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什么?”四阿哥弯着嘴角,瞪了苏伟一眼,“胤禩不能生育,不都是你的手笔?他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你才高兴是不是?” “我可是为了你好,”苏伟了靴子,坐到四阿哥身边,“他要真一个子嗣都没有,你不是就等于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再说,也是他屡次陷害你,我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是是是,”四阿哥轻声一笑,一手揽了苏伟的,“爷承你的情,一辈子记在心里。现在,你也承承爷的情好不好?” 入夜,西配院 茉雅奇举着烛台,绕过睡着的丫头,自己进了绣房。红木的书架上摆了不少的古书,四阿哥在识文断字上从不苛待女儿。 将烛台放在炕桌上,茉雅奇在书架中找了半天,出了张衡的《二京赋》,“民去末而反本,怀忠而抱悫。于斯之时,海内同悦,曰‘汉帝之德,俟其祎而’……” 茉雅奇默念着这句话,白天在东小院看到的两枚印章又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那是再普通不过的印章了,甚至其中之一还是木质的,上面有一个长牙五爪的太监形象。 纵然那个太监的特征不是很明显,但茉雅奇几乎是下意识地猜测出,这印章是苏公公的。果不其然,木质印章下正刻着一个“盛”字。 苏公公的印章怎么会随便丢在阿玛书房的屉里?某种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让茉雅奇不由自主地拿起另一枚铜质印章,方方正正的印章下面刻得是一个“祎”字。 “这个字,也是苏公公的吗?”茉雅奇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一个“祎”字,“用以赞汉帝之德,有美好、可贵之意。那么,这两枚印章,是阿玛赏给苏公公的?” 茉雅奇披着单衣靠在软榻上,一双秀眉轻轻蹙起,在她的印象里,阿玛的赏赐从来都是简单实用之物。每逢节庆,府内的奴才们都是直接翻了月例,就是王妃跟西配院的额娘们,也不过得些布料、玉石…… 不知怎的,炕桌上的一点烛光映进茉雅奇眼中,变成了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慢慢抹掉木料上的残屑,出一人明朗的眉眼…… “这院里除了王爷,还住着谁?能在这么个幽静的地方陪伴王爷,恐怕是极受王爷宠的吧?”布尔和的话突兀地在脑中响起,茉雅奇猛地惊醒过来,一手拉紧肩上的单衣,不觉间竟平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三月初八,一辆马车借着夜驶到了九门提督府的后门。门房听到声音前去开门时,只剩了门口石阶上一个污迹斑斑的麻袋。 翌,得了消息的齐世武、耿额匆忙赶到托合齐府上,见已经简单收拾过的卫尸身,都倒了一口冷气。 “这是怎么回事?”耿额皱起眉道,“难道是皇上发现了卫常与我们来往?” 托合齐摇了摇头,命手下将卫的尸体抬下去妥善安置,“若皇上当真想动咱们,不会从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下手的。更何况,卫被套在袋子里直接送到了我府的后门,摆明了就是来示威的。我只怕,是太子殿下知道了咱们在江南行事的风声,才让人解决了卫以示警告。” “太子殿下真是越来越懦弱,再这样下去,以后如何能成事?”齐世武坐到一旁,气愤填膺地道,“早先拿弃车保帅威胁咱们,现在又兀自杀了卫。他只看咱们的一点错处,却全不顾这许多年的维护之情了。” 耿额抿了抿,看了一眼齐世武后,走到托合齐身侧,“这一次也是赖着殿下出手,不只下了景熙老匹夫的奏折,还想出了转移圣上视线的法子。若没有殿下珠玉在前,咱们也无法借此在江南有所作为。如今,既然惹了殿下恼怒,不如先把计划暂且搁置?” “搁置?怎么搁置?”托合齐神态清冷地坐到太师椅上,“你可知咱们筹谋的是何等大事?一旦搁置,出些风声来,不知咱们要人头落地,就是殿下怕也自身难保。” “就是,”齐世武接过话头,一手拉了耿额坐下,“你也不想想,此事若是成了,殿下登基大宝,你我便是从龙之功。虽说冒些风险,总比一拖得一,像案板上的鱼一样,随时任人宰割要好。” 耿额抿了抿,皱起眉心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要能保得殿下平安登基,即便落了谋反的罪名,也总能对索相有所代了……” 三月初十,扬州 “烟花三月下扬州,古人诚不欺我,”十四阿哥胤禵与兵部尚书萧永藻走在长河畔,“这里的别院造的十分致,从外看来古朴端庄,内里却处处透着尊贵。无怪乎,皇阿玛到江南来,织造、盐政这股子人当真会奉承。” “会奉承也要有资本才是,”作为此次兵部的随侍大臣,萧永藻倒没有时时侯在皇上身侧,“曹李两家如此受万岁爷看重,一手将苏宁织造、两淮盐政都握在了手里,为万岁爷奉承这一点东西,还不是九牛一嘛。” 胤禵浅浅一笑,站在岸边的杨柳下,望着潺潺河水道,“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阿玛六次南巡,四次由曹李两家接驾,这一砖一石俱不能懈怠一分,再加上,随驾的皇子大臣哪一个不需要孝敬?如此花费,可不是用九牛一可以形容的。” “原是如此,还是十四爷考虑的周全,”萧永藻低了低头,“不过,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不只各个衙门富得油,就是民间百姓,也各有各的资产。若要在此处培植势力,假以时必定尤为可观。” 胤禵看了萧永藻一眼,双手负在身后道,“大人所说不错,不过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往往纷扰四起。胤禵可不想立个活靶子在那儿任人捶打。绕敌身后,取而代之,才是上上策。” 三月十五,京郊 四阿哥也让人将两座收成不好的粮庄辟成了猎园,辅一完工,四阿哥便带了苏伟往猎园而来。 “趁着皇阿玛还未回京,在这儿好好玩上几天,”四阿哥领着苏伟走到马场,“这里没什么人,你也挑匹马,一会儿陪爷好好跑几圈。” 苏伟撇了撇嘴,在马圈前头走了一个来回,“我几百年也不骑一回,肯定跑不过你。” “咱们又不是比赛,松快松快而已嘛,”四阿哥浅笑着应道。 苏伟里外看了看,被马圈前头一匹高大的黑骏马引,还没等乐颠颠地去牵,被四阿哥一把抓住,“那匹太野,你好久都没骑了不适合,”说着将苏伟拉到最后头,指着一匹十分敦实的棕蒙古马道,“这匹训的好,你骑这个好驾驭。” 苏伟上前跟马比了比个头,有些气闷地转身道,“这跟二格格骑得马差不多高了,看起来跟牛犊子一样。我不管,我要骑那匹。” 四阿哥无奈一笑,让人牵了黑马出来,“这匹是爷给自己留下的,除了我,谁都不认的。黑伟,过来!” 马蹄扬尘,黑伟嘶鸣了一声,甩开牵着他的奴才,朝四阿哥奔了过来。 站在一旁的苏公公愣了眼睛,呆了半晌,看着四阿哥飞身上马后,才磕磕巴巴地道,“它叫黑伟?” 作者有话要说: 有考证说,曹寅是曹雪芹的祖父,江宁织造府就是大观园的原型,李家李煦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曹寅,所以红楼梦中的老太君可能就是李煦的妹妹,曹寅的发~~~~ 不少学者说,红楼梦影了九子夺嫡的种种事件,娃娃还在研究。不过近期看到一个猜测很有意思,貌似有草学者说,红楼梦不是曹雪芹写的,真正的作者是太子胤礽。 因为通篇都在写宝二爷,链二爷,保的是哪位二爷,怜的又是哪位二爷,可见一斑。而且胤礽小名保成,虽然一出生就是康熙爷嫡子,又是大清唯一在册的太子,可终究没能登基,所以是用了一个假字。 虽说都是些推测,但看着很有意思,我也觉得红楼梦与康熙晚年那些争斗,确确实实存在很多关系的. 第294章 猎园遇刺 康熙四十六年 三月十五,京郊猎园 苏大公公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跟那匹黝黑的骏马对峙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黯然落败,最后不得已地牵着自己的“牛犊子”与四阿哥一先一后地到了林子前头。 黑伟一声嘶鸣,扬起马蹄,对着草丛中窜过的猎物很是成竹在的模样。 苏伟瞪了那个占了自己的名字,还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畜生一眼,转头指着自己后头的“牛犊子”道,“我看这马四蹄踏雪,模样非凡,以后就叫踏雪吧!” 说完,对自己起的名字很是骄傲的苏大公公,冲四阿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负责养马的管事连连称是,末了,看了一眼那棕蒙古马脚脖处一点稀疏的白,心下很是无语。若不是王爷在场,他真想领着这位公公进到马圈里去,看看那些真正四蹄踏雪的骏马是什么样子的。 这边,苏伟翻身上马,跟着四阿哥跑进了林子里。 还别说,踏雪虽然长的敦实矮小,但四蹄壮,跑起来并没有被黑伟落得没了踪影,相反速度均匀,还十分稳当,眼见着是个有长劲儿的。 到了林子深处,四阿哥勒住马缰,当先搭弓,瞄准了树后出的一只鹿角。苏伟随后赶到,眼见着四阿哥的箭将要离手,连忙以手指抵到间,吹出了一声响哨。小鹿猛地抬头,在箭还未落下之时,飞一样地窜出了树丛。 “你故意给爷捣是不是?”四阿哥垂下手中的弓,回头瞪了苏伟一眼。 苏伟夹了夹踏雪的肚子,晃悠悠地走到四阿哥身边,“是你动作不够快,赖不着我。再说,这园子里的动物都是人养起来的,来去的有什么意思?” 四阿哥松了马缰,与苏伟并肩走着,嘴角带了一丝笑意道,“你就是气爷给马起了你的名字是不是?” 苏伟转头瞪了四阿哥一眼,扬着下巴道,“我回头给踏雪改名叫松禛,看你气不气?” “松针?”四阿哥眯了眯眼睛,“顺口的啊,比踏雪这个烂大街的名字好太多了。” 苏公公鼓起腮帮子,四阿哥浅笑一声,拉住苏伟的手道,“好啦,爷是看到珍贵的东西就想起你了嘛,随口就定了黑伟这个名字。这样,爷让你骑黑伟,你过来跟爷共乘一骑,好不好?” “不用了,”苏伟往松针的背上一趴,搂着马脖子别过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现在喜松针了,你那个黑伟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黑伟摇着脑袋,打了个响鼻,前蹄在草丛里胡地踩了几步。 “你凶什么?”苏伟转头冲人家吼,“你信不信我回头给你改名叫黑胖子——” 四阿哥起先还笑着听苏伟跟一匹马斗嘴,却不想黑伟原地踱了几步后,竟猛地绷直了后腿,“不好,快趴下!” “我本来就趴着呢——”还没反应过来的苏公公话还未说完,几支利箭破空而来。 铛铛几声响后,箭钉在了四阿哥身旁的树干上,四面八方的草丛里传来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驾!”四阿哥甩开马鞭,没有理会还懵里懵懂的苏伟,兀自往林子深处跑去。 “喂!”苏伟直起身子,没能看到四阿哥的背影,却被草丛中猛然晃过的寒光闪了眼睛。 这一伙刺客无论是受谁指使,既能潜入王府猎园,就势必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这样分秒必争的时刻,没有一个人会对一个太监兴趣,随着四阿哥的身影隐入丛林,苏伟四周瞬间陷入了寂静。 “你个混蛋!”苏伟红着眼睛冲树林吼,夹着松针的肚子往林子里冲了几步,又一咬牙关退了回来。对方人数不少,自己跟过去于事无补,他必须尽快找援军过来。 这一边,四阿哥骑着马在林子里左突右冲,他记得猎园的东北角堆起了很多山石,其中绕,到了那里他就可以下马躲到石中,在对方搜寻他这一段时间等待援兵。 背后时不时有箭矢破空而来,四阿哥全靠匍匐在黑伟背上,躲过一次次袭击。 草丛中掩藏的刺客也渐渐了面目,俱是黑衣黑,面带黑巾,彼此靠着几长几短的口哨声互相联系。这伙人与四阿哥昔接触过的刺客很是不同,他们更擅长隐藏、暗杀,下手狠决,目标明确。不是京城任何一路府兵侍卫的路数,他们应该来自民间。 此时,傅鼐带着的王府侍卫应该在猎园外围巡视,因为知道自己要与苏伟独处,所以没有贴身跟随。四阿哥伏在马上,脑中飞快地推测着这一伙人的行动。猎园外围尽是亲兵护卫,能如此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四周,就势必是早已潜伏在了猎园当中。但是,在他们来到猎园之前,园子里已经被王府亲卫检查了多遍。那么,他们是如何躲过亲卫的巡视?是有内里应外合,还是—— 一个念头在四阿哥脑中倏地闪过,他猛地勒住缰绳,侧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无论是不是有内,整个猎园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东北角的山石堆了。自己若当真跑了过去,才是正好中了人家的瓮中捉鳖之计。现今看来,只怕在建造猎园之时,这伙人就冒充工匠潜了进来,完工之后,便躲在山石堆里等着自己前来行猎。 因四阿哥临时转了方向,被看破诡计的刺客都加快了速度。草丛中提前设下的绊马索被猛地拉起,黑伟一扬马蹄,带着背上的四阿哥如同穿虹过月般凌空跃起,远远地跳过一堆马刺,向西北角飞速冲去。 它是被雍亲王亲自选中的坐骑,是关外万顷草原的马王,它的骄傲,完全不把这一堆宵小之人的鬼祟动作放在眼里。 而此时,不远处的山包上,一支架在石墩上的巨弩,被三人缓缓拉起,青的寒光随着从林中渐渐接近的袍摆发出阵阵嗡鸣,站在巨弩身旁的黑衣人慢慢举起左手,只等那匹黑的骏马近一些,再近一些…… “砰”地一声炸响突兀地惊起一林鸟雀,山包上的黑衣人猛地拧紧了眉头,再往林中看去时,黑的骏马已经没了踪影。 “这是火的声音,不好!”猎园外巡视的傅鼐等人迅速上马,围着整个猎园的王府亲卫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各个方向往林子中冲去。 与此同时,靠在树干上的苏伟,正在费劲地第二次火药。当初,四阿哥送他的那把自来火火,他只用过两次,一次结果了何舟,一次结果了一个刺客。后来,那把火丢失在了良乡附近的荒野里,四阿哥又送了他另一把。 这些年来,随身带着火,已经成了苏伟的习惯,只他很少用到。刚才骑着松针跑了半路,他才猛地想起了马背上的袋子里装着火的木盒。生怕一不够,苏伟又颤抖着手灌了两次火药,这时候的远没有现代的威慑作用,也得亏四阿哥引走了刺客,他才有这个功夫装。 三放完,松针嘶鸣了一声扬起马蹄,苏伟这才注意到,虽然被声惊吓到,但松针从始至终没有离开他半步。 “好兄弟,”苏伟连滚带爬地翻上马背,“我知道你不比黑伟差,咱们今天就追上它,让那个扔下我的混蛋看看!” 松针又是一阵嘶鸣,后蹄在地上敲了敲,像夜空中划过的闪电一样,猛地朝林子中冲了过去。 猎园西北角,黑伟的腿后被一支利箭当中穿过,鲜血淋漓,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它的速度。 四阿哥的肩膀也受了擦伤,火烧火燎地疼,刚刚凌空飞来的弩箭,差点将他掀翻到地上,好在黑伟及时低身体,让他拽着缰绳又翻上马背。 这一伙人当真是准备周全,东北角设了伏兵不说,连西北角也有弩箭、马刺和绊马索。对方的目的很直白,要雍亲王的命! 追击的途中没有哪个白痴大喊站住,这一伙人到底来自何方,四阿哥还没有头绪。逃跑至今,他唯一的优势就是黑伟的凌厉和速度,这伙刺客为了掩藏自身,并没有带几匹马,只靠不断的偷袭和陷阱减缓四阿哥奔逃的速度。 “马上就要到林子边缘了,那头多多少少会有侍卫巡视。黑伟,再加把劲儿!你听到了,小伟刚刚放求援了,我们很快就会得救的,”四阿哥伏在马背上,他能受到黑伟身体的僵直和颤抖,它跑的越快,血的越多…… “咴咴——”黑伟突然一声长啸,身体不稳地向一边栽去,地面整个下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紧追在后的几名刺客勒着马绳停在了坑边,慢慢举起手中的弓弩。坑下的黑伟一个翻身又站了起来,带着四阿哥往坑上冲,无奈它伤的太重,后腿已经使不上力气,冲了几次都没冲上去。 “慢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四阿哥调转马头,这个时侯不能再把后背留给这些人了,“你们是受谁指使?杀了我,你们还指望自己能走出这座猎园吗?” 可惜,对方不准备浪费时间,几支弩箭连连进坑内,四阿哥跳下马背,险险躲过。对方又有几人赶到,拉起弓弦瞄准做困兽之斗的雍亲王。 千钧一发,几支长箭破空而来,一阵马蹄声从西边嘶鸣而起。 援兵到了,四阿哥还未等出喜,坑边的刺客将身后的酒坛子扔进了大坑内,一人当着四阿哥的面划着了火折子。 “砰”地又是一声炸响,牛犊子似的松针在一片火药味的烟雾中冲了出来,直接将坑边的几个刺客撞翻在地。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