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牵着的手就不用松了,两人拉着手,在池边的 道上散步。李齐慎脸不红心不跳,走得那叫个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谢忘之倒还要点脸,没准他再干什么出格的事,只一同往前走。 走了一阵,快到浴堂殿附近,走进僻静的拐角,李齐慎忽然慢下脚步。 “累了吗?”谢忘之不明所以,“那我们先歇会儿?哎,不行,这是后妃住的地方,我们停在这儿不合适……” “不是。”眼看她真苦恼起来,李齐慎赶紧说,“我有事想和你说。” 谢忘之看了他一眼,忽然笑笑:“刚才怎么不说?” “紫宸殿里有人,太 池附近又有 人来往。”李齐慎卖了个关子,故意顿了顿,勾起谢忘之的好奇心,才慢 地说,“怕你脸皮薄,要么脸红得涨开,要么就该动手打我了。” 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互通心意都得有一年多,谢忘之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对,直觉眼前这郎君又要说什么调戏人的鬼话。奈何现下她正面对着李齐慎,总不能拔腿就跑,要打人也不占先机,只能硬着头皮:“……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先前也说了,你我夫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我就直说了。”李齐慎知道她肯定得害羞,但他实在憋得慌,总没有放着光华照人的 子新婚不要,自己动手的道理。这事情忙起来想不到就还好,一闲下来就抓心挠肺,他直截了当,“前几 堆的折子多,繁之又是个严谨的慢 子,恨不得让我一天有十三个时辰看奏章。今天总算是结了,晚上能有空,等我一回?” 这话不能再直白,否则就该是冒犯了。谢忘之听得懂,脸上迅速红了个彻底,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于情于理,她当然不会拒绝,但又纠结着该怎么答,整张脸都皱起来。 憋了一会儿,她说:“我们……我们再逛会儿吧。” 第116章 兔几 话一敞开说, 两人手也不牵了, 各怀心思, 尴尬地并肩往前走, 中间还隔了大概一尺的距离。 谢忘之 脑子都是李齐慎先前的话,浑浑噩噩, 既尴尬又害羞, 都没注意走的正是浴堂殿的方向。绕过 道的拐角,她小小地屏住一口气, 偷偷瞄了李齐慎一眼。 李齐慎神 自若,一脸安然。他笑起来好看, 和她在一起时也鲜活,但平常就是面无表情, 眉眼冷峻得像是大雪后的崇山峻岭, 让人怀疑现下这个冷丽的郎君,和刚才说那种话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谢忘之别过头, 继续往前走。 再走了一段路,快到浴堂殿前的花圃附近,她忍不住转头, 再偷偷瞄他一眼。 李齐慎还是没反应。 谢忘之又瞄了一眼。 “看我干什么?”李齐慎这回有反应了。谢忘之不擅长鬼鬼祟祟的事儿,偷瞄的动作太明显,第一回他就发现了, 不过没说, 想等着她主动开口。 事不过三, 只看不说, 就不能怪他先发制人了。李齐慎 出个笑,风 落拓又稍嫌恶意,他舔舔嘴角,“等不及了?天还没黑呢。” 谢忘之:“……” 她真的不想理李齐慎,狠狠别过头,闷头继续走,每一步都重得要踏碎地面。 一看就是恼羞成怒,李齐慎见好就收,没再调戏她,只快步跟上去,免得她生气起来不看路,绊着脚就不好了。谢忘之正恼着,哪儿能让他这么贴上来,往相反的方向避了避,不忘瞪他一眼。 奈何她自己觉得这一眼 含怒气,面上却飞红,淡淡的红晕一直染到眼尾,衬得那张脸莹润如同桃花美玉,不像横眉竖目,倒像美人含羞。李齐慎就喜 她这个样子,十分不要脸地又贴过去。 一个躲,一个贴,眼看再闹就得一脚踩进花圃里,谢忘之才不躲了,乖乖地让李齐慎半贴着袖子走。她还是想不好该和他说什么,正想借着半开不开的花挑个由头,稍远处的 道上却有什么东西蹿过来。 那东西跑得还 快,没两下就到了谢忘之面前,她才看清是只兔子。和野兔不同,这兔子应当是只喂养得很好的家兔, 绒绒一团,腿短短的,身子却圆,一双红眼睛像是红宝或者玛瑙,有种憨态可掬的可 ,就算是谢忘之这样少时在尚食局里混惯了的,第一眼看见这兔子也只觉得可 ,没法把它和盘子里的兔 联系在一起。 兔子养得亲人,到谢忘之面前就没再 跑,往边上一转,开始啃花圃边上的草。 啃了没两下,一双手把它抱了起来,兔子也不挣扎,就这么让人抱着,三瓣嘴不断翕动,把叼在嘴里的那 草一点点嚼下去。 “抱歉,这兔子是妾养的,平常宠着,故而 跑,惊扰两位了。”说话的人抱紧兔子,朝着李齐慎和谢忘之屈膝,一礼行得相当规矩且漂亮。 是个娘子,看身形还没彻底长开,大概十五六岁,面容 致,上的妆也 巧,把眉眼间那股稚气遮得干干净净,光看脸倒像是和谢忘之差不多年纪。她穿了身带罩纱的襦裙,披帛松松地绕在臂弯间,怀里还抱了只雪白的小兔子,真有点像是美人画里的月 仙子下凡。 谢忘之不认识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该是李承儆的后妃。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得换一朝后妃,前后接脚的后妃相见,她尴尬地想钻进地里去,憋得半死才挤出一句:“……不要紧。是我不好,误跑到这里,叨扰了。” 她没好意思看对面的娘子,上官雪双却大大方方地抬着头,状似无意地把她和李齐慎打量了一遍。 能在大明 里肆意行走,无意间走到浴堂殿这里,看年纪也确实差不多,应当就是新入主的帝后。上官雪双直接忽略谢忘之的美貌,看她微微低头的样子,只觉得局促,下了个不足为惧的结论,何况两人间隔这么远,显然关系不如何,并不像 里传闻的那样黏糊。 上官雪双最后看了谢忘之一眼,有些轻蔑,旋即把视线转到边上的李齐慎身上。 果真是个漂亮郎君,修长 拔,姿容冷丽,一身常服都穿出全套礼服的气势,浅琥珀 的眼睛在 光下亮得犹如熔金。这模样和李承儆截然不同,不枉上官雪双命人找这只格外可 的兔子,花心思教会这兔子往固定的方向跑,再  心打扮,准备着来个如同意外的会面。 做这么多准备,无非是为了仿照月 仙子,让初见震李齐慎一下。上官雪双自认才貌双全,且相较同在后 的后妃,她不曾被李承儆宠幸过,恰好合了男人斤斤计较的心思。 见李齐慎的视线落在兔子上,她以为他是喜 兔子,抿出点恰到好处的笑容:“郎君是在看……” 李齐慎没让她说完。 他突然动了,猛地转头,一把抱住谢忘之,死死勒着女孩纤细的 ,然后低头,一头埋进她不算丰盈的 口,声音闷闷的:“……这兔子好吓人啊。” 谢忘之:“……” 上官雪双:“……” 被点名的兔子反正听不懂人话,刚好嘴里的草嚼完了, 绒绒的脑袋在上官雪双的臂弯里蹭来蹭去,一副天真可 还有点傻的样子。 丰州多草场,最常见的猎物除了旱獭子就是兔子,谢忘之才不信李齐慎会怕这种一手就能提起来的东西,她觉得他要么是犯傻,要么是借故占她便宜。 入夏后衣裳穿得薄,谢忘之又不 打扮,襦裙外边什么都没加,披帛又 在臂弯上, 遮不住 口。她的诃子向来系得不低,本来没什么,但李齐慎拿脸贴着,隔着薄薄的布料,她都能 觉到这郎君高 的鼻梁硌在 口,这层布有和没有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在榻上怎么折腾都无妨,但在外边就是另一回事,谢忘之又尴尬又羞恼,又舍不得 李齐慎,只好转头怒视上官雪双,努力撑出点气势:“你怎么……” 她看看那只小小一团的兔子,心一横,“……怎么能拿兔子吓陛下呢!” 上官雪双万万没想到李齐慎会说兔子可怕,更没想到谢忘之居然能顺势接这个话,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两人真是般配,一样的疯。 但都到这个地步了,再退缩也来不及,她调整出惊慌的神 ,兔子也不要了,慌忙下拜:“妾恭请陛下圣安。妾万死,不知陛下驾临,冲撞圣驾,还请陛下责罚,妾绝无怨言。” 李齐慎舍不得抬头,但谢忘之已经偷偷用手推他了,这便宜再占下去,恐怕要当场挨打。他最后小小地蹭了一下,意犹未尽,转头看上官雪双时却面无表情,眼瞳冰冷,眼睛里分明倒映出眼前的娘子,更深处却空空 ,好像 没把她看作是人。 “无妨,一只兔子而已。”李齐慎的语气也很寡淡,“但各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兔子该在猎场,不该在 里。” “妾明白了,多谢陛下宽容。”上官雪双没辙,只能先玩一招以退为进,她缓缓低头,低头的幅度控制得正好,力求让李齐慎能看得见一段曼妙的颈子,声音里带着些 抑的哭腔,“是妾错了,这便命人将兔子送走,之后会差人来通报。” 李齐慎觉得有点烦。他看着不解风情,但又不傻,且身边还有好几个喜 连平康坊的风 郎君,这点小把戏轻轻松松就能看穿。要是谢忘之和他玩这个,他乐得配合,能当场把人搂进怀里仔细安 ,但面前的是上官雪双,多看一眼都算他输。 偏偏上官雪双的身份尴尬,他又不好说重话,只在心里骂了常足两句,到现在还没把移 的事儿办妥,嘴上则淡淡地和上官雪双说:“自行处置即可,不必多跑一趟。” 李齐慎没等上官雪双回答,抓住谢忘之的手,像先前一样扣进她的指 ,转头带着她往回走。 能离开那个尴尬的地方是求之不得,谢忘之走得比李齐慎还急,一时都分不清是谁带谁,要不是她身量不及他,一步迈出去没那么大,说不定能走在李齐慎前面。 两人没话说,闷头走回太 池附近,看见垂柳芙蓉,谢忘之才慢下脚步。她先是松了口气,忍不住回想刚才遇见的人,总觉得有点儿怪,但又怕是自己多心,想了想,还是决定开诚布公:“我觉得刚才遇见的那个娘子有点奇怪……她应该是前朝的妃子吧?” “应该是。”李齐慎不认识上官雪双,还有点讨厌,说话就有些刻薄,“我看不必移 ,不如直接送去 业寺。” 青灯古佛啃青菜,看看她会不会馋得吃兔子。下半句更刻薄,李齐慎及时刹住,没在谢忘之面前说,“提她干什么?” “刚才就遇见这么一件事,不提她,还能提什么?”谢忘之想不到上官雪双的心思,既然李齐慎这么说,她也就不在意了。但刚才让他占了小半刻的便宜,她不肯服输,脸红了红,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难不成提你占我便宜的事吗?” “行啊。”她到底低估了李齐慎,他丝毫不慌,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坦坦 ,“晚上记得一桩桩一件件,和我慢慢说。” 第117章 画眉 闲逛时说的当然是玩笑话, 真到了夜里, 李齐慎才不记得要让谢忘之说什么, 没给她机会。对着谢忘之, 他总有些难得的体贴柔情, 但这回事实在不是全程能自控的, 真上了头,他骨子里的凶猛暴烈还是不自觉地 出来, 得谢忘之逃也不是,求饶也不是, 呜呜咽咽地让他折腾。 折腾小半夜,当时不是不舒服, 但等第二天醒, 谢忘之难免觉得身上有点酸,整个人昏昏沉沉,蜷在柔软的被子里,不太想醒。但太 已经隐约照进 帐里,是该醒的时候了,她勉强睁开眼睛, 忽然发现枕着的东西有点不对。 她睡相还不错,平常再放肆,最多也就是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茧,怀里再抱个软枕, 这会儿却紧贴着李齐慎, 枕在他一侧的肩上, 几乎是睡在他怀里。 被 一夜,这得有多难受啊,谢忘之觉得李齐慎等会儿可能得拿活血的药油擦一擦肩头,赶紧稍稍退开点,迟疑着轻轻推了推他,带着气音:“……长生?” “醒了?”李齐慎没睡回笼觉的习惯,本就是闭目养神,立即回应,“我叫人进来?” 初醒时总有点 糊,李齐慎却一点困倦都没有,眼瞳清明,谢忘之反倒有点懵:“你……之前起来过?” “有折子递上来,去看了看。繁之就连旬休也不放过我啊。”李齐慎半真半假地恼了一下,又笑笑,“今 无事了,一整天都能黏着你,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原来是旬休,看来李齐慎真是算好的,否则不至于那么折腾,虽说确实好几天没来,但昨晚也太过分了点。脑子里不自觉地回忆起一些碎片,谢忘之脸又红了,赶紧推推他,“那,劳烦陛下叫人进来吧,我要洗漱了。” 李齐慎应声,信手 开 帐,淡淡地朝着外边喊了一声,回头时又是细致温柔的样子,小心地扶着谢忘之的 背,让她起来时能舒服点。谢忘之本就使不上力气,让他托一下倒能顺利坐起来,但李齐慎再小心,手上也是有力气的,碰到 侧,酸得她小小地 了口冷气。 “不舒服?”李齐慎赶紧收手,拿了个软枕垫在谢忘之 后。 “有点儿。” 酸的理由说起来难以启齿,但毕竟是夫 ,眼前这郎君还是罪魁祸首,谢忘之也不要脸了,面上飞红,没敢看他,嘴上却不饶,“腿也有点难受……还不是都怪你?” “是我的错。”罪魁祸首自觉道歉,手又要往她 上放,“我替你 ?” 话说得好听,李齐慎也一脸诚恳,眉眼平静,一点不该有的暗示都没有。但谢忘之不信他的 ,总觉得这人会顺势再做些别的,摇摇头:“不用啦,过会儿就好了。” 李齐慎也没坚持,只把另一侧的 帐也 起来。刚好 岚和秋霜端着洗漱用的东西进来,他先前就洗漱过,干脆下榻,把地方让给谢忘之,只从多余的水盆里 了把温水洗了个脸。 等洗漱妥当,秋霜照例替谢忘之盘好头发,问她:“娘娘今 可要上妆?” 谢忘之不 上妆,倒不是自恃美貌,纯粹是因为脂粉敷在脸上总有点不舒服,夜里洗时也麻烦。此外,说是女为悦己者容,但李齐慎能从朝臣的神 变化推测出对方的心思,却看不出她抹的口脂和上回的有什么不一样,容不容好像也没差别。 她想拒绝,一个“不”字都要出口了,李齐慎却先开口:“上妆的东西在哪儿?” 秋霜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回陛下,上妆用的都在妆台上,不必从外边取。” “知道了。”李齐慎看向谢忘之,“要上妆吗?” “不用。”谢忘之摇摇头,低声补了一句,“……反正你也看不出来。” 她是小声嘟囔, 岚和秋霜都没听见,但李齐慎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他忽然笑了一下:“下去吧。” 两个 人应声,收齐端进来的东西,原样端出去了。 谢忘之不知道那句小小的抱怨让李齐慎听见了,含笑问他:“怎么突然问上妆的事情?” “想着见见那些东西,免得一无所知,将来要惹你笑话。” 这倒是贴心的心思,还带着点儿 侣间的亲密,谢忘之不讨厌,又有一点点的羞涩。她掩饰地清清嗓子,正想劝李齐慎,却听见他接着说。 李齐慎还是那个清清淡淡的语气,面上却浮起淡淡的笑,有几分纨绔般的恶意,他 低声音,“也免得你背后骂我,说我 看不出上妆与否。” 谢忘之脸一红:“……我随便说说的,你怎么真挂到心上了。” “不是怨你。”李齐慎就喜 她这种被逗得略显局促的模样,“我是真想知道。这几天我想了想,其实我和你也算不上 识,无非是我占了个便宜,当年借个身份和你相处,后来去丰州,再和叛军折腾,花在你身上的心思太少了。” 他扶着谢忘之在梳妆的桌前坐下,执起她的手,在女孩白皙单薄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垂眼的瞬间密匝匝的睫 垂落,虔诚有如信徒,“难得有空,我想见见你的东西,能知道一点也是好的。” 分明是倾诉衷肠,都能算得上情话,谢忘之却听出一股心酸。她抿抿嘴 ,顺手打开妆奁,取出个小小的罐子,打开让李齐慎看里边磨得极细的粉:“这是敷脸用的,做时把磨细的粉放在未开的白玉簪花苞里,到时间取出来就有白玉簪的香气,所以就叫它白玉簪。” 李齐慎凑近一点,看着那些细腻的白 粉末,轻轻嗅了嗅:“真有白玉簪的香气。” “是呀。”谢忘之解释,“敷在脸上能显得肤 白,还有股香气,所以很多人喜 。” “那你呢?” “唔,我还好,偶尔会用一点,不然显不出胭脂的颜 。”谢忘之肤 白,不怎么用敷粉,何况这个抹在脸上到底有点闷,她顺手把白玉簪粉放回去,拿出几个扁一些的盒子,排成一列,挨个打开,“喏,这就是胭脂。”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