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陛下, 此番恩科,臣等发现几名可造之材,若悉心培育, 将来定为国家栋梁之才。”这次恩科是陈学士担任主考官, 他慷慨 昂道。 他为人刚正不阿, 才高八斗, 虽有些迂腐,却用起来放心, 萧常瑞撒手叫他尽管去做。 “既然是陈学士看中的,那定然不错。” 萧常瑞淡淡道,让陈学士一阵 动。陛下夸他呢!恨不得当场就作万字的文章表达内心喜悦 动之情。 最后酝酿了半晌,大家都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没想到却是 涕零的大喊了句“老臣谢陛下厚 !” 倒是没人笑他, 反觉得可怜可叹。 先帝在时的德行谁都知道,说昏庸都抬举他了。陈学士 格刚正又是个直肠子, 做不来溜须拍马那一套,处处遭先帝嫌弃,恨不得贬斥到黎州去做太守。 如今得了新帝的一声肯定, 动倒是能理解。 只是第二 辰时, 新科举子依次入殿时候, 萧常瑞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对着最前头的人却当场发作,指着他道“这等粉面小生,怎堪为国家栋梁?” 众人凝神去看, 果真生的姿仪非凡, 说是傅粉何郎都不为过,怨不得陛下有此言论, 只是往常见了这等考生免不得赞叹姿容,陛下反其道而行之却当场刁难,这未免有些让人不解。 只是待有人报上前来之人家门时候,众人反倒释然了,怨不得呢,这人正是周相的养子,周相与皇室不睦,陛下难怪要说出这样的话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部分人只管着低头看地,不敢说话。丞相与皇帝的官司,没人牵头谁敢掺乎进去。 陈学士的耿直此刻便展现是淋漓尽致了,在众人沉默之时,他反倒迈前一步“陛下,此学子是臣亲自留下的,他才思 捷,针砭时弊,实乃天纵英才,还望陛下莫要以貌取人。” 萧常瑞被一噎。不知道的还要当陈学士与周相是一伙的人。 周相没憋住,发出一阵轻笑,未待萧常瑞开口,便抢先道“陛下,臣以为陈学士说的极对,万不可以貌取人,自古才貌双全者不乏,况且陛下若是质疑,不若出些最艰涩的题目给他,想来这后生能的陈学士青眼相待,也差不了。” 众人倒是暗暗称奇,只作壁上观,这江遂言是周相的养子,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偏颇,难道是对他太过有信心, 本不害怕刁难? 却只听见扑腾一声,队列中有个学子跌倒在地,冷汗直 ,他赶忙的叩头“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萧常瑞眉眼一冷,焦裕德会意,吩咐立在阶下的侍卫道“御前失仪,带出去罢!” 便有人架着那学子的两个胳膊将人带了出去。不少人向他投去怜悯的目光,这差在临门一脚了。 这样的人回回都有,只能怨自己心智不坚定,白白失了飞黄腾达的机会。官员录用本就是万里挑一,一丁点儿都不得马虎,何况御前失仪已经是大错,更是无法容忍。 “既然周相公私分明,那朕便问了!”萧常瑞的脸隔在旒冕后,看不大清面容,年纪不大却十分有气魄。 一干人考生的心都跟着吊了起来,江遂言是江家出来的,人人都晓得江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遂言更是稳稳的 他们不知道几筹。若是江遂言被问了下去,那说不定他们还有名列一甲的机会。 江遂言依旧气定神闲,萧常瑞原本是要提前 题给他,却被他强硬拒绝了。什么都能丢,江家的风骨不能丢,这样无异于舞弊,给江氏一族抹黑。 萧常瑞原本还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江家的后人,哪里又会是庸碌的,便也随他去了。 今 风和 丽,天湛蓝的像是水洗,赶上殿选的 子,更是显得喜气洋洋的。无人不关切着前殿的状况,萧华予也不例外。 “殿下,陛下考了一个学子,倒是个厉害的,陛下问什么,他都能答上呢!”杨升本就是一张笑脸,今 愈发喜气了。 萧华予心里也 喜,能得到这样说人才“哪家的?” “江家的!”杨升又匆忙补充“赣泊江氏,那公子现在是周相养子的那位!” 说罢,杨升的笑意倒是有些收敛,只是萧华予明白江遂言萧常瑞是什么关系,依旧笑意盈盈的。却只听见身后叮当一声,白芷眼底生了泪花,原本拿着的银箸也掉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杨升赶忙呵斥她。 白芷忙的擦了眼泪跪下,有些哽咽“殿下,恕奴婢无状……奴婢实在是太高兴了!江氏多年都没有这样的人了,奴婢……奴婢……”她话没说完,便又喜极而泣。 萧华予也不怪罪她,只拉着她的手起身“本 怎么会怪罪你,江氏眼见着就要复起,将来你也有面子。快去后头整理整理,夜里琼林宴带你见见你同族的那位英才。” 只是江遂言即便将萧常瑞的问题解答的头头是道,也到底没成新科状元,只得了个探花的名头。 萧常瑞只解释道,古来探花都是要一甲之中容貌最优者得,江 卿貌似潘安,气宇轩昂,配这探花的明头才相得益彰。 大臣们可不信萧常瑞这一套说辞,分明还是因周相的缘故罢了。只是确有容貌最优者为探花的古俗,是也无人反驳。 夜里在鹿台举办琼林宴,鹿台临水,与灯火辉煌辉映,衬得金光粼粼,又兼之觥筹 错,管弦声乐,更恍若人间仙境。 江遂言明摆着不得皇帝的 心,同届的考生皆与他避讳着,生怕引了皇帝的迁怒。但江遂言处境不算难看,毕竟还有些大臣要依附周相,进而来与他攀谈。 “今夜的星星又没昨夜的好看,你又拉我出来做什么?”趁着人多,卫和晏握着萧华予的手,悄悄将人带了出来,萧华予微微挣扎,手里却被 了个东西。 分明又是个糖人,还是画成了海棠花的形状,比昨 的更 致了些。 “说好了每天都给你沾糖人的!”卫和晏郑重其事道。 萧华予心像泡在温水里一样,又软又暖,小声嘟囔了句“可真是个呆子!”悄悄回握住他 糙的手。 卫和晏发觉了,抿着 刻意 制笑意,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咧到耳朵 。 “做糖人难吗?”萧华予问他,糖人是个技术活,相必是不简单的。 卫和晏顿了顿,想了片刻才斟酌着回答“应该是不难的,毕竟是做给你的,这样想就不难了。” “你学了多久?” “一个月吧……” 萧华予无声的绽开一抹笑, 角微微翘起弧度,姝 无双,似是枝头新绽开的那枝海棠。娇 又青 ,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卫和晏牵着她走了一段时间,想着伍邕前几 说的话,手心里沁出了薄汗,心跳加快,口干舌燥。 酝酿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声音轻轻的又带着独有的沙哑“平安……” “恩?”萧华予直视着他,一双眼睛宛若黑曜石,更令他心跳加快,在舌尖上的话打转一圈儿又回了肚子里。 “没什么。”他答道。 “哦……”萧华予失望的应了声。 不过片刻,卫和晏又试探着道“平安?” “恩?”萧华予皱起秀气的眉头,抬眸不解的看着他,脸颊粉白,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卫和晏握了握手,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终于 着自己说了出口“平安,你知道今天是什么 子吗?” 萧华予歪头想了想,举报琼林宴的 子或者谁的生 她想不出来,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不知道,是什么 子啊?” “是……是我……越来越喜 你的 子!”卫和晏涨红了脸,磕磕绊绊的说出了。 这话一出,不但是他,连萧华予的脸都跟着像是 透了的桃子,愈发显得娇 可口,纤长的睫 一颤一颤的,颤在他的心头。 “你……你瞎说什么?”萧华予紧张了握起了拳头。 第一句说得出口,往后的就顺利许多了,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 “我昨 遇见一位算命的先生。”卫和晏将她的手握紧“他说我旺 ,平安要不要试试?” 萧华予脸已经红的要滴血,只是表情还强撑着,装模作样的。“谁…谁教你的这些浑话?” “你不喜 吗?”卫和晏忐忑的问她“我不会说话,总是惹你生气,就…就特意问别人学的。” 萧华予说不出什么 觉,这些话 麻了些,也不靠谱了些,可的确还有点儿 人,毕竟让他说出这些话也不容易。她实在想不到卫和晏一个大男人是怎么放下身段去问这种话的。 只是,他身边听说都是没成家的男子,还能指望他们给出什么靠谱的主意情话不是这么说的,又土又 麻, 皮疙瘩都起一身。 “没,我还…… 喜 的。”萧华予回他,总不能太打击他的积极 ,可怜巴巴的像是条大狗的模样她也不忍心。 卫和晏听她说喜 ,这才松了一口气,眉眼一弯笑了。 萧华予扯了扯他的脸笑他“明明是个大男人,却笑得像个狐狸 似的!” 第六十六章 (修) 江遂言被补作主客司主事, 是礼部的六品官员,看着同期及第的只他一人品阶较高,可礼部本就是个清闲地方, 不说一展抱负, 就是晋升都极为困难。 何况主客司是接待外国来使的部门, 南齐与北周不和多年, 哪有什么往来,周边小国除却进贡也鲜少来往, 江遂言这官当的憋屈。 江遂言在众人怜悯的目光里叩首拜谢,似是不觉得屈才,欣然接受。此举倒是更显得心 非凡。 那碎骨一事也有了眉目。原本湘繁身上带出的骨屑太过零散,光是从那一小块儿去看,与普通动物骨头没什么区别, 只是更细些,却又不像是人骨, 毕竟短细太多。 直到从里头捞出半个头盖骨,拳头大小,白森森的,光是见了就觉得 是怨气冲天。这不用太医去验了, 是个常人都能看出是人的, 还是个年幼的稚子。 里除却方生下的萧常应与萧融 ,明面儿上也没孩子。若是说哪个不检点的珠胎暗结,生下后溺死扔在井里头也未尝不可。 琅嬛从庙上为皇后与太皇太后诵经回来了,在半个月前, 休整几 便跟着了萧华予。原本是要随着萧常瑞的, 只是他那 病亲近的都知道,琅嬛在他跟前儿也实在不顶用, 照顾不得起居,领事的姑姑也不缺,何况她还是 令女官,总领 内事宜,便又随着萧华予了。 她已经三十又六,较比八年前,更 了几分岁月积淀的沉稳,锋芒更内敛些,再不是随着皇后时候意气用事的模样了。 萧华予有意教她与淳儿亲近,原本琅嬛还不知何意,直到一 焦裕德同她说起,陛下能与淳儿亲近,她方才明了萧华予的意思,倒是与杨嬷嬷用心去教导抚养淳儿。 “殿下,许是哪个 人不检点……”琅嬛也是如此猜测的,总不能是 外带来进来的罢! 只是萧华予却不这样想,前几 卫和晏分明与她说过, 外幼子失踪一事线索指向 内,仔细推敲,是极为可怕的。 “再去捞一捞,看能不能再捞出些东西。”萧华予吩咐杨升出去,又传信与了卫和晏。 “教人再盯着御膳房,原本说出碎骨是动物的话也是那儿传出来的。”萧华予又补充道,将此事 与了琅嬛。 萧常瑞搁了笔,静默片刻,方才有些情绪不明的问道“常应与融 如何” 焦裕德心里一紧,他伺候陛下这些 子,也对少清楚了陛下的心 。 说句不好听的,萧家世世代代都出的是昏君 ,只是昏庸的地方不同罢了。先帝的父亲,抢了人家未婚 不用说, 在女 上,先帝昏庸是有目共睹的,没一处好的。 当今陛下,看着是个英明果决的,似能带着南齐再上辉煌。可心 实在不敢细究,可怕至极,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残暴不仁说的就是他。只是在人前遮掩的好罢了。将来长大了许更是不得了,不是仁君之相。 这忽的问起小九王,他这心里实在是担心。 却只挑了好的道“小九王安静,与先帝有些相似,刚学会了走,不比陛下当年聪慧。” “朕即是他兄长,总要表示些关切,今 正得了闲,便去看看也好。”萧常瑞微微垂眸,看着宣纸上劲瘦的字体。 十二个月的孩子,只是会走,他是十分不信的。 焦裕德不敢反驳,只吩咐了外头预备辇车,去往西 里。 自陈太妃死后,萧常殷与萧融 依旧养在西 ,由嬷嬷和 妈照看,西 那些寂寞的太妃也常常去照看,倒也没吃了什么苦。 萧常瑞去的时候,萧常应抱了个球在院里与萧融 疯跑,发出咯咯的笑声,步子跌跌撞撞的,稚 又清脆, 的小身子别提有多喜人了。 嬷嬷护着两个孩子,生怕磕了碰了。 方才喊到陛下驾到,院子里就静了,一众人呼呼啦啦跪了下来,显得有些尴尬,陈太妃怎么死的,谁都知道,不说是陛下亲自 死的,也差不多了,而陈太妃又做了些有损陛下的事儿。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