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想,就算是不存在身份混淆,“庄衍”对小池的 情不曾渗透到他自己的认知中,假以时 ,他也一样会被池罔 住吧。 有了 望,便有了贪痴嗔,灵台再不清明。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 而眼下面对着池罔探究的目光,他却要给出一个答复,关于他为什么一路追随池罔,来到江边西岸的合理解释。 这个解释,不能违背本心,也不能谎言欺骗。 子安斟酌片刻,直言道:“实不相瞒,在第一次见到池施主真容后……我就觉得池施主实在是太过貌美了一些。” 池罔愣了。 这话说的……这和尚想干什么? “施主是个与佛有缘的人,如此便是大善。”子安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红尘执念就是妄念,世人对皮囊的执着,常有 失自我。贫僧若是能带池施主同去修行,少惹其他人堕入情障,便是一件功德……阿弥陀佛。” 第85章 和尚说这句话的时候, 差不多是心平气和的。 但对面听的人, 并没有这样的心平气和。 在发出“一起出家吧”的邀请后,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子安扫了一眼界面,发现他的 神状态已经受到了最高级别的警告,他再一次手动关掉了提示。而“数据渗透”的档案, 已经达到了惊人的80%, 这又是一份极其不稳定的因素,于情于理,他不能再这样消极作为。 刚才在江中,那份记忆碎片的读取,甚至不是他的自主行为。子安知道, 在这样发展下去, 随着“庄衍”的觉醒,自己的意识……说不定会就此消失。 和尚看着池罔的模样, 依然是那样的贵气而冷淡, 让他有一些恍惚。 或许是经受佛教熏染不是一天两天, 这让他心 极为平淡, 生死无需执着, 存在于不存在皆是一场空, 他的多年修行并不是全无作用……等等,可是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修佛的? 子安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思索最开始的因缘业果……却发现他居然想不起来了? 和尚不说话了,池罔全程冷淡地看着他。 砂石说过, 这盆儿对他很有好 。追着他跑了一个月, 从天山跑到西岸, 这份恒心和毅力,所求的是什么? 前一句话,还在夸他姿容好,后一句话,池罔怎么都没能想到是这个转折。 他用这极其酷似庄衍的神容、姿态、声音,居然心平气和的说出了这么让人火大的话。 池罔摸了摸杯沿,他后悔了。 刚才费心思救他就是个错误,该直接沉江淹死的。 池罔神 慢慢变得古怪,“朝 晨起,夕 暮收。太 如此多变瑰丽,你怎么不把它一起 下来?省的人们天天盯着它呢?” “同理,这件事若论起因果,罪不在我。你居然认为这是我的错,想渡我?” 子安似乎有话,然而池罔这还没完。 “你们秃驴,有的时候用‘白骨观’来抵御美 ,皮相皆白骨,看到美人,就去想剥开美丽的皮囊后,面前只剩一具森森白骨,以此对抗 惑。” 池罔轻轻探过身,让自己的上身撑在眼前的小桌上,靠近了和尚。 面前的人身上除了 的江水寒气,还散发出一点若有若无的草药清苦香气,一下子靠得这么近,子安眼中只有池罔深邃的双眼,那一双似乎能看到人灵魂深处的眼睛,如江底水妖一样魅惑人心。 眼睛相对的距离,靠得太近了,让一切情绪都无处可藏。 池罔说话时,那甘甜温暖的呼 吐气,似乎都直接吹在和尚的脸上,“盆儿,你告诉我,你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我为什么与常人在你眼中不同?为何你辨得出我好看?” 这样一连串的问题,若是心中毫无 私踌躇,并不难以引经回答。 奈何子安心中有鬼,他一时回答不出来。 “你本该无视美丑胖瘦高矮,既然你已认同我的皮相美丑……”池罔面 冷淡的重新开口道,“便该去想想,你到底在干什么。自己都要不守戒律了,还想渡我出家?” 子安的瞳孔缩了一下,身体向后退了一点,似乎是在平复情绪。他一时找不到答案,便落了下风。 砂石却在这时兴奋道:“诶,小池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部武侠小说,里面有个男的为了追一个尼姑,就出家做了和尚,说这样就能在一起了啊——他想渡你出家,一定是等你成了和尚,有私情就名正言顺……” 池罔好好的气势,被猪队友砂石这一击瞬间打偏了,他脸上扭曲了一下,让砂石闭了嘴,顷刻间恢复正常。 然而这个时间里,和尚却已经有了对策,子安慢条斯理道:“池施主此言,便是言不成理了。” 池罔深深 了一口气,身体往回坐了坐,眯着眼睛,试图重新掌控节奏,“连 雨,今 初晴,宽江早 天江连 ,波涛潋滟,气势空阔,实是不可多得的景致。和尚,可愿出去一观?” 他低头时,就看到了池罔的脸,他突然就觉得,小池现在想把他重新推回江里。 没来由的,这种预 非常的强烈。 子安顿了一下,问道:“池施主,你会把我推到江里吗?” “不会。”池罔语气轻快,他站起身道,“请。” 池罔吩咐了一声,命掌船人全速前进,他们这艘看起来寻常普通的船,在江面开始加速时,居然有能称得上是风驰电掣的速度,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技术装置,让这艘船很是不一样。 这样的全速前进,没一会就把那些不死心的、依然在后面跟着池罔坐船,试图寻找机会搭讪的江上客船远远甩在了后面。 走到江边,池罔与他在船上并肩而立,远望无人的江景。 风凉天阔江广,果然如池罔所说,令人心旷神怡。 江风吹拂,池罔披散的长发随风而动,他拿出一条发带,将在风中散开的一头乌发用布带 了起来。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慢道:“说吧。” 面对池罔,和尚不愿意欺骗,然而出家之人,也不能以谎言相欺。 子安叹了口气,“之所以想渡你,非是你所说的原因。究起缘由,旁人领悟不多,但是池施主于佛法一道的造诣……” 池罔看着江面,目不斜视的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这份夸奖毫无愉悦之情。子安无声的笑了一下,继续道:“说一切法,不出因缘二字。因缘聚生散灭,谁人都逃不过这个轮回。” “所有身不由己的去往由来,都由此而断……贫僧只是想让池施主,从这个束缚中解 出来。” “嗯。”池罔神 不见异样,“绝尘缘,断因果,便要入空门,是不是?” 子安双手合十道:“若真能因此走出因缘和合,许多难事,都可 头而解。所有身不由己的苦衷,都会断掉因果线,便无法自成逻辑。” 他话中意有所指的暗示藏得太深了,池罔没有第一时间察觉,以为他还想渡自己出家,心中越发恼他,便点点头道:“说了不会推你下水的,不用紧张。” 子安笑了,“好。” 池罔见他身体放松了,快如闪电地提起腿踹了他一脚,把毫无防备的和尚踹进了江里。 “说了不推,可是没说不踹啊。”看见猛然入水后又灌了几口江水的和尚,池罔慢悠悠地补充了后半句。“记住现在的 觉,以后你再叫我出家试试?” 脚下踩着水,子安浮在江面之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坐在船边看着他笑得开心的池罔,突然就释然了。 他想,他叫子安,是个和尚。 以前是,现在也是。 皮 骨相,皆是妄相。但面前这个人,显然给修行之人潜心而进的一路上,带来了巨大的难度。 池施主哪怕是穿着最寻常的衣服,在人群中也如同一颗让人无法忽视的明珠。 就算是有“庄衍”的影响,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一介方外之人,已经凡心浮动了。 心志不坚,才会受红尘 惑。 子安心中波 ,一如身旁的江波起伏不定。事实变化无状,最难预料的仍是人心。 池罔已经自去叫人开船了,准备在江里再溜一会这和尚,再看心情要不要把他拉上来。 他却没有看见江里那盆儿看他的眼神。 那模样,几乎就是当年庄衍还未自立割据时,垂首注视他的模样,眼神中充 着怜惜和 意。 有一个缘故,让和尚想不明白,辨不清楚。 这一件事的起因源由,让他莫名的很看重——到底是自己心里 了,还是因为“庄衍”的影响,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 情? 又或许……这两者并无本质区别。 自从他苏醒后,频频会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可这种世上光怪陆离之事,总能寻到因缘由来。之所以他会与这个许久之前的人扯上联系,大概总是有些缘故的,若有轮回,难道他真的是…… 这个念头意味危险,子安心中一凛,连忙把这个念头摇出脑海。 船开远了,池罔坐在船头,除了鞋袜把脚伸在江里 着水,倒也不惧凉。 他看着水底掠过的故国废墟,嘴边的笑容慢慢淡了,他转过头对着浸了水后锃亮的盆儿,喊了一声,“别偷懒,快点过来。再沉江,我不下去救你。” 心头思绪被这一声清亮的吆喝驱散,子安心中无奈,只得奋起追赶。 可是在水里游了一会,他就发现无论他多么使力,每次在快够到船边时,池罔坐着的船都会……加快速度。 就是不让他上船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池罔果然束手旁观了一会, 出了一点自己的意图,“有话要问你。” 子安漂在水中,无奈的看着他。 “你告诉我,零零二……是什么?” 看来那天晚上在酒馆里,池罔果然恢复了一些意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还记得多少? 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子安在波涛起伏的江面上努力保持在水上,同时回答:“是一个编号而已,我和她们不一样,出家人不打逛语,我一定不会……害你。” 正碰巧一个大江打了过来,他呛进一口水,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在船上的池罔面 更古怪了,和尚呛进水时发出的最后两个字“害你”变了音,池罔听成了“ 你。” 池罔匪夷所思道:“你会不会 我,关我什么事?” 在江水里扑腾的和尚:“……” 池罔本来是悠闲的坐在船边,听了这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待不下去了。 他想了想,又教育道:“好歹是个修行之人,既然受了戒,就该仔细守戒,有什么事对你的佛祖说去,和我说什么?行事说话,怎的如此不着调?” 池罔起身往回走,很快船就停了下来,和尚成功接近了船,终于不用在水里泡着了。 池罔没再去看他,吩咐门人开船回航。等到船靠岸时,池罔才蓦然发觉,他怎么又被这个狡猾的盆儿转移了话题? 月前天山酒馆中的一晚,他事后整理回想,慢慢想起来一些破碎的记忆。今 本来是想试一试和尚,探探他的口风,没想到这样都能被打岔。 想到这里,池罔便想起来了自己的猪队友砂石,顿时不开心了,“砂石你出来,咱们聊一聊。你刚才说什么叫当了和尚才能有私情?这话是随便说的吗?” 砂石慢了半拍才回答道:“哈?啊哈哈,我不懂嘛,小池教教我。” 池罔看着上岸后附近人多,已经失去了单独与和尚 谈的气氛和时机。那么今天没能打探出来的,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