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双手捂住脸颊,赧然道:“有……有那么明显吗?” 木遂意点头:“非常明显,说来听听,你的心上人是谁?” 上官无奈道:“我中意之人我打小起就认识。” “青梅竹马?”木遂意不怀好意的笑。 “非也,非也。”上官学着老夫子摇头晃脑的样子,“问题就出在这里,若是青梅竹马倒好办了,可就不是。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正经论起来,他是我的授业先生。唉,乌溪之地虽没有什么严谨的规矩,但女子读书的也并不多,父亲请了西席先生教我,无非是要教我做人的道理,我实不应该肖想和觊觎先生,我自己也觉得甚是惭愧,我已经自省了很久很久,想要把这个念头掐断。可是……”上官扁起嘴来,“刀断水水更啊!” 木遂意了然的点头:“是啊,情这种东西岂是能说收回就收回的。” “没错。”上官忧愁道,“此番我离家出走,估摸着父亲必定会怪罪于先生。” 木遂意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来:“你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你为了他逃婚?” 上官闻言,天真开朗的笑脸上难得出了一丝伤怀的神情:“他不知道,我对先生的心意…….唔,总的来说,是我单方面的。” 木遂意无语。 “你单方面的你就离家出走了?” 上官抱头痛苦道:“本来也不至于如此,谁让陛下指婚来着!陛下若不指婚,我还有时间好好地问清楚先生。” 上官扁着嘴:“崔先生是读书人,最迂腐不过,我之前明示暗示的他都装听不懂,后来我直接去找他,我问他‘先生你到底喜不喜儿?’,小的时候他总说‘儿很乖,儿很好,很喜儿’,长大了就不再说了,于是我又换了个方法。”上官双手扶正了木遂意的脸,面对自己道:“我就这么和他面对面,我强迫他看着我,我问他,你要是不喜我你就说,只要你说一句不喜,我以后再也不纠你了,猜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木遂意好奇的问。 上官嘿嘿嘿的笑着卖关子。 木遂意‘嗯哼’一声了背脊,一本正经道:“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说完,撇过头去,望沿街的景,窗外游人如织,东风夜放花千树,琉璃河的水倒映着天上的星辰,璀璨无比。 等了半晌都不见上官继续说话,木遂意又道,“咳,那个我真的没那么想知道。姑娘你千万不要告诉我。” 上官咯咯的笑起来,木遂意回过头来望着她道:“好吧,他到底怎么说的。” 上官半是兴奋半是失落道:“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木遂意不可置信的问。 “是啊,什么都没说。”上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知道他是喜我的,他要是不喜,大可以回绝我,但他没有,他紧紧的抿着嘴,一动不动的看我,像是我给他出了极大的难题,但我又不是让他选择生或死,至于那么纠结嘛!所以我只能判断他是喜的,虽然这个只是‘我想’。” 木遂意听完后同样陷入了沉思。 上官道:“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该轮到你的。” “我?”木遂意指着自己的鼻子,想了想道,“我的心上人是个高绥女子。” “高绥?”上官惊讶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一个汉民,中意上了高绥的女子。” “是啊。”木遂意苦笑道,“说高绥不妥当,高绥都已经灭国了。” 上官同意:“只是,国虽灭了人却还在,九龙座上的陛下也知道,对高绥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赶尽杀绝。其实只要她是高绥的平民,问题不大,你们可以在乌溪住下来。难就难在高绥确实还存在一支想要复国的人马,我也是听我爹说的。” 木遂意道:“正是如此,家里人对高绥的印象不佳,总觉得是异族番邦,来历不明,想要给我找个高门大户的女儿。”顿了一顿,状似无意的瞄了一眼上官,“听说最近连亲事都说好了,我只得逃出来,当然,也想顺便去瞧一瞧那女子,看看她是不是可以私下里给予我一番通融。” 上官喝得醉醺醺的,人都坐不住了,摇摇晃晃的,大着舌头道:“我看难啊,木大哥,就算对方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你退人家的亲事,于姑娘的声名不好,哪怕无心,也伤害了人家。唉。难,真是难。咱们还当真‘同是天涯沦落人’,来,来!干一杯,再干一杯,不醉不归。” 木遂意大笑:“好,好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言毕,举杯与她共饮,两盏酒杯相触,声音分外清脆伶俐。 尔后上官就醉了,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据说是木遂意送他回来的。 她醒来后就吓得缩在角里不肯出来,怕父亲呆会儿进来揍她,就算不揍,母亲也少不了要给她脸看。但是听下人讲,父亲忙着接待贵人,没时间揍她。她好奇究竟是谁,问了丫鬟好几次才知道父亲竟然奉木遂意如上宾,上官在心里啧啧的称奇,觉得自己这回可能是找到了靠山,木遂意难道是江湖上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知道了她的难处专程来和她父亲说情的? 她的贴身心腹还告诉她,老爷专程向木遂意引荐了崔先生,彼此相谈甚。 这愈加坚定了她的想法,木遂意绝对是老天爷派来拯救她的小天使,是踩着五彩祥云的大英雄。 谁知世事难料,她从来没能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木遂意之间,还有崔庭筠到底谈了什么,因为在那以后,她就被彻底关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做个门面功夫,而是动真格的,反锁不算,还有侍卫把门,每天除了专门给她送饭菜的人之外,鬼影都不见一个,更不许她离开闺阁半步。 当然,她也再没有见过木遂意,她想了又想,想不透问题出在哪里,直到被绑上了花轿,一连数郁郁寡的她终于想起木遂意的那句‘我也有喜的人,因此想找那家的姑娘看看能不能有商量的余地’,她顿时开窍了,木遂意该不会就是微服私访的大殿下吧?木遂意是他在外的化名? 她越想越真,越想越是,打从心底里说,即便是到此时她都还是心怀侥幸的。她觉得大殿下人还不错,而且以大殿下的为人,应该会为了心的女人,抗旨不婚,若木遂意不是大殿下,那他一个仗剑闯天涯的侠士之后也一定会伺机助她困的,因为大侠不就是萍水相逢然后两肋刀的嘛! 可直到大婚那天,木遂意都没有出手,取而代之的是李永邦一身喜服,小心翼翼的挑起她的红盖头,脸愧疚的对她道:“对不起,儿。”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里渐渐融起一层雾:“木遂意?怎么是你?……真的是你?!你,你不是说你有心上人的嘛。你怎么能骗我呢!我们是朋友,你明明说过不会娶我的。你明明说过的!” 但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一句:“对不起,儿,真的对不起。” 第13章 大婚 “我有我的难处。”他在她身边坐下,“就像你爹对你说的,‘身为上官家的人,好也好,坏也好,都有无可避免的事’,而我身为皇子,更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所以,请你原谅我的身不由己。” “我已经打听过你和崔先生的事了。”他偷偷觑她的神,唯恐她接受不了,但她听到了崔庭筠的名字立刻停止了哭泣,李永邦总算稍微放下心来接着道,“这话我来说虽然不合适,但除我以外,又有谁能来说呢!”他长叹一口,“儿,我能这么叫你吗?我是真的有尽力的帮你争取过。但是你们……你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上官气哼哼的反手抹了把泪,搭搭的问,“崔先生不喜我吗?他亲口说的?” “这倒没有。”李永邦显得十分为难,不知怎么跟她说才能不伤害到她的情,毕竟就像她说的,他们是朋友,这件事上终归是他对不起她,因此想尽量顾忌到她的受。 然而彼时的上官不懂,那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年纪,是必须要闯个头破血才知道痛,才知道怕,才知道以后做事要权衡利弊。 她把气都撒到他的头上,愤然道:“那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说我们不可能?难道就因为你是大覃的皇子,位高权重,我就非嫁给你不可?我若不嫁,你还能灭我门?!”她倔强的昂着头颅。 “不是的。”李永邦张口结舌,慌的组织语言,最后吐吐道,“其实是崔先生在朝廷供职,若是牵连到我与你的婚事中,只怕前途尽毁,如此不算,还有可能丢了命。”李永邦对着她真可谓是苦口婆心,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尽可能的婉转了。 上官不傻,听完了李永邦的说辞后整个人僵立不动,石化了一般,呆呆地,没有一丝活气。适才的脾气也一下子都不见了。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崔先生是有公职在身的,这样一来,和朝廷对着干岂不是自毁前程?她懂得。女人和仕途比起来,本不值一提。 多少戏文和典故里都有,上京赴考的士子去之前与你山盟海誓,去之后一朝鲤鱼跃龙门,过往的情义全都烟消云散,食言悔之。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