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八阿哥眉头紧蹙,“四哥这个人可不简单,若当真让他入了皇阿玛的眼,以后怕是比大哥还要难。” “这一点,贝勒爷大可放心,”阿尔松阿了嗓子,“您别忘了,眼下太子可是要出咸安了。四贝勒若是有心争储,与太子的冲突就是难免的。到时,只要咱们在背后稍加助澜,这四阿哥怕就是第二个直郡王了。” 八阿哥闻言抿了抿,一手将茶碗放在桌上,眸渗出暗光,半晌没再言语。 隆科多私宅 阿依达跟随仆从进了书房,隆科多正倚在榻上看一册古卷,一个俏生生的红裙丽人儿抿着嘴角坐在另一边,见到阿依达灿然一笑,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 阿依达见怪不怪地冲隆科多一俯身,“主子,畅园又传来消息,康熙爷应了四贝勒的要求后,又传谕诸皇子、众王公大臣,言前拘太子胤礽时,并无一人为之陈奏。惟四贝勒量过人,深知大义,屡为太子保奏。似此居心行事,洵是伟人也。” 隆科多手上微微一僵,抬起头道,“四贝勒是如何回应的?” 阿依达低了低头道,“四贝勒自是不敢仰承,推说并未替太子保奏,只是转述其言,不堪圣上夸赞。” 隆科多深了口气,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了,你派人多盯着点儿四爷府和八爷府,有什么事儿尽快向我禀报。” “是,奴才领命,”阿依达行礼而下。 隆科多眉目深邃,手上的古卷轻轻敲着膝盖,尚未思索出前后因由,耳旁突兀地一声轻笑。 隆科多由岳父处纳进的小妾四儿,一手捂着嘴角,笑得眉眼弯弯如月。 “你笑什么?”隆科多转过头看向四儿。 四儿一手拄着下巴,扬着嘴角,嗓音如黄鹂般清亮,却又隐隐带着几丝风情,“妾还以为爷是个无心官场的清高雅士,要跟妾在这院子里描眉挽发、诗对到老呢。没成想,爷也是个有城府,志向高远之人啊。” 隆科多冷哼一声,低头翻开古卷,不急不缓地道,“爷要是想找人诗对、白头到老,怎么会找你?” 四儿秀眉皱起,偏头到一旁,一腿将炕桌踢到地上,“我知道爷瞧不上妾,但也不用这般折辱。无论怎样,爷可是因着一己私心,将我这么个无辜的女子硬生生地拽进火坑的。您心里揣着白雪,咱也指望不上什么。但您也别丧了良心,把人的一片赤诚全当成了良心狗肺。” 隆科多放下古卷,叹了口气,“何苦闹这么大的脾气?你想要的,爷什么没有给你?你放心,我隆科多虽不是正人君子,但总不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断不会让你白白下一次火坑的。” 正月初八,咸安 侍卫统领卫是托合齐的心腹,在太子得皇上宽宥后,由托合齐安排到了太子身边。 “你们未免心急了些,”太子端坐在书桌后,桌上是成摞的奏折,尽管都是康熙爷批复过的,太子还是要一一看过,“本殿刚解了足,皇阿玛虽有说不再复言前事,但毕竟还未让我搬回毓庆。眼下形势复杂,不知又多少对眼睛盯着这巴掌大的咸安呢。” “大人也是担心太子爷的安全,”卫躬身道,“咸安还有大阿哥的旧属,现下八阿哥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就连四贝勒那儿——” “老四的事儿我知道了,”胤礽抿了抿角,“老四在回畅园当天就让人给我送了信,虽然只是普通的问候,但本殿也了解他的意思。皇阿玛的心意不是他能控制的,就算他有什么企图,也不会先冲着我来。” “那,依殿下的意思?”卫放轻了音量道。 “胤禩得群臣保奏,朝臣在九经三事殿中暗通款曲,皇阿玛不可能一直置之不理,等年关一过,很快就会有结果,”太子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鄂伦岱、阿尔松阿、纳兰揆叙等人俱家世深厚,皇阿玛不可能从重处罚。倒是工部尚书王鸿绪,进士出身,从他身上下手会比较有效果。” “奴才明白了,”卫俯身行礼,“奴才这就派人通知托合齐大人。” 四爷府 福晋院里一片死气沉沉,四处酝酿着不安的气氛,诗瑶、诗环时不时地出入小库房,面上的神情俱是惶惑不安。 “福晋,”诗瑶端着汤进了内室,“奴婢帮您把油花都漂净了,您就着点儿小烧麦,用上两碗吧。” 福晋端坐在榻上,捻着佛珠念完了最后一段经文,才睁眼看了看诗瑶手里的托盘,“我吃不下,胃里烧的慌,你拿出去吧。” 诗瑶咬了咬,将汤放到一旁,放轻音量道,“要奴婢说,还是让丁大夫来看看吧。上次,您没让他把脉,这几他都惦记着呢。这回头要是让贝勒爷知道了,咱们院里怕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我什么事儿也没有,”福晋面不善地瞥了诗瑶一眼,“你就去回了丁芪,就说我只是吃坏了东西,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主子,”诗瑶哭丧着脸,乞求地跪下身子道,“您的身子贵重,怎么能这般糊了事呢?您就让丁大夫看一看,说不准不是有孕呢?” “行了,”福晋叱喝一声,“我的身子我自己有数,不要再多说了。你出去,别打扰我读经!” 诗瑶抿着嘴,向福晋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姜嬷嬷站在屋外廊下,见诗瑶走出来,连忙了上去,“怎么样?” 诗瑶轻摇了摇头,姜嬷嬷叹了口气,手里捏着帕子来回踱了几步道,“福晋的月事现在还没来?” 诗瑶又点了点头,“不单是月事,这几闻着一点荤腥的味道就干呕的不行。” “那就跑不了了,”姜嬷嬷皱起眉头,重重地一跺脚,“这事儿咱们担不起,甭管怎样,一定得告诉贝勒爷!” 京郊大粮庄 苏伟的小院灯灭的很早,一众护卫远远地守在院门外。 西厢的门打开着,小英子时不时地探出个脑袋,往正屋里瞅,没瞅几眼,就被库魁拎着领子揪了回去。 张起麟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旁喝着茶水,“时辰还早着呢,总得到了后半夜,主子才会叫人送水伺候。咱们让厨房着炭火,都安生地歇下吧。” 小英子挠了挠后脑勺,面上微有窘态,支吾了半晌开口道,“我不明白,现在跟以前有什么不同?为什么现在每次过后,我师父都要难受好几天?” 张起麟噗嗤地出一口茶水,一旁的库魁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张起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英子被嘲笑,有些生气,闷闷地哼了一声,拖鞋爬到铺里,心里念叨着等明天主子走了,自己问师父去。 正屋卧房里,一阵阵抑的呻在淡蓝的轻纱后隐隐传出。 落在沿的被角下时不时地探出只藕的手臂,碧绿的扳指磕在雕花的木栏上,留下浅浅的印记。 不消片刻,另一只颜稍深,也更为结实的手臂探出,握住那戴着扳指的手,将整个人揽进铺里,引出低低的呻和断断续续的求饶声。 一宿的折腾过后,苏大公公红着脸,趴在枕头上,看着前修长的藏蓝蟒袍,结实的身,和为了挡住某人的牙印儿,不得不扣紧的领口。 “爷让人给你置办好宅子了,”四阿哥没用人伺候,自己换好衣服,又坐回了边,“等元宵过后,你就搬过去。看缺什么少什么,回府里去拿也行,到外面买也行。” 苏伟抿着嘴没说话,瞪着大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四阿哥弯起嘴角,捏了捏某人的脸,“在京城做生意,全没点儿靠山也不正常。适当的时候爷的身份不怕的,谁敢为难你,就大大方方的回击。就算让皇阿玛知道了,也落不下什么罪名,贪财总比贪权的要好。” “切,”苏大公公相当不屑地哼了一声,把脸转到另一边,“还用你的身份,就凭咱家六品的补子,京畿的地方官谁不得给点儿面子!” “是,是,是”四阿哥低头在苏伟的耳边亲了一口,“爷先回京了,你自己在外头不准四处跑,侍卫都得带在身边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苏大公公不耐烦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你赶紧走,赶紧走,我要睡觉了!” “你个胆大包天的,敢撵我!”四阿哥没轻没重地拍了苏伟股一下,苏大公公顿时哀嚎一声,扑棱着要起来报仇。 张保一大早晨的赶到了庄子里,吓了张起麟一跳。两人还未说话,就听正屋卧房里一阵叮叮咣咣的吵闹声。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不约而同地转头装傻,各自干各自的事儿去了。 跟苏伟闹了半个钟头,四阿哥重新理了理一身的皱褶,扔下哼哼唧唧的某位公公,神百倍地出了堂屋。 张保连忙躬身而上,四阿哥蹙了蹙眉,“你怎么来了?可是府里出事儿了?” 张保抿了抿,低下头道,“回禀主子,姜嬷嬷偷偷告诉奴才,福晋身子有恙。” “身子有恙?”四阿哥挑了挑眉梢,“没叫大夫看吗,是什么病?” “还不知道,”张保垂下头道,“丁大夫去了福晋院里,但福晋没让看,只说是吃坏了东西。” 四阿哥没说话,若只是如此,张保没理由一大早的赶到庄子里来。 张保缓了口气,咽下唾沫道,“奴才昨晚暗自打听,福晋院里地小丫头说,福晋有时候没来月事了,最近又总是干呕,怕是,怕是有孕了。” “混账!”四阿哥一声冷叱,“有孕还不叫大夫看,她是想谋害爷的子嗣吗?” 第233章 影 康熙四十五年 正月初九四爷府 西配院里,诗玥扶着身材臃肿的钮祜禄氏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子,“下个月你这儿就差不多了,回头我去跟福晋提一提,产房嬷嬷都得备着了。” “年前福晋着人来说过了,”钮祜禄氏微微嘟着嘴,一手扶着道,“只是不知这几天为何又没动静了。” 诗瑶抿了抿,略一思忖道,“想是因着年关,福晋太忙吧。你放心,你这肚子是咱们府上一等一的大事儿,福晋那儿不会疏忽的。” “我明白,”钮祜禄氏低头抚了抚鼓起的小腹,“可我还是害怕,贝勒爷又不在府里。人家都说,女子生产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上一圈,我这月份越大,心里越没底。” 诗玥弯了弯嘴角,将钮祜禄氏扶到榻上坐下,“你呀,是孕中多思。咱们请大夫和接产的嬷嬷看了多少次了。胎位正,月份足,身子底又好,断不会出问题的。” “姐姐就会哄我,”钮祜禄氏向榻里靠了靠,脸也和缓许多。 诗玥连忙让侍女拿了毯子给钮祜禄氏盖上,又让人去茶房看今儿的安胎药熬好了没。 几人正忙着,絮儿小跑着进了内厅,“给两位小主请安。” “不是让你去厨房吩咐午膳吗?怎么跑回来了?”诗玥看着有些气的絮儿缓声道。 “回小主,”絮儿看了看钮祜禄氏,放轻音量道,“奴婢在前院碰见贝勒爷了。” “贝勒爷回来了?”钮祜禄氏面喜。 絮儿点了点头,有些言又止,诗玥微微皱眉,轻声问道,“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絮儿咽了口唾沫,“只是贝勒爷神很不好,回来就直接往福晋那儿去了。奴婢在厨房时,听见张公公把丁大夫叫走了。厨房的大师傅还问奴婢,是不是福晋又生病了。谁曾想,没过一会儿,福晋院里的几个丫头嬷嬷就被押到了排房,一人打了二十板子。” “打了板子?”钮祜禄氏皱起眉头,看了看诗玥。 诗玥思索片刻,拍拍钮祜禄氏的手道,“福晋院里的事儿,咱们还是少参合。你也别想,这月份大了,安胎要紧。” 钮祜禄氏抿了抿,轻抚着肚子点了点头。 福晋院里 福晋靠坐在头,面无表情。诗瑶低着头站在一旁,额角都是汗珠。 丁芪诊出了福晋的喜脉,福晋院里的人却都遭了秧。除了福晋近身伺候的几大侍女,院里的其他奴才都被打了板子。 眼下,带着一腔怒气的贝勒爷正坐在圆桌旁,而她们本该喜上眉梢的福晋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对大发雷霆的四阿哥完全视若无睹。 四阿哥慢慢饮下一碗清茶,看向福晋的眼神带着冷漠,“你是世家出身的女子,有意谋害皇家血脉是多大的罪过,想是不用爷来提醒的。弘晖走后,你不奉婆母,不理内宅,爷都不怪你,可是你怎么能——” 卧房里的空气一窒,四阿哥紧抿的没了血,福晋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呆坐着不动。 四阿哥别过头,也不再看福晋,声音变得清冷无比,“爷会安排最好的嬷嬷、大夫来为你安胎。你给爷记着,这个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爷让你们整个乌喇那拉氏陪葬!” 福晋身子一僵,四阿哥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房。 诗瑶连忙蹲下,握住福晋的手,“主子——” 福晋微阖双眼,一只手紧紧攥着小腹,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 “主子,您别难过,”诗瑶抿了抿,“贝勒爷也是担心孩子,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您只要好好安胎,给咱们府上再一位嫡子,这后院里还有谁能越过您半分?就是贝勒爷,不也得时时顾忌着您?” 福晋看了诗瑶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靠在栏上不再说话。 西配院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