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还在养病,靠在木制的摇椅上,盖着薄毯, 神倒还不错。 张保、张起麟给十三阿哥行了礼,脸都有些发白。 “你们确定四哥无事吗?刺客有没有抓到?” 两位张公公连连摇头, “进京的侍卫只说了要太医, 别的没有代。” 十三阿哥微微皱眉,“难不成又是那些粮官?四哥这一去, 确实是断了太多人的饭碗了……” “十三阿哥!” 张保实在等不及了,哪怕越了规矩,还是冒然地开了口,“奴才们是想请您——” “我知道了, ”十三阿哥看了看窗外,“明早我就让人拿着牌子去礼部要人,你们放心吧。” 张保与张起麟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更加慌了。 张起麟牙一咬,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下道,“奴才斗胆,请十三阿哥现在就派人,苏公公那儿怕是等不到明早了,奴才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张保也跟着跪下叩首道,“哪怕十三阿哥要治奴才们的罪,也请十三阿哥看在雍亲王的份儿上,先派人去礼部吧,奴才们求您了……” 邓玉站在一边,有点目瞪口呆。 他是了解雍亲王府的这两位张公公的,虽然他们二位在苏公公耀眼的光环下多少有些低调。 但任谁都知道,这两位张公公办事那是一向谨慎小心,妥帖细致的。其实从某方面来说,比那个总吓人一跳的苏公公靠谱多了。 可今天,这贸然的请求,犹如的劲头,实在是有违规矩,也不符合这两人平时办事的风格啊。 十三阿哥也有些惊讶,在他眼里,苏培盛是最得四哥看重,被刺伤了到京里叫太医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哪怕要颇费周折地去礼部找一个传教士,十三阿哥也应了。可这大晚上的硬让他派人去敲礼部的大门,是不是有点过了? 张起麟等了半天,没听到十三阿哥说话,心下焦急,终是忍不住地抬起头道,“十三阿哥,不是奴才们仅因一点私特意夸大其词来迫您的。实在是通州来的人很急,王爷的命令也很急。您若不信,事后尽可向王爷求证。奴才们的话若有一点儿欺上瞒下,您可以随时摘了奴才们的脑袋!” 张起麟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胤祥终于有些相信了。 回想起苏培盛在四哥跟前的种种,十三阿哥终于觉得,他不能再把这事儿只当一个奴才的事儿来办了。 “邓玉!” “奴才在!” 邓玉拿了十三阿哥的令牌,与张保、张起麟飞速赶往礼部。 虽然时辰已过,邓玉还是敲开了礼部的大门,跟留守的两个大臣求问了马丁的去处。 结果,也是老天不开眼,这个马丁前几天还在京里呢,这两天却跑到京郊去做什么研究了。 “怎么办?”邓玉回头看向张保、张起麟。 “还有半个时辰关城门,还来得及!” “哎!” 邓玉来不及叫住一路朝城门飞奔而去的二张公公,左右一权衡还是先回了十三爷府,向十三阿哥回报。 十三阿哥这时也着急了起来,想了想,调来了一队侍卫,让他们出城去协助张保、张起麟。 “只要找到人,立刻快马送到通州!” “是,”侍卫们领命而去。 十三阿哥转头看向窗外,眉心却越锁越深。 通州宝仁堂 病室里灯火通明,却抑非常。 苏伟背上的刀没人敢动,虽然没伤到内脏,也没大量血,但此时人已经发起了高烧。 大夫们聚在门口,想走走不了,进去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所有人都知道,这刀在身体里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谁也拿不准木上的人还能多久。 四阿哥就守在前,紧握着苏伟的手。 苏伟有时昏,有时清醒。 四阿哥一直小声地跟他说着话,一眼不错地紧盯着他酡红的脸。 此时此刻,威风八面的雍亲王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迫大夫,甚至也没有力气再去催促叫太医的侍卫了。 他连最基本的皇子形象都忘记了,膝盖落在灰扑扑的地上,子、靴子上都是灰尘,外袍脏污一片,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再能符合那高贵的身份。 夜越来越深,亥时的梆子声被敲响,通州的城门已经下钥了。 虽然,傅鼐早让人到城门口去等着了,只要京里的人一到,立马开角门入城。 可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该来的人却始终没来! “再派人去!跑死了马也得把太医带回来!” 巴彦蹲在门槛上,嗓音干的让人听了都跟着疼,“已经去了三波人了,现在京城的城门都关了,再派人去也没用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个太医都带不回来!”傅鼐气得发疯,回身一脚踹飞一只瓦罐。 瓦罐滚到街上,正好停在了刚下马的隆科多面前。 “提督大人,”傅鼐强自冷静下来,上前了一步,巴彦也站了起来。 “我要见王爷,”隆科多神情冷淡,似乎本没把傅鼐等人放在眼里。 傅鼐却是一步不让,扬起头道,“王爷已经休息了,提督大人明早再来吧。” “王爷要休息怎么不回府衙?”隆科多微微偏头,“住在这里,不怕隔墙有耳吗?” 傅鼐眼神一闪,“多谢提督大人提醒,小人会为王爷守好门户的。” 隆科多冷哼了一声,抬头向宝仁堂内看了一眼,却也没再为难傅鼐等人,转身上马走了。 时至午夜 苏伟的体温大幅上升,人突然开始搐 。 大夫们听到四阿哥的惊叫,涌进屋内。 四阿哥七魂去了三魄,不知被谁拽到了旁边,踉跄地靠着墙壁,双眼失魂地看着被大夫们围在中间,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声响的人。 “别这样,苏伟,我害怕……” 靠在墙上的人慢慢滑坐到地上,膝盖蜷了起来,脏兮兮的脸上划过两道泪痕。 那狈的模样,没人能再把他与刚刚一封奏折,就断了通州粮官贪腐之路的铁血王爷联系到一起。 就是屋内的大夫,此时此刻都还没有清楚这个一直守在伤者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苏伟的衣服被用剪刀剪开,背后的伤口随着他的不断搐,再度涌出鲜血。 四阿哥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臂,低下了头,他不敢再去看那鲜红浓稠的血。 抑不住的痛苦声音从喉咙里溢出,他只能不断地念着那个名字,祈求一切能祈求的。 “我怕了,我真的害怕……” “苏伟,求求你,别离开我……” 一片漆黑的世界里,苏伟茫地向前走着。 他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穿梭在路上的汽车,悉的、让他怀念的一张张脸孔。 苏伟向着那一切走过去,他确实有些想家了…… “苏伟!”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苏伟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了身,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不清脸,但他知道那是谁。 “苏伟,我害怕……” “胤禛?” 苏伟朝那个小小的孩子跑了过去,可周围的一切突然开始飞速变幻。 “胤禛!” 苏伟害怕了,他抓不到那个孩子,但他能受到绕在对方身上的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恐惧。 苏伟用尽全力地跑着,眼前的孩子一点一点长大了,可他的样子却不像自己记忆般的冷静淡然,他是那么的痛苦,那么的惊慌。 “放我回去!我要陪着他——” 一直跑不出这片黑暗的人愤怒了! 他朝眼前的人猛地扑了过去,三十年了,有这个人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稳定下来了!稳定下来了!” 围着苏伟的大夫们齐齐松了口气,苏伟不断搐的身体慢慢平静了下来。 四阿哥连滚带爬地扑到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岸边的一稻草,再度紧紧握住那只慢慢回暖的手。 子时已过,丑时三刻,天亮前最黑暗的时辰。 傅鼐和巴彦都无力地坐在宝仁堂的门槛上,二月的夜晚还是很冷,后院的每一点动静,都带着一股冷风钻进他们的衣领。 “这一夜怎么这么长啊?什么时候才会天亮啊?”巴彦的声音沙哑而无力。 傅鼐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也不知道,天还会不会亮。 突然, “哒哒……哒哒……” “什么声音?”巴彦猛地抬起头。 傅鼐扶着门框,慢慢地站起。 “哒哒,哒哒,哒哒……” “是马蹄声!”巴彦冲向路口。 漆黑的石板路上,一串火光面而来!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