掌管了长陵,最终王惊梦是死了,我也死在这里,但是今里我站出来为楚而死,今后便会有更多的人站起来为楚而死。这才是我甘心死在这里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当这片皇城里那些强大的修行者尽数绽放自己的杀意之时,这名老女已经将自己体内的真元和天地元气顷刻释放。 她并没有将之化为摧毁的力量和杀意,只是将之尽可能的往上空释放,化为美丽的光影。 轰的一声震响。 她的身体也如那天在大宴上消失的女一样消失,震响来自于同时轰向她的数股杀意,而她的真元和天地元气,却是已经化为了缤纷的虹光。 长陵中所有人都震撼的望向皇城方向。 一道彩绚烂的光柱直冲到上方云层里,就像将天空都戳破了一个大,散的光辉像无数彩的蝴蝶从云层里冲出,往外飞洒而去。 在寻常人看来,这是异相,但在修行者的眼里,这便是一名大宗师一身修为的燃烧。 长陵城的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些平里的寻常人,默默注视着这样的异相,然后沉默的垂首致礼。 第三章 弃民 这名老女一生默默无名,然而随着先前郑袖的那道传遍整个长陵的命令,随着和那数万楚人的生死相关,不只是她的事迹,就连她的弟子,那名先前唯有神都监的高官才清楚名字的女李晚珠都再次被天下人提及。 有些人的死赢得的是威名,一些存在于修行者世界里的记录,但有的人的死赢得的还不止于此。 当那名隐匿在大秦王朝皇之中的老女第一时间站出来换取那七万余众山郡楚人的命的事情传递到楚境,楚境内的无数民众自发的为这名女进行了祭奠。 许多楚人的家中甚至为这名老女设立了牌位,当成神佛牌位一样供奉。 对于军队而言,这名老女的赴死是种很难言的力量。 大秦王朝的军队以悍勇著称,然而在楚境内随后爆发的很多场战斗里,几乎所有的楚军表现得比秦军还要悍勇无畏。 最为出名的是山邓堡一战。 邓堡驻扎有一千余楚军,而且其中有小半甚至只是平时练不多的邓堡住户,却遭遇了两万余绕道突袭某条运粮道的秦军。 这自然是螳臂当车的战斗,然而这一千余楚军却硬生生的挡住了这支秦军的数次冲锋,即便最后全军覆灭,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逃离,每一次秦军冲锋时,所有还活着的楚军都以嘲讽的大笑回应,“你们的皇子扶苏到底是王惊梦的儿子还是元武的儿子?”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