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头还啃着临离开儿童医院时,林老师给她的面包。 所以李伟民冲出来的时候,余秋差点儿没被一口面包活活噎死了。 小秋大夫毫不犹豫地一脚踢过去,王八蛋,姐姐要是英年早逝的话,穿越大神都不会放过你。 姐姐还没有改写人类健康史呢,姐姐还没有推进祖国医疗卫生事业飞速发展呢。 李伟民赶紧给她拍背,然后一个劲儿朝她作揖:“我的妈呀,你可算回来了,你赶紧管管去。再这么哭下去的话,水漫金山寺啊。” 余秋莫名其妙:“到底是什么病人啊?要哭成这样。” “什么病人?”李伟民脸崩溃,“就是你们这帮姑。我的天呐,哭的就不歇火。你说今天好好的礼拜天,小姑娘家不出去逛一逛也就算了,干嘛非得守着咱们医院哭啊?” 昨天下午回来的路上好歹有陈媛劝着,又因为当着人面,三位女同志还算克制。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当时她们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所以来不及反应。 结果没想到,等到了晚上,原本被拿过来一块庆祝的田雨就发作了,回到值班室就开始哭。 她这一哭好了,连带着另外两个姑娘跟着哭起来。李伟民叫她们哭的吃不消,连打了两壶开水给她们补充水分都不住。 陈那小丫头还警告他不许告诉其他人,否则她跟他没完,于是李伟民只能捏着鼻子等这些姑自己消停下去。 但是哭鼻子这种事情吧,很容易受到周围情绪染。估计她们就是个人想停下来了,看到自己的同伴还在哭,就又跟着哭起来。 余秋愈发头雾水:“你有话说话,搞得怪气的做什么?” 李伟民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你自己去看看吧,我的妈呀,从昨天你走以后就哭的没歇火。” 余秋被李伟民推着往值班室走。 等到门一开,她看见三张哭成熊猫的小花脸,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我的妈呀,姐姐可真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亲的小姑娘们,你们至于哭成这样吗?到底多凄惨的事情啊,就算是越对答案越伤心,也不用这样啊。 今年考不好,明年再来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人生不能只局限在一场考试上。 余秋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酝酿好劝告的话语,就叫田雨看了个脸。 小田老师见到了人,一鼻子,又呜呜哭出声,嗓子都哑了:“你,你真跟何队长在一起啦?你要我怎么办啊?” 余秋顿时挑高了眉,哎哟,她没看出来啊。难不成他们家小田田暗恋她?所以才这么伤心。 那个,小胡会计,真是对不起了,姐姐这么魅力无限男女通吃,姐姐自己其实也有些不习惯呢。 哎哟,不对,小田田一个人暗恋她也就算了,怎么他们家小红梅跟小也哭得梨花带雨?瞧瞧这些小姑娘伤心的,看着可真叫人心疼。 这个,一下子来这么多小姑娘,姐姐有点招架不住啊。 ※※※※※※※※※※※※※※※※※※※※ 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 林时一 10瓶;白加黑 4瓶;山楂酱 1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考试结果出来了 余秋听几个哭成小花猫的小姑娘噎噎地将事情始末说了个大概, 不由得又心疼又好笑。 她挑高了眉:“就这点儿小事?” 田雨急了, 直接跳起来:“这可不是小事, 这很严重的,余秋。” 个人生活作风问题是大问题。 田雨清楚地记得, 他们巷子里头有个姐姐叫二妹头,平常老喜跟男孩子混在一起。 大人们都让其他小孩离她远点儿,说她是女氓不学好。街道里头有个氓学习班, 她每次都会被推进去学习。 可惜学习班结束了, 她也没学好,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 而且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后来有一天晚上,她跟个男氓亲嘴的时候,被工人纠察队逮到了,然后他们拖着她上台去劈斗。 他们让她“坐飞机”, 后面有人踹她的股,二妹头站不稳就从台上滚了下去, 脑袋砸在了石头上, 淌了好多血。 田雨跟学校里头的女同学被带过去看劈斗,二妹头就在她眼前摔断了脖子, 下面也在淌血。 她们都吓坏了, 好多人往外头跑, 田雨被推倒了, 就摔在二妹头旁边。 二妹头认出了她, 还说了一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是二妹头跟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也有可能是二妹头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晚上,田雨就听母亲说,二妹头死了。 有人说她是摔断脖子死的,也有人说她产了,淌血淌死的。 田雨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怎样,她只知道二妹头就这么死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夜的噩梦。她想起小时候跟弟弟叫街上的小氓堵住了,问他们要钱。是二妹头直接抓着夹煤球的火钳过来,打跑了小氓,还给她跟弟弟了个莲蓬,让他们不许哭了。 她就着鼻子吃莲蓬,结果吃着吃着那莲蓬变成了二妹头的脑袋,在淌着血。 第二天早上,她妈才发现她发了高烧,整个人都已经烧糊涂了,嘴里头一直喊着二妹头姐姐。 她们从小在一条巷子里长大,田雨管二妹头叫姐姐。只是二妹头变成女氓之后,她们就不再说话了。 “其实她不是坏人。”田雨哭得没有办法停下来,“我妈说是因为没人管,她才会这样的。她小时候是整个巷子里头最懂事最能干的姑娘。” 二妹头的妈妈生病去世,她爸爸又找了一个,二妹头跟她哥哥就没人管了,后来二妹头成了女氓,她哥哥变成了小偷。 田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妈说没有妈妈是不行的,男人本就不管事。我下乡的时候,我妈说,千万不能犯个人作风错误,不然就完蛋了。” 田雨觉得问题的关键就是余秋没有妈妈,于教授虽然没有在给小秋找个后妈,可是他工作这么忙,本就顾不上关心女儿的事情,没有妈妈在旁边提点着,所以小秋才犯错误。 “都是我不好,我说要关心照顾帮助你的,可是我没有做到。”田雨一边哭一边做自我检讨,“我还说要给你做入团介绍人,可是我这个介绍人很不合格。我什么事情都没做好。” 余秋看着她又伤心又自责的模样,忍不住心疼。 她搂住了田雨的肩膀,开始哄小姑娘:“没有的事,我们家小田老师最好最了,我们家小田老师做了好多的事情。” 田雨却一点儿也没被安道:“你哄我,我们睡在一个窑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太不关心你了。” 余秋赶紧着小姑娘的脑袋,柔声细语地安:“怎么会不关心呢?我们小田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我们小田了。” 结果田雨嘴巴一撇,又开始掉金豆子:“你别骗我,我又不是二丫。” 余秋一颗心都要化了,真是恨不得将一脸孩子气的小姑娘进怀里头好好地稀罕一回。 她赶紧甜言语:“怎么会呢?我们小田是大姑娘啊。二丫还是小孩子呢。” 郝红梅也小心翼翼地扯余秋的衣服袖子,小声嘟囔着:“小秋姐,你不要不当回事。我这次过年回家,有个阿姨家里头出事了。” 她家的女儿也是下放知青,不过去年通过招工回城了,还找了对象结了婚。 但是结婚第二天,那位阿姨的女儿就被赶回了娘家,因为新郎发现她不是处子之身。 这件事闹得非常大,那阿姨的女儿被得要自杀。因为单位也在追究她的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厂子革委会一直追着她要她代氓罪行。 那位姐姐实在承受不住,就吊在了单位的门框子上,但是因为关她的那间屋子年久失修,木头已经腐烂了,结果门框子折断,她摔了下来没死成,又让人看了笑话。 本来郝红梅家里头是从来不跟这个小女儿说任何这方面的事情的。 但是发生了这场悲剧之后,郝红梅的母亲严肃地跟女儿做了谈,告诫女儿千万不要犯错误。 因为一旦出了事,就算男方被处罚了,女孩子也没办法抬头做人。人家照样会觉得你生活作风有问题,以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永远低人一等。 要是找了对象结了婚,两口子吵架的时候,别人都能拿这句话死你,让你永远没办法翻身。 陈也拉着余秋的手,忧心忡忡道:“小秋,你还记得那个人吗?就是那个绒癌。” “何东胜跟她没关系。”余秋立刻替自己的男友辩白,“当时她溺水了,何东胜只是在现场急救而已。” “我不是说这个。”陈急得跺脚,“我是说她后来那样了,了产回来,就是她治好了病,她也过得很艰难。” 他们这些赤脚大夫离开县医院的时候,张楚茹就没有单位了。当时负责通知的人一开始说是让她自己好好养病,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适应工作岗位。 后来张楚茹的母亲在追着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上班,那人就不耐烦起来,毫不留情地鄙夷道:“你女儿做了什么脏事,你自己心里头没数吗?她这个样子还要当国家工人的话,那以后人家怎么看我们厂里头的女职工?还以为个个都这样进来的呢。” 其实他们都清楚这就是一句托词,反正想找事情的时候,总归都能找到理由的。但是张楚茹个人生活作风的确留下了话头子,叫人一捏就是一个把柄。 陈脸忧虑:“小秋,这个事情太严重了,你不能啊。” 女孩子不能犯错误的,一步错就是步步错。 余秋看着这三张写了担忧的脸,心里头又软又糯。 她不觉得这些姑娘可笑,她只觉得的动。 就好像祥林嫂一头撞在香案上,以此来反抗改嫁,没什么好值得被嘲笑的。整个封建礼教社会,不都一直强调从一而终吗?烟锁重楼,那一座座贞洁牌坊锁住了多少女人的人生。 祥林嫂不过是封建社会合格的教育品,而哪个时代的统治者不希望自己的子民是这样顺从的合格品呢?有自己的思想就意味着不稳定啊。 眼前的这三个小姑娘正是符合这个时代教育需求的正派姑娘啊。 与其苛责嘲笑她们,不如想想这个时代究竟有多荒谬。 何况她们还怀揣着如此真诚的心,希望帮助自己的朋友。 余秋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墙上的钟:“你们等会儿,我先去处理病人的事情,等忙完了再回来跟你们好好说话。” 陈赶紧跟着起身,也要出去,结果却被余秋拦住了。 她指指小姑娘的脸,连连摇头:“算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要出现在病人面前,人家要被你吓到的。” 陈顿时羞愧不已,觉自己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们光顾着哭了,居然什么正经事都没做。明明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看病呢。 余秋摸摸她的脑袋:“你去打盆水,你们几个好好把脸洗洗,然后用巾敷敷眼睛。要是我事情多,回来的迟,你们就自己看书,青多宝贵,没机会浪费。”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是他们三个人帮助自己的同伴余秋回归生活正轨,知青的生活当中不应当有情,他们应当将所有的力全部奉献给建设国家。 结果余秋一回来一发话,场面就全部由余秋控制了,她说让她们洗脸看书,三个姑娘居然谁都没有提出异议。 余秋的确也没敷衍她们,她自己上楼,跟病人做了谈,然后签过字以后就开了医嘱,叫护士去打甲氨蝶呤。这在2019年是常规用来给外孕患者做保守治疗的方法。 等到忙罢这件事情,她又去产房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急重症要处理,这才重新返回到楼下的值班室。 三个小姑娘已经洗干净了,每个人眼睛上都搭着条巾,乖乖地敷着红肿不堪的眼睛。 听到响动,田雨要拿下巾,却被余秋阻止了:“就这样吧,我下面要说的话,我希望你们进了耳朵入了心,就死死烂在你们的心里头,永远不要拿出去说。”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