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华身为嫡女,又是在祖母膝下长大的,和后娘天生就不和。她方才夸奖柳泽学的语气并没有虚言,可见柳泽学在府中人缘确实不错。 一路行来,柳泽学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很是守礼。明语有些 意,时不时也会在柳月华的故意牵话下和他说上两句话,他一一应答,言语之间尽显真诚。 她想着,看祖母的样子,对他也是 意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应该就是这个人吧。他的长相 格都不错,以后肯定不难相处。 柳月华瞧出些许端倪,记着自家祖母的吩咐,作懊恼状地说是忘记了一件事情,必须马上回客院。 明语心知她这是想让自己和柳泽学独处,好趁机多了解一下对方。世家男女相看,只要不出格,长辈们都是睁一只睁闭一只眼,毕竟事关自家孩子的终生,小心些总是好的。免得姻亲没有结好,反多出一对怨偶。 柳月华离开后,明语便有意引着柳泽学多说话。等听到他打算科举之后,心里的 意更多了一分。 是个上进的人。 她想。 “科举之路实苦,柳二公子注意身体。不知柳二公子平 里除了读书,可有什么 好?” 柳泽学腼腆垂眸,有些不敢看她的眼。 她长得好,在这样的幽静的桃林之中更显绝 。桃花若是盛开,只怕也不及她容颜的万分之一。 被这样的姑娘看着,柳泽学不 红了耳 ,说话越发的温柔起来,“我平 里只喜 读书,偶尔会作个画什么的,并无其它的 好。我听说楚家妹妹已经开始理家,想必平 里忙得很。” “家中有祖母坐镇,下人们也尽心尽责,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算不上多忙。我们女子天天呆在内宅,除了家事,也没什么可干的。” “楚家妹妹可以弹弹琴,女儿家本就娇贵,少沾些庶务多陶冶情 ,总比成 里看账本强得多。” 明语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抛出话那句话,就是想知道他对女人是什么看法。他的话乍一听都是怜惜女子的,可为什么觉得不太对味? 正在此时,一个丫头模样的人跑过来,站在不远处 言又止。那眼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多看了明语好几眼。 柳泽学说了一句抱歉,便走向那丫头。 那丫头低声不知说什么,离得有些远,明语听不真切。在她说完之后,柳泽学的脸上 出些许怜惜。然后过来对明语告罪,说是有些私事要处理,让明语等一会儿。 明语自是大方让他去处理事情,心里却是隐约有种说不出的不 。 “姑娘,咱们真要等他吗?”微草问道。 “或许他是真有急事要处理,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干等他,咱们走走吧,难得出来。” 在没有 清事实之前,她不愿胡 揣测一个人的品 。既然是要结亲的对象,她愿意花多些耐心和 力,多了解对方的人品。 只是他的行为,多少让她有些失望。 望着远山,不自觉一声叹息。 这个世道,女子真是不易。 “你一个人在这里叹什么气?” 一道清冷的声音, 悉到让她心惊 跳。她不敢置信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桃树旁,站着那修长如松柏般的男子。 “侯爷,你怎么在这里?” “处理公务,途经此地。” 她才不信,什么公务会经过佛相寺。怕不是偷偷来见君涴涴的吧,他们国公府的庄子离佛相寺不远。 “哦。”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她没有傻到戳破他的谎言。 季元欻看着眼前初蕾般美貌的小姑娘,因着是来礼佛,穿得倒是素净,发间也没有过多的装饰。站在绿意稀疏桃林之中,像含苞的花骨朵一般灵动。 “方才我瞧着你身边似乎有一个男子,好像是辅国公府的公子。” “嗯,正是辅国公府的二公子。柳老夫人恰好也来寺上进香,我们两家碰到一块。原是和柳家姐姐一起的,谁知柳家姐姐临时有事,柳家公子便陪了我一会。方才柳家公子也有事,所以先走一步。” 明语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也不认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是寻常的来往。至于相看一事,两家若不说破,别人也不会多嘴。 季元欻认真看着她的脸,并未从中看出什么情愫来。幽深的眼眸望一眼寺中客院的位置,声音低沉 惑。 “你想不想知道柳二公子匆匆离去,所为何事?” 明语并不惊讶他能猜到自己和柳二公子是在相看,最近祖母和娘在外走动频繁,他或许是听到一些风声。只是他话的意思是什么?柳二公子要处理的事情难不成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快速权衡一下,她觉得他能提起,恐怕就是有问题。还有之前来寻柳泽学的那个丫头,总觉得眼神怪怪的。 比起女子的矜持来,她更不愿意装糊涂。两姓议亲,万事在商议之初了解透彻,便是以后没有成事,两家面子也不至于难看。倘若下定后发现不妥退婚,于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方才瞧着柳家公子面 焦急,许是有什么急事,侯爷知道?” 季元欻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我之前从那边过来,似乎听到有个女子提到柳二公子。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能作数,你说是不是?” “侯爷说的极是,不知侯爷可否带路?” 她目光坦然,他眸 一暗。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桃林,从寺后面绕了一圈,明语心里记着地形,始终保持三步距离跟在他的后面。 微草紧紧跟着,她倒是不担心侯爷会对姑娘怎么样,就是担心被别人看到。谁知一路走来,居然连个小沙弥都没有看到。 绕过一排竹林,穿过一道内墙,便到了客院。 辅国公府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地位超然。他们的客院自是寺中最好的一间,院子宽敞且位置幽静。 院子里一男一女在说话,女子背对着他们,低着头 出形状优美的脖颈,站在她对面的男子目光怜惜表情温柔。 明语认出那男子正是柳泽学。 季元欻带她隐在客院右侧的竹林后面,不仅可以瞧见院中男女的举止,还能听到他们说话。方才明语瞧了一眼,大概猜到那女子的身份,应该是柳泽学身边侍候的人。 那女子啜泣着,声音又娇又柔,“公子,您可要替奴婢作主啊。芳香姐姐怎么能那样说奴婢,奴婢 本没有那样的心思,奴婢只想好好侍候公子,万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好怜花,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人。你看看你哭成什么样子,眼睛都肿了。等会用帕子沾些冰水敷一敷,莫要伤了才好。” “公子,奴婢就知道,还是您心疼奴婢…芳香姐姐说奴婢有野心,方才还让奴婢擦洗屋子里桌凳。奴婢想着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杜娟那个丫头怕不是个得用的,奴婢少不得事事亲历亲为…谁知道她嫌奴婢笨手笨脚……还是杜娟看不过,去叫了公子过来…奴婢没有误公子的事吧?” “没有,楚家大姑娘是个 情好的,她不会怪我的。倒是你从不曾做 活,哪里受得了擦桌子这样的活计。你把手伸出来,让我看一看。” 怜花扭怩起来,一双眼柔得像三月的 水,情波 漾。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怯怯地把手伸出来。那双手平 里应该保养的极好,之前在冷水里泡过,泡得红红的,有些肿。 柳泽学立马心疼起来,“女儿家的手何等珍贵,怎么能 成这样,你怎么没用我给你的膏子。” 明语再次听到女儿家 贵的话,跟吃了一只苍蝇似的。原来他认为的女儿家可不只是自己将来的 子,还有身边所有的女人,包括侍候他的丫头们。 她竟不知一个丫头是不用干活,难道不成摆在屋子里当千金小姐的。想到他之前说的什么弹琴,莫不是他身边的丫头平 里都是弹琴 诗不做活的? 那丫头很是受用这样的话,闻言娇羞 脸,美目含情,“公子疼奴婢,奴婢心里知道。那膏子 贵,奴婢舍不得用。” “傻怜花,膏子而已,哪里比得上你的手 贵。好好养几天,千万不要再碰水。” “可是…芳香姐姐…” “她是月华妹妹的丫头,凭什么管我屋子里的人。你听我的,好好歇着就是,有什么事让杜娟去干。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说的。” 怜花大受 动,“公子,您对奴婢真是太好了,奴婢一定好好服侍您。” “傻怜花,你是跟着我长大的,我自会护着你。“ 明语觉得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对柳泽学的了解已经足够。她朝季元欻示意,转身沿来时的路出了客院。 一出客院,微草先炸了。 “姑娘,那个柳二公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和自己的丫头拉拉扯扯纠 不清?那哪里是什么丫头,连擦个桌子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奴婢看着怕是他的心尖尖吧。” “微草,别人的事,咱们不用理会。他如何宠 自己的丫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微草噤言,听姑娘这话…… 季元欻也跟着出来,明语向他行礼道谢,“今 之事,多谢侯爷。” 先不管他居心如何,今天这事确实应该谢谢他。要不是他带她看到方才那一幕,只怕她 本没想到柳泽学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其实柳二公子这个人没什么大 病,不过是心软了些,太过怜香惜玉了些。” 明语苦笑,一个男子太过怜香惜玉可不是什么好事。相反对于女子而言,尤其是他的 子,那可是致命的缺点。 因为这样的男子会处处留情,也会引得其他女子将一颗芳心 付,比如说像怜花那样的贴身的丫头,怕是一颗心思都在他的身上。 明知是和自己相看,他都能撇下自己去安 自己的丫头,这不仅是怜香惜玉,而是滥情。这样的男人,哪怕再好,她也无福消受。 “小女很 谢侯爷,不敢打扰侯爷办理公务,小女告辞。” “请留步!” 转过身去的明语心下叹息,咬着 停下来。微草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旧主子,生怕两位主子又会像上次那样闹得不愉快。 在旧主子凌厉的眼神下,她往旁边挪了几步。 季元欻敛起锋芒,看向低着头的小姑娘。 “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今天和柳家的二公子是在相看。” “嗯。” 明语觉得他明知故问,能带她去看方才的那一幕,证明他不仅知道她今天和柳二公子在相看,而且还打听过柳二公子的为人。 “想必侯爷应该听到一声风声,我父亲有意让我招亲上门,所以这段 子我祖母和母亲都在替我寻摸人家。” “招婿上门的想法是很好,却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上门者或是能力有限,或是有所图谋,怕是都有一些私心。我知道你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你真愿意找一个心思不纯的男人吗?” 他说得没错,愿意上门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心? 可是她没得选,他们楚家也没有得选。 “世间之事,不可能尽如人意。你图了别人的东西,自然要在其它的地方补偿回去。婚姻和做生意一样,都是利益往来。别说是我,便是其他女子,哪个人的婚姻不是一场 易,端看 易的是什么东西,换回来的又是什么东西,权衡比较之下,认为划算便成,不划算便作罢。祖母和父亲母亲疼我,比起许多人,我已是足够幸运。若再不知足,恐怕佛祖都看不过去。” 他听着她的话,再次 叹她看得透彻。 这样的领悟,不应该是她这样的年纪应该看透的。或许真是自小在佛门长大,生了一双莲花般清透的心肝,才能将世事看破。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她抬起头,认真看着他,笑中带着苦涩。 “我们内宅女子,不比你们男子。男子可以有抱负有野心,世人只会夸赞你们雄才伟略。我们女子一旦有什么想法,那便是不守妇道,所以我不敢想。” 他的心一揪,这样的她总是让人莫名心疼。 “这可不像你,你以前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我可没看出来你有什么不敢的。” 她什么时候张牙舞爪了,这死男人今天莫不是来看她笑话顺便奚落她的?要不是看在他今天做了一件好事的份上,她才不愿意站在这里和他瞎扯。 “人是会变的,有了家人有了牵挂,人就会变得胆小。”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