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江云眉掩饰得极好,一路上也是浅浅微笑并不多说一句。 可左温穿越好几个剧情世界以来,神识已被淬炼得无比 锐。不管是他人的善意抑或恶意,左温只需稍稍望上一眼,就能断定得七七八八。 也许在其他人眼中,江云眉 格温柔又识大体,更难得的是,心 还非同一般。左温却看出,江云眉的眼神是淬了毒的,势要将自己与赵如冰一刀捅死,方才甘心。 左温仔细回想,发现原主与江云眉只有过短暂 集。不过是温言清收徒之时,没有选中江云眉而是选了赵如冰。 如果仅此一件小事,就能让江云眉记恨至今,那倒真有些可怕了。 若按左温的心情,有人对他心怀杀意,自然要干脆利落出手铲除威胁。可惜现在事态不明,女主又是气运加身,左温略微有些为难。 不过也没关系,收了徒弟总不能白费。自己大可好好教导一下赵如冰,让她替自己出手就可。 一个筑基修士,在这世界不过恒河一沙。左温反倒有些好奇,江云眉究竟有何底气,能与自己作对。 只靠主角光环与气运加身, 本没有半点用处,左温扬了扬眉。他伸手将那朵白花取出,修长手指抚摸着柔软细腻的花瓣,温柔而怜惜。 随后左温随手将那朵花抛到一边,再也不看半眼。没了兴趣的东西,也不必多花心思,就如江云眉一般。 “都说你心魔 身不可自拔,现在看来倒没有这般凄惨。” 来人话语似是带着笑意,萦绕在左温耳畔,久久未曾消散。 直至他话音落下许久,才有极天宗弟子匆匆通报:“玄雾门程梁真人,前来拜访言青真人!” 平白无故搞出这么大声势的,也唯有原主的老对手程梁。总是胜少输多,想来原主也不愿意。 左温睫羽颤抖,沉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来人半点也不客气,径自登堂入室。他俯身将那朵花拾起,轻声 叹道:“此花花期太短,至多能绽放三 。你不喜 也就算了,还将它扔到一边,简直太过绝情。” 修长白皙的手指,似乎比那花朵还要美丽两分。而那人还穿了一袭黑 长袍,纹饰 美光泽湛然,倒显得那朵花越发颜 惨白。 再绝情,能有魔道杀伐肆意来得残忍?左温看也不看程梁半眼,就连最基本的客套话都懒得说一句。 见到他此等冷淡表现,程梁也不以为意。他揽衣而坐,自有一副风 从容的态度。 “既然你不喜 ,我也只好毁了它。”黑衣魔修叹息一声,一道玄光就让那花朵消于无形,连般点尘埃都未留下。 神经病,修魔之后也是神经病。左温暗暗嗤笑一声,仍是鼻观眼眼观心。 以往总是那太虚剑修出身高洁,游刃有余居高临下,与 狈万分的自己绝不相同。 谁知到了这剧情世界,他们二人的身份竟来了个对调。那太虚剑修竟然成了魔修,而自己则是好端端的仙道修士,立时让左温觉得有趣无比。 如果是以往,左温自然会好好嘲笑一下严华清。可他斜了程梁一眼,就知道那人仍旧没有恢复记忆,立时又觉得十分无聊。 说左温固执也罢狭隘也罢,他绝不愿意在一个剧情人物身上花费太多心思。横竖穿越到下个世界之后,再没有人会记得自己,又何必多花心思。 也许是太过孤独,也许是太过可悲。左温竟觉得,在这浩茫又虚幻的世界中,独独那太虚剑修,是有些不同的。 只可惜,那太虚剑修忘了个干脆利落,左温也不会强求半点。他自能了断得干脆,并未有半点不舍。 “既然你无事,就请离开。”左温表情淡漠,就连睫 都没眨一下,“你我没有 情,也不必强行叙旧。” 刹那间,程梁俊美无俦的面孔就凑了过来。他一缕墨发微微垂下,长眉斜斜入鬓,一双狭长眼眸中倒有些委屈之意:“你我明明是至 好友,偏偏道长如此冷淡,倒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突然凑上来的脸,左温仍旧表情淡定。 说谎话的骗子。原主一向与程梁既不对付,更是甚少 谈。怎么隔了百余年再见之后,程梁反倒热络起来。 如果说这人没在算计什么,左温怕都不会相信。他眉心微皱,一字一句道:“烦,滚。” 冷淡而疏离的两个字,简直再伤人不过。程梁却好似更高兴了,他竟伸手点向左温额头朱砂印,相隔不远之时,又骤然移开手指。 左温已然捏着好一把灵气,只等这人出手之后,就直接扔个程梁一道术法。不说将其击成重伤,也要让程梁再不敢放肆。 偏偏那黑衣魔修身形一晃,机警地连退数步,又骤然微笑了。而后程梁正襟危坐,再没有先前半点轻浮模样:“我要恭喜道长,斩却心魔修为更进一层。” “之前我听到传言,说你因为自己的亲传弟子忽生心魔,就觉得必是谣言。现今看来,温道长心 坚韧非同一般,又岂会为了一个小姑娘心绪大 ?” 虽是夸赞,左温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嘲讽之意。既然不需要借助程梁势力 制主角,左温也懒得应对这太虚剑修。 左温早就看透这种人,你越是理会他,他越是闹得起劲,实在无趣。 程梁手腕翻转,并不客气半点,直接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兴许温道长觉得,你心魔已了再无挂碍,事实可并非如此。” 又是糊 又是危言耸听,左温越发觉得此人无计可施,何等可笑。眼看这魔修并不懂得如何看眼 ,似要在此消磨半 时光,左温就有些不耐烦。 他又扬了扬眉,淡淡重复道:“滚,我不说第三次。” “你我已经相识数载,道长仍是如此疏离,真让我无比伤心呐。” 话虽如此,程梁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绝没有丝毫不快。他径自放下茶杯,狭长眼睛睁开,深绿 眼珠一瞬不瞬凝望着左温:“你明明有执着与不甘,深埋于心底,纠 不清不愿放弃。” “纵然道长表面上冷然淡漠,内心却时刻焦灼不得解 , 本掩饰不了。” 不知何时,程梁亲密地凑了过来。他执起左温一缕银白发丝在指尖把玩,似是漫不经心道:“道长合该是修魔的好资质,何必非要留恋在仙道之中,久久不愿离去?” “为了你那心有所属的亲传弟子,还是为了不知好歹的凝星派?” 真不愧是严华清啊,就算失去记忆之后,仍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本质。 左温默不作声,任由那魔修搂着他的肩膀。二人纯黑如雪的发丝纠 在一起,难解难分亲密极了。 “不如道长随本尊一同堕魔,玄雾门必定奉你为太上长老,地位与我不相上下。至于那背弃了你的徒弟,本尊也会好好调教她。我如此诚挚心意,道长可不要再拒绝。” 黑衣魔修话语虽然轻柔,却似毒蛇般紧紧盯着左温的脖颈,更绷紧身体随时有可能咬上一口。 程梁这等亲昵反应,就连他自己也不由惊异了一瞬。 以往他与温言清打 道时,只觉得这人生了一张好脸却太过孤冷,冷冰冰的谁也不搭理。 如此容颜偏偏这等 情,一向孤傲的程梁自然不愿理会他。都是孤傲之人,谁又比谁轻 些? 因而在那次云台会上,程梁毫不犹豫地赢了温言清,任凭那人表情失落叹息,都没有一点怜悯之意。 在这几百年间,他也曾与温言清碰面数次。双方或赢或输,程梁既不上心也不在意,只当那人是陌生人。 仙魔两道虽然暂时和平相处,谁知哪一 又会重新开战。真到敌对之时,固然是至 好友,也不会因此手软半点,何必多费半点心思。 就连程梁知道,温言清心魔 身修为下滑之时,他也只是略微 慨了片刻。 既有失去好对手的遗憾,也幸灾乐祸觉得温言清遭了报应。 明明不是什么无情之人,偏偏掩饰自己所有情绪 知,终于崩溃又能怪谁。 谁料事情竟然峰回路转,温言清为了他的亲传弟子,甚至不惜再次赴约参加云台会。 这么作死,倒不知温言清还能撑几 。怀着如此心态,程梁索 也起了心思,一并前往极天宗。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 应,一贯冷然不上心的程梁,竟忽然想去拜访温言清。 就当是看热闹讽刺两句,也能让温言清难过许久。谁知只这一眼,程梁就看愣了。 好似有什么蒙昧不清的 知,在遥遥之中点醒。刹那间心绪波动无法自持,就连血 也是滚烫滚烫,搅得他一颗心起伏不定。 也许是 识,也许是戏 。总之程梁想看那银发道长脸上, 出不一样的表情。 不该如此,那人不该是这等平静模样。 愤怒也罢,痛苦也罢,痴狂也罢。程梁想打破那人一层厚厚外壳,看他 出脆弱甘美的本质。 第91章 独独在自己面前痛苦, 独独在自己面前悲伤。所有喜悦与 愉, 悲哀与酸楚,全都在自己面前展 无遗。 想要看到那人的全部,他的心他的魂他的脑。每一寸思绪都是透明如琉璃, 所有情 各有颜 各有花纹,在他面前逐一显现出来。 可说是心动, 亦可说是执念。刹那间天雷勾动地火,风声赫赫水波涌起,顷刻就让程梁 动得难以自持。 究竟是什么执着坚定的 情,竟似能穿透厚厚时光阻碍, 化作一缕星光荟萃在头顶,长驱直入刹那间融为一体。 整个世界在程梁眼前清晰又瞬间破碎, 片片碎片晶莹剔透 光溢彩。偏偏程梁捏不住握不紧,那碎片稍稍一触就随风而散漫天飞舞, 无声亦无形。 似是过往经历逐一显现, 能看到那人喜怒哀乐,却独独无法看到他的面容。 纵然魂牵梦绕又如何,一切终究是幻梦一场,被虚无缥缈的薄雾笼罩。稍一触碰,就是钻心刺骨的疼。像一把烈火顷刻蔓延燃烧,又似倾盆大雨坠落而下, 雷声喧哗雨声嘈杂。 所有的一切都被直接击碎搅 ,再也回忆不起分毫。独独心还在火热跳动,随着那人眼波 转而或惊异或不安。 这种执着本不该是程梁该有的, 太过陌生又太过可怖。不过顷刻之间,就将他所有心防击得粉碎,再也不复存在。 即便程梁是魔修,也体味过心魔幻象的滋味,却不知晓这是怎样一种情绪。 顷刻而来犹如翻天巨浪,并不给人反应逃避的机会。他恍恍惚惚入坠梦中,想要清醒又全无能力。刹那间,就仿佛历经了千世百世。 执着,离别,悲喜, 乐,人生多苦。痛楚是苦, 愉又何尝不是苦。 黑衣修士手背青筋窜起,整颗心也是 跳动不得平息片刻,就连两片薄 也是略微苍白。独独他一双深绿眼睛明亮无比,眼瞳收缩目光坚定,似要将他面前之人看得一清二楚。 左温被程梁手指攥得生疼,睫羽也没有眨动一下。 方才那一瞬,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那一眼,是太虚剑修严华清才有的眼神。 如何能不在意如何不动心,尽管心中拼命告诫自己要坚强,偏偏在不经意间 了心绪,整个人也跟着不能自持。 尽管那太虚剑修自有底牌,左温也难以想象,严华清究竟付出何等代价,才能从不顾一切的天道手中逃生。不敢想,也不敢思量,只当他的承诺一如既往。 再次重逢的时候,不是不欣喜不是不 抑。可那太虚剑修忘了他,顷刻间如坠冰窟。 左温自前世起就太过要强,他为此骄傲也为此懊恼。但面对自己无济于事的情况,又能如何是好? 不过是强装镇定一如既往,甚至舍不得干脆出手最后捅那人一刀。既然一切 恨情仇都是徒然,何不退后一步寻个解 。 并不是所有仇人,都值得左温孜孜不倦前去寻仇。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自有无尽默契与了解。互有输赢互有成败,唯有这样的对局,才值得左温仔细品味。 白衣修士沉郁目光如雨,一缕一缕切割纵横,简直让程梁体无完肤。他有些恨这人,仍是如此一副高冷如仙的模样。莫不是所有仙道修士,都是如此没心肝不动容的混账? 想看他哭泣想看他 醉,将他的情绪每一缕都牢牢抓在掌心之中,细细品砸咀嚼再 入腹中,由此才是全然与完美。 程梁忽然笑了,先是闷笑随后是大笑,惊起了屋外停落的鸟雀。他终于松开了左温的手,原本苍白的嘴 也有了血 。 一举手一投足间,仍是之前那个捉摸不定的魔道修士。仿佛刚才的痴狂与失落, 本从不存在一般。 黑衣修士径自起身,甚至不想再看左温一眼。生怕再望一眼,又会陷入之前那种冲动莫名的情绪之中,不可自拔狂 致死。他需要暂且离开,由此才能理清自己的心绪。 谁知程梁走得毫不犹豫,那人却开口挽留他:“你的心 了。” 平直冷淡的一句话,似有似无的关心之意,如浅淡香气附着在衣袖上。平 里 本嗅不出,唯独神识灵 之时,才知那香气有多馥郁醉人。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