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说现在……他从始皇帝的陵墓里轻车 路地摸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一旁的官道,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沿着官道走了许久,他找到了一家面馆,走进去要了一碗清汤面。 他吃的很文雅,却看得出他的确是饿了,转眼间就吃光了这碗面条,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池罔吃完面,问道:“老板娘,劳烦问下,如今是哪一 了?” “二月二十八。” 池罔摸了摸身边的药箱,轻轻地说:“二月……廿八。” 顿了一下,他继续追问:“哪一年?” 老板娘惊讶地放下手中汤勺,充 不解地看着这俊秀小哥:“当今是仲朝一百一十六年啊!小兄弟,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池罔只道了声“多谢”,就不再说话。 他只是坐在店里,看着来往的过路人,也不知出神地在想什么。 老板娘一边干活,一遍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奇怪的客人,直到池罔将面钱留在桌上,起身离开。 老板娘连忙过去收钱,却发现这位客人在桌上留的饭钱,不是寻常客人用的仲朝铜币,而是一粒货真价实的碎银。 无论哪个朝代,金与银都是通用的货币。这粒碎银虽然分量不多,却也是老板娘要一个月才能挣到的钱了。 她怎样都没想到这位客人出手居然如此阔绰,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连忙把碎银在手里又摸又捏,确定是真的了,才惊喜的收好。 银子落进钱袋,老板娘连忙去寻找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的踪影。 只见官道上往来熙攘,人声鼎沸,而他……早已不知去向。 第2章 若是一路向北而行,沿着这条官路走到尽头,便是连接南北两岸的渡口了。 在漫长的时光中,这渡口见证了朝代的兴衰更迭,也见证了历史的风云际会,忠实地承载着南北两地的沟通往来。 如今正是早 ,宽江刚刚化冻,官路上行人车马,各自为生活奔波忙碌。 池罔穿着一身灰衣,背上背了一个偌大的药箱。 从背面看还是个少年人,那巨大的药箱背在他纤细的背上,分外的不协调。 路过的人都情不自 的向他看去,那药箱看起来很沉,一副随时都能把少年 垮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的替他担心,生怕他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到地上去。 路边矮木杂草在 润的泥土上丛生,尤其是雨后,泥土间凹陷处有积水,在及膝的草丛中行走,不一会儿就会沾 鞋袜。 料峭 寒,南边的寒冷是一种绵绵刺骨的 冷,在这种天气被水打 了衣服,格外叫人难以忍耐。 但是池罔却仿若察觉不到这难捱的寒意,神 认真的注视着脚下的杂草。 他似乎在草丛里寻找着什么。 不小心踩了一脚滑泥,池罔的身体向前滑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向前倾斜的动作。 他脚下的是一片褐红 的桃形草叶,再往前一步,就会踩到了。 池罔小心翼翼的退后半步,将药箱 下放在一边,拿出一柄小银刀,将眼前的草叶小心齐 割下。 他手中草叶逐渐变多,一只手握不下,就从药箱中拉出了一个空的小格子,将这些草叶放了进去。 取得了想要的药材,池罔退出了这片泥泞的 地。 长及膝弯的草沾 了他的长衣下摆,在这样的季节中,带着寒气往骨头 里钻。 池罔浑然不觉,却只小心护着自己的药箱,他回到官路上,继续向北边渡口走。 如今已是二月末,却与池罔印象中的二月大有不同。 往年二三月的时节已入了 ,宽江化冻后,南北两地往来如织。 这几百年间,池罔每一年在这个时节的官路上,都能见到人们去往南岸渡口,官路上从来都是一派车水马龙,热闹不休的繁华景象。 而这一年的官路却鲜有人问津,要间隔许久,才能零星看到一两个行人匆匆而过。统共七百年间,池罔还是头一次在早 时节,见到如此萧条空 的官路。 池罔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他背的药箱里面,一半的格子是空的。 沿着这条官路再走上一小会儿,就能经过一个镇子。他记得百年前的这个镇子上有一家医馆兰善堂,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他想过去补充一些药材。 临近村镇,终于见到些人了。 池罔低着头,在路上不快不慢的走着,专注的盯着眼前的路。 “大夫!前面那位小大夫,请留步!” 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池罔依言停住脚步。 只见一中年男人拉着一辆木轮车, 头大汗的向前疾步小跑。 “小大夫,快救人啊!”中年男子大声呼喊,“我爹今 在田垛里摔了一跤,摔断了腿,老人家年纪大了,您快给看看!” 从他的打扮来看,像是附近居住的农夫,此时心忧老父伤势,一见到背着药箱、大夫打扮的池罔时,焦急的脸上顿时眼睛一亮。 池罔走过去查看,看到中年农夫拉着的小木轮车上,正躺着一位年迈的老人,农夫掀开盖住自己父亲腿部的衣服, 出那青肿的断骨处。 老人虚弱的半闭着眼,痛苦的呻 。 谁料池罔只看了一眼,淡淡道:“你爹死不了。” 农夫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池罔面容冷淡:“你再走一炷香时间,就能到镇上了。镇中有医馆,你自行去请坐堂大夫处置。” 说完这句话,池罔连多看一眼老人的兴趣都没有,转身离开。 中年农夫见池罔说走就走,是真的完完全全的撒手不管,顿时大怒:“我爹摔断了腿,你理都不理?哪有你这样的大夫!?你背着那么大一个药箱,病人就在眼前,就连一点包扎止血的药都不愿拿出来?” 此处已在镇子外边,周围走动的人早注意到了两人的纠纷,逐渐聚在两人身边看热闹。 有一人看不过去,便说:“这位小大夫怎么回事?老大爷断了腿这么痛,张嘴就说什么你爹死不了,自己找人去治……你听听,这说的像人话吗?” “你看这小子这样年轻,估计都没学几年医术,能会什么呀?就是让他治你爹的病,这也不放心啊。” “别跟他一般计较,赶快送老爷子去医馆治伤才要紧,这位大兄弟,我带你去我们镇上最好的医馆——萱草堂。” 池罔一脸云淡风轻的赶着自己的路,他不想与这里的人多起争执,便顺着官路离开镇子,决定到下一个药铺,再补充草药。 旁边有人便 慨:“这小大夫真是心 凉薄,我见这孝子心系老父,都不 动容,他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都说医者父母心,就这样还学什么医?没有医德,如何行医?” 池罔仿佛没听见周围对他的非议,脸 没有丝毫改变,脚下也走得十分稳当。 农夫见池罔已走远了,被周围好心人带路引去医馆,对着池罔的背影愤愤的呸了一声:“这种人, 本不配行医救人!” 中年农夫拉起木板车,向医馆的方向急急地跑去。 可是他才没走两步,就在一个拐角处,与一个匆匆赶路的男子 面撞上了。 那男子身材瘦弱,手上抱了个孩子,没想到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两人狠狠地撞上,他手里的孩子抱不住,就直直的抛飞了出去。 那男子悲鸣道:“我的女儿——!” 男子被撞得重重跌在地面上, 本来不及爬起来,更来不及抢在孩子落地前,平平安安地接住她。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女孩横飞出去,额头就要撞上坚硬的墙面,小孩的身体那么小,这狠狠撞一下必然要头破血 ,有些人都闭上眼,不忍心去看即将发生的惨剧。 池罔蹙起眉头。 没有人看清池罔是如何动的,他本该在官道的另一侧,此时身体却仿佛突然凭空出现在墙前,双手伸出去,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小女孩。 围观的众人不仅有些错愕。 这个 子冷淡的小大夫,不是都走在官路上,从道路另一边离开了吗? 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难道是刚才眼花了,其实他一直没走远? 池罔不发一言,正要将孩子递还给男子,却发现此时自己怀里的小女孩,模样很不对劲。 小女孩三四岁左右的模样,正是娇 像一朵花一样的年纪,此时看起来却嘴 干裂,闭着的眼睛下带着一圈乌黑,脸 是不健康的蜡黄, 在外面的脸上长了一层黄斑,只一看便知是生了重病。 跌在地上的男子早已爬了起来,立刻到池罔身边,看到自己的女儿无恙,向池罔一个劲儿的鞠躬道谢:“谢谢你,谢谢你!要不是你接住了我的女儿,她……她……” 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可是这抱着女儿的男人,竟然眼里 下泪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在池罔的怀里睁开眼睛,虚弱地咳嗽起来。 周围的路人本也围过来,想看看小女孩有没有摔伤。可是他们在看到小孩脸上的黄斑、听到她的咳嗽声后,一个个立刻脸 大变。 一个镇民厉声询问:“你们是哪儿来的?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副得了瘟疫的样子?” 那男人脸 一变,惊慌失措地从池罔手里抢回自己的孩子,拔腿就要跑。 可是他没跑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带着老父亲的农夫撞到了这对父女,本来就害怕此事不能善了,此时被这样一打岔,顿时 出恐惧的表情:“瘟疫!是瘟疫!” “大兄弟,你快走吧。这男人带着孩子,八成是从北边逃过来的。你老父受伤体弱,可别再被传染上了瘟疫,赶快送老爷子去萱草堂吧!” 那农夫一听,正好借着这个台阶下,立刻就跑了。 只有被众人围住的父亲,绝望地抱 了怀里的女儿,他低着头,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女孩的脸上,试图遮住众人厌恶的视线。 附近的人怒目而视:“快去报官!有北方得了瘟疫的人,逃到咱们这边来了!” 男子浑身颤抖:“没有,不是瘟疫,我的女儿……就是普通的着凉发热——干什么拦我?让我们走、你让我们走!” 他穿了一身白 麻衣,正是一副披麻戴孝的模样,他这副装扮异于常人,于是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这明显是家里刚死了人的样子,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吧?” “现在为了这瘟疫的事,官府已经做了隔离,北边的船都不许上岸。你这是偷着跑过来了,可我们南边没有瘟疫,你带着病人来,要害了我们南边所有人吗?” 镇上的人看着这对父女如临大敌,个个同仇敌忾,立刻就有人去了官府叫人。 吏役很快就赶到了,手持长矛,直接横在男子身前:“你跟我们走一趟,不许接触人群!” 女孩父亲无助地哀求道:“求求你们!先救救我的女儿!我无所谓,要杀要剐都随你们,但先让我把我的女儿送到医馆!” 那吏役一脸晦气道:“走走走,你和你的女儿都不能接触人群!如今奉皇帝圣旨,按照仲朝瘟疫时法,所有可疑患者,必须要立刻进行特殊隔离!你别再外面待着了,若真是瘟疫,你快点跟我走,别传染给无辜的人。” 男子当场跪下,给几位吏役磕头,泪 不止:“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你们行行好,她还这么小,她才三岁啊!”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