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爷虽是卖盐的,也心底善良,起家不久经常施舍沪州孩子一些粮食。 当时顾清岚答应救潘老爷,也不是完全想得到他儿子的身子。 不过确实美味可口,叫人连忘返。 顾青岚想起今早晨,青涩的男孩挛缩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心里涌出一种奇异的足。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第133章 渐渐的,潘十二觉得顾清岚没有传闻说的那么恐怖,他对弟弟很好,老总督夫人和他相处的方式如朋友一般,她不怎么住别墅,晚上潘十二补完课,会接弟弟回自己的宅子里。 弑父,恩将仇报的话大概都是外人瞎编的。 他很自律,也会做饭,老保姆的儿子生病,顾清岚便让她赶回去照顾,没请其他人,自己做了几盘子菜,味道还不错。 潘十二有些奇怪,问他为什么不多请几个佣人,顾清岚倒是坦然,抬眼道:“请这么多人,嫌死得不够快吗?” “什么?”潘十二愣了愣。 顾清岚勾着他的肩膀,把脑袋靠在削瘦的颈窝里,语气微凉:“别墅里的人太多,是人是鬼分不清,还不如少一点,全是知知底的,我也乐得清静。” 说罢,手指顺着他细长的脖子挑了一记:“你也一样。” 潘十二对他的动手动脚习惯了,躲了几下便没再挣扎了,任由他像逗猫似的勾着自己的下巴,他没有听懂其中的含义,神态变得有些茫然:“我怎么了?” 顾清岚捏起他的脸,凑近了仔细观察,发现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松开了手:“福肯银行的行长李谷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 “他明面上的职位是行长,暗地里却做着运送鸦片的勾当,前几天我受到消息,说是沪州南边码头会有一艘装着鸦片的货船抵达港口,这消息来的有些太随意了,我留了个心眼,特地疏散了北边的排查,专供南面,果然那天有人故意滋事——” 顾清岚道:“你猜滋事的是谁?” 潘十二这几像金丝雀一般养在别墅里,自然不太知道外面的情况,便顺着他的话问:“是谁?” “马夫人。”顾清岚说:“你的母亲。” 潘十二明显不相信,他猛地从上坐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娘与贩卖鸦片的李谷是一伙的?怎么可能?她向来知道轻重,不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你是不是搞错了——” 顾清澜长臂一捞,将他扯了回来:“你家铺子里刘掌柜的儿子,左眼有道疤,腿脚不方便,走路一深一浅,还有你母亲的娘王妈的侄子,小眼睛圆脸,微胖,看上去有点浮肿,最后一个,周行,四十岁左右,招风耳,厚嘴,皮肤糙,瘦得如同竹竿。” “……你怎么知道?”潘十二有些慌了。 “因为他们都是那天来南边码头闹事的。”顾清澜道:“现在总该信了吧?” “可能是巧合呢……”潘十二喃喃着,使劲为马夫人找理由,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潘家的生意已经不能做了,他们为什么还会去码头?就算是去拿货的,也不该让这些人去…… 潘十二一夜未睡,等到白天,顾清岚出门,便赶紧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马夫人没想到这番电话打来,竟是谴责她的,自己幸幸苦苦地谋划是为了谁?她能觉到这几天有人暗中盯着,仿佛是一种无形的警告,不断施加力—— 同时,又有一种恐惧涌上心头。 要是自己单纯的儿子都知道她的企图,那是不是说明顾清岚也一样知道了—— 马夫人心如麻,迫切地想要见到李谷,可李谷嫌她蠢笨,这时候上门,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俩是同谋吗?便闭门不出。 回去的路上,她撞到一个瘸脚男人,男人看见她,迅速低了帽子,匆匆走过,与此同时,口袋里飘出一张纸片,掉在她脚边。 那不是巡捕房的刘狱头吗?得罪了顾清岚,伤了腿,落街头,连工作都找不着了。 她神使鬼差地捡起纸片,看了看眼前的字迹,是用高档钢笔墨水书写上去的。 让马夫人颤栗的是,上面写着自己已亡丈夫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 傅医生曾经问过,她有没有给过谁生辰八字—— 马夫人掉头朝着刘狱头离开的方向追去,她要当面问问清楚,刘狱头怎么会知道她丈夫的生辰八字,又是谁告诉他的,他跟潘老爷的死,又有什么关联—— 刘狱头没想到自己在离开降头师时撞见了马夫人,还好死不死地落下了当初害死潘老爷的证据,他心怦怦跳,衣衫渗透了脊背,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和马夫人面对面了。 刘狱头嗫嚅道:“是我用找降头师杀死了潘老爷,但是这一切都是顾清岚让我做的。” 看到马夫人怒不可遏的脸,显然不是针对自己的愤怒,很有可能,是顾清岚—— 刘狱头心中一喜,继续把谎话编了下去。 第134章 “战争没开始前,我老家住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虽然贫穷,但通奇门易道的人很多……”刘狱头眼珠子溜溜地转,半真半假地说了起来:“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我是觉得灵验,后来本鬼子打进来,村民死的死,逃得逃,我来到沪州就没想过再回去,但就在前几天,我偶然听到顾大人和下属议论,说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杀人——” 马夫人面寒如霜,等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你知道的,就是潘老爷……”刘狱头讪笑道:“顾大人窥视令公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想得个便宜卖乖,让令公子涕零,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又不想等潘老爷出来后成为阻碍……我想这难道不是一个攀上顾大人的契机?便自告奋勇请缨,没想到他过河拆桥,我帮他做了事,他不仅不念及我的忠诚,还想杀人灭口——” 马夫人说到动时刻,刘狱头甚至红了眼眶,他不是为自己的谎言落泪,而是当初顾清岚在狱中,险些把他打死,那种无力的憋屈一直绕在他心中,像一紧致的尼龙绳,勒得不过气来。 “你是说,在监狱里,顾清岚把十二——”马夫人拧着手中的包,显然已经怒极,儿子没告诉自己实情,她猜到几分,有时候又自欺欺人觉得不可能,现在听刘狱头一说,看来是板上钉钉的实情了。 刘狱头一边观察他的神一边跟着叹息:“可怜啊……” 马夫人果然中计,她揣着手里的纸片,问道:“你说的降头师,在哪?” 刘狱头表面不动声,心中却哈哈大笑,把地址给她,换了五块大洋,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他暗暗想着,要是被发现可不得了,看来沪州是呆不下去了,好在换了钱财,也算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马夫人跟着地址和提示一路寻找,在一个底层的暗室内。 她皱着眉,环顾四周,墙壁上积着厚厚的灰,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似的,难以想象如此暗的地方竟然会有呆在里面,她有些迟疑,又想起自己的儿子处在水生火热之中,心里酸涩,强忍着不适,往前走去。 五分钟后,马夫人便和方琳茹碰面了。 “夫人,请坐。” 方琳茹神秘地笑了笑,说:“我等你很久了。” 马夫人愣了愣:“你在特意等我?” 方琳茹笑而不语,像是默认了。 “你就是降头师?” 马夫人只知道降头师能杀人于无形,对其中弊端浑然不知。 “我就是。”方琳茹抚摸着怀里的婴儿塑像,外表镀了层金的边,它安详地闭着眼睛,仿佛有生命一般。 马夫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个女人年纪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年轻,但她凭借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便能将潘老爷杀死,说明她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柔弱温和。 方琳茹任由她看了会,才缓缓道:“我猜——你想杀一个人。” 马夫人先是一愣,后来想想她既然能用生辰八字杀人,必然知道一些旁人所不了解的,便坦然道:“没错。” 方琳茹摇了摇头:“我劝你最好不要。” “为什么?你想要多少大洋?我都能足你——” 方琳茹道:“你想杀的是沪州总督顾清岚吧,他气运极好,是大富大贵的相,周身有金虎,不过也不是毫无破绽,明年三月他有一劫,活过了便洪福齐天,活不过就载在那儿了,我帮你下降头不是不行,只不过这种人,杀死不仅你儿子的子不好过,连整个沪州都可能被波及。” 马夫人抿着,并不相信,冷冰冰道:“你别危言耸听。” 方琳茹耸了耸肩:“不信就算了。” 马夫人被一唬,犹豫了一霎,想到自己丈夫逝世,心如刀绞,看方琳茹都带着一股憎恨:“我先生能杀,顾清岚就杀不得?奇了怪了,我偏要让他不得好死。” …… 小盐巴看绿幕中的景象,仿佛在看一场盛大的电影。 他看到马夫人想方设法向自己儿子要来了顾清岚的生辰八字却没办法阻止。 顾清岚向来不信命,只信自己,本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会给他带来杀生之祸。 三月,他的下属发现李谷易鸦片的窝点,正是清玉山,但山中土匪横行,不太好抓。 马夫人知道顾清岚三月有劫,怕他上山除贼,带着儿子一起,便找个由头让潘十二回家了一趟,结果三月中旬,顾清岚竟毫发无伤的回来了,除了李谷,其他一并被抓了回来。 马夫人看着儿子得知顾清岚无事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心情复杂,几次想跟潘十二坦白,都忍了下来,她有种不太好的预,觉得儿子的心已经跟着姓顾得跑了,要是告诉他,姓顾的就是杀死潘老爷的凶手,潘十二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去当面对质—— 那之前的隐忍全都完了! 马夫人咬着牙,等着顾清岚死去的那一刻。 她左顾右盼,等来的却是潘十二被劫走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马夫人惊慌失措地问报信的车夫:“到底是谁劫走的大少爷?” 车夫道:“一个腿脚不方便,但带着,好像是……刘狱头!还有一个是李谷!他们都带着!我不敢反抗啊,万一我反抗了,他们手一滑,少爷就没命了!” “刘狱头?他不是离开沪州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马夫人发着抖,她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儿子了,况且这刘狱头跟顾清岚有仇,跟十二又没仇,帮他干什么? “顾清岚——”马夫人问:“顾大人知道吗?” 车夫抖抖索索:“顾大人赴宴去了,还不知道……” “愣着干什么?去通知他啊!” “刘狱头?他不是离开沪州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马夫人发着抖,她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儿子了,况且这刘狱头跟顾清岚有仇,跟十二又没仇,帮他干什么? “顾清岚——”马夫人问:“顾大人知道吗?” 车夫抖抖索索:“顾大人赴宴去了,还不知道……” “愣着干什么?去通知他啊!” 马夫人在家等得焦虑,也不知道什么状况,只能盼望刘狱头和李谷能放过他,顾清岚一接到消息便带着下属去追了,她现在也不希望姓顾的死了,只希望潘十二能平安无事。 两天后,潘十二全身沾血地回来了。 马夫人喜出望外,急匆匆地出门接:“愣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啊——” 她担心极了,儿子的外衫都是血迹,难道受了重伤?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