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微扬起下巴,给 糊涂了,这天聊得好好的,怎么就扯到语文上去了? 特警总队少有的几位女警去年将陆雁舟选为队草,但不到一周这队草桂冠就被收了回去。不为别的,单是因为陆雁舟虽然长得帅,但话不仅多,思维还跳跃,经常东说一嘴,西 一嘴。警花们后悔了,说陆雁舟这张嘴对不起他这张脸,叽叽喳喳的帅哥不配成为队草。 明恕当时就觉得,巾帼们说得对,陆雁舟真是白长了这张忧郁王子般的脸。 “二八的意思是二乘以八,十六岁,未成年!”陆雁舟得意洋洋地显摆语文老师教的语文,“不是二十八岁,你个傻小明!” 被逮了个语病,明恕低咳一声,不在“二八”上拖泥带水,反倒往陆雁舟肩上一拍,“我们刑侦局的新领导,你这特警总队的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 “我这不是帮你打听吗?”到达市局,陆雁舟将车泊好,“梁棹是重案组上一任组长,又是李局的臂膀。他升上去之后,也一直管着重案组,给重案组捞好处。所以刑侦局这些年最优最强资源一直向你们重案组倾斜,你们组所有人都是他的嫡系。他这次如果能接替李局,那往后什么都好说。问题就出在一山不容二虎,他现在给这个新来的 着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总听说过吧?” 明恕饶有兴致地弯了弯眼。 “刑侦局谁都知道梁棹和重案组的关系,这新来的萧局要立威,要让各方面势力洗牌,说不定得动一动重案组。”陆雁舟侧过脸,挑眉,“啧,跟你说正事儿,你这什么表情?” “第一。”明恕竖起食指,“重案组享有资源优势并不是因为梁棹,而是重案组职能特殊,自打重案组从刑侦一队独立出来,就举足轻重,和是谁的嫡系没有任何关系。你如果一定要说嫡系,那重案组是历任局长的嫡系。” “第二。”明恕说着一勾 ,竖起的食指往前一伸,不轻不重地点了点陆雁舟心口,“新领导立威靠动重案组?除非上头瞎了眼,派来个搅浑水的外行。” 陆雁舟若有所思,片刻后道:“你真不担心?” “李局年龄到了,不可能继续主持刑侦局的工作。我还没去特别行动队之前,就看出他在尝试逐步放权。梁棹是个优秀的刑警,资历也够,但视野不够开阔,格局也不大,比起亲自当一把手,更适合在一把手手底下工作——这些我都能看出来,李局难道看不出?”明恕推开车门,一条腿已经跨了出去,“领导不管换成谁,重案组仍然是重案组。” 陆雁舟默了一瞬,笑道:“看来你在特别行动队这一年没有白待。” 明恕回头,“嗯?” “成 了。”陆雁舟说。 “我以前很幼稚?” “也还行吧,比我幼稚一丁点儿。” 两人待在车边闲扯了两句,陆雁舟忽然往明恕身后道:“梁队。” 闻言,明恕往后一转,见梁棹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梁棹大块头,皮肤黝黑,国字脸,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老实、憨厚、不懂得逢 。 “梁队。”明恕也道。 梁棹一点头,声如洪钟,“回来了?” “嗯。”明恕视线往楼里一瞟,注意到某个透着光的窗户,“李局还在?” “这不等你去报到吗。”梁棹额头上有一块狰狞的伤疤,是十年前追捕毒贩时留下的,本来可以做疤痕修复,他却执意让那“勋章”留在原处。 此时,他兴致似乎不太高,说话时脸上带着一分愠 ,令伤疤看上去也更加可怖。 陆雁舟将之解读为陷入人生低谷, 气神都中了毒。 明恕却不怎么在意,寒暄几句后便向楼里走去。 李局的办公室在六楼,往下一层就是重案组与刑侦一队、二队的办公区域。明恕未在五楼停留,直接去了六楼,在李局门口略正衣冠,正要敲门,忽见门从里面打开。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形挡住了从办公室里 出的光。 明恕抬起眼,撞入男人静海一般深邃的眼眸。 男人个子很高,接近一米九。和梁棹那种“雄壮如山”的高大不同,男人身姿 拔利落,像一柄锋利而沉重的长剑,带着凛凛飒气直戳在天与地之间。 而男人的眉眼却不若身姿般气势恢宏,反倒显得华美,有几许柔情似水的意思,眼神温和,带着上位者的宽容与从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一眼,就似锋芒毕 的利剑被收入雕工 美的剑鞘。 无论谁来看,都会有短暂的失神。 “明恕来了。”李局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明恕这才回神,应道:“李局。” 男人半侧过身,礼貌地让出一条通路。 “来得正好。”李局走上前来,向男人一扬手,介绍道:“来认识一下。这位是萧遇安,萧局。” 明恕再次看向男人,伸出右手,“重案组,明恕。” 萧遇安微笑握住,嗓音低沉磁 ,与周身散发的气场一样温润而深藏不 ,“久闻大名。” “萧局目前主要抓你们重案组的工作。”李局干了半辈子刑警,心态平和,沉稳持重,不像梁棹那样将情绪写在脸上,说着转向萧遇安,又道:“明恕刚从公安部回来,如果有什么不适应,还得劳你多费心。” 萧遇安垂眸,语气淡然,话中含笑,“应该的。” 明恕跟着李局进入办公室,萧遇安先行离开。李局亲自沏了茶,问起这一年在特别行动队的收获。明恕收起散漫,详细汇报,最终总结为四个字——受益匪浅。 李局笑了,“你小子就是搞刑侦的料,我没看走眼。” 明恕向来受得住表扬与夸赞,即便在顶头上司跟前,也不会假惺惺地客气,“您眼光好。” 李局隔空冲他一点,寄予厚望的意思明显。 跟领导报完到,假就算是销了,明恕向楼下的重案组走去,途中经过萧遇安的办公室,不由得脚步一顿,视线一斜,但到底没迈过去敲门。 来 方长,不急这一时半刻。 大晚上的,重案组人员不齐,一些在值班,一些在查阅过去的案卷。明恕人还未到,点的外卖先到,易飞拆开外卖袋一看,就嗓门一扯嚎了起来:“ 天动地!老子终于可以撂担子了!” “谁准你撂担子?”明恕大步走入,眼中有几分玩笑似的漫不经心,又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怀念。 重案组整个喧闹起来,易飞丢下外卖,手臂一张,作势要抱,“兄弟,你可算回来了!你要再在那边待下去,我就要撑不住了!” 明恕将人搂住,力道十足地拍了两下,“辛苦了辛苦了,看给苦得,都痩了。” 易飞是重案组的副组长,29岁,工作兢兢业业,不求功名,是真的热 刑警这一行,与明恕搭档多年,配合非常默契。遇到要案时,常是明恕冲在前头,想法天马行空,他则稳在后方,甘当绿叶。这一年明恕暂时离开,他不得不以副组长的身份扛起正组长的责任,既要应付上面的领导,又要引导下面的队员, 力可想而知。 “师傅!”方远航红光 面地跑来,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意气风发道:“我留下来了!我没让你失望!” 明恕弯起眼梢,“我的徒弟,留不下来也太丢人了。” 方远航一张朝气蓬 的脸倏地更红,抓了抓头,连忙向易飞递眼 。 易飞会意,“小方现在能够独当一面了。” 明恕视线在两人之间一扫,了然,“不错。” 方远航是他去年调去特别行动队之前带的徒弟,彼时尚未从公安大学毕业,头脑灵活,技艺 湛,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但 力过于旺盛,直视甚高,事事都想出头。最初,方远航跟的其实是易飞,可易飞 自己闷头干,不擅带新手,尤其是方远航这样的刺儿头新手。他观察几 之后,直接将方远航要了过来,亲自“调教”。一番 与枣,很快将上蹿下跳的方远航给整服,从此心甘情愿跟着他,发誓毕业后哪都不去,就算接到公安部的征召也不去,一定要留在重案组。他早就清楚方远航的能力,却不给明话,只丢下一句“那得看你的本事”。为了这句话,方远航没少下工夫。 冬邺市主城及辖内的乡镇近来并未发生大案,重案组已经清闲了一段时间,明恕这一回来,立马成为焦点,话题度甚至盖过了新来的副局长萧遇安。不过外卖吃完,天又渐渐聊到了萧遇安身上。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梁队帮了我很多忙。”易飞重 情,年纪不大,思想却有些老派,对新领导虽然没有什么不 ,但对梁棹却分外惋惜,字字句句都有为梁棹打抱不平的意思,“萧局是上面派来的人,要说手上没两下子,那不可能。但萧局以前没在咱们冬邺市待过,处在梁队的位置上,不定比梁队干得好。” “萧局看着真不像一线刑警。”方远航突然道,“像那种在大学里开刑侦讲座的教授,理论一大堆,实 一样不会。” “那我像一线刑警吗?”明恕问。 方远航一愣,“师傅,你也不怎么像。你这脸这身材,和雁舟哥搞个组合准红!” 明恕心想什么组合,话唠与酷哥吗? 众人继续叨,他不大想议论萧遇安,看了眼时间,“我去痕检那边转转。” 晚上的时间一晃就过,刑侦局下面几个科室个个都关注着萧遇安,颇有微词者有,忧心前途者亦有。明恕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兄弟,你有新领导了,小心啊。 空降一位掌握实权的新领导,在哪个单位都是大事,尤其是在刑侦总队、刑侦局这种地方。 过去重案组受梁棹领导,与案子有关的事,明恕向梁棹汇报得多,偶尔问问李局的意见。如今萧遇安接管重案组,梁棹地位顿显尴尬。基层刑警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李局迫于 力,不便出面撑梁棹。 其实哪有那么复杂,梁棹虽是李局提拔上来的,但人各有才,梁棹难堪大任,李局 明而顾大局,可驱驰梁棹,却不会将刑侦局 由梁棹管理。 冬邺市几个分局刑侦支队的正支副支都盯着刑侦局一把手的位置,彼此暗 涌动,互相博弈。李局走后,这位置不管 给谁坐,都可能打破过去的平衡,出现 象。萧遇安的出现,看似不合理,甚至不近人情,却刚好守住了这份平衡。 别人看不透的东西,明恕看得透。 若要在刑侦局乃至整个冬邺警界挑出一个内外反差最大的人,则非他莫属——外表花哨,心思却细密深沉,看上去不像重案刑警,可“重案组组长”这一头衔在他身上却一挂就是三年。 陆雁舟、易飞等人 心的事在他这里 本不叫个事儿,一来他确有镇住重案组的自信,顶头领导不管是梁棹还是萧遇安都没太大关系,二来便要往私人方向说了—— 萧遇安对别人来说是空降来的新领导,于他而言,却是知 知底的竹马。 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聚少离多而已。 夜 浓重,身着纯黑雨衣的人像一道残影。 在他眼中,却更像手握长刀的死神。 他的意识已经涣散,眼球不听使唤地 转,头脑像被丢进了沸腾的油锅,已经无法给肢体发出任何指令。 他就这么瘫倒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如蝼蚁一般小幅度挣扎,看着残影越来越近。 “你……你……”喉咙发不出像样的声音,生理 眼泪淌了 脸。 残影蹲了下来,戴着 胶手套的手缓缓将他被冷汗浸透的t恤 起, 出他肥大的腹部。 他抖得更加厉害,恍惚间听到一声低沉的笑声。 这笑声,竟难以分辨是男是女。 他害怕得无以复加,联想到不辨 别的恶魔。 恶魔们在吃人之前,就是这样笑的! “不要杀……我……不要!”他竭尽所能控制着舌头,发出嘶哑黏稠的声响,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扼 着他的咽喉,“你是……谁?” 残影仍旧笑着,笑声像是从 膛中撕扯而出,带着血的腥味。 模糊的视线被t恤挡住,他惊愕地看着自己被 起的t恤蒙住脸。 这一瞬间,他以为残影要用t恤闷死自己。 双腿之间忽然 了,浊臭的 汩汩涌出,他视觉受限,只听见残影发出一连串“啧啧”声。 “你真脏。”残影说。 他不动了,拼命回忆在哪里听过这把声音。 下一刻,他的皮带被解开,长 被慢悠悠地退下,接着是内 …… 他恐惧得心脏都在发抖,想要叫喊,却只能发出呜咽。 即便看不见,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丑态—— 子被退到膝盖,t恤被盖在脸上,最重要的部位全部暴 在残影的视线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入此般险境。 “咔嚓——” 悉的声响令他浑身一紧。 “咔嚓——”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