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那里,脸惨白,眼睛里只剩下不愿意接受的失望。连双腿都几乎失去知觉。 不知道是刚刚跑得太快、太过烈,又忽然停下,亦或是其他原因。身体内的血几乎都凝结汇聚到了心脏。 扑通扑通的跳着,几乎快要冲破破碎出来。 为什么? 他那句话就真的对她的影响有那么大么? 贺屿之自己也后悔说了那句玩笑话。但玩笑只是玩笑。 何况她明明可以跟他好好说,想打他骂他惩罚他都可以,他都无条件接受。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贺屿之站在那里,血倒。脑海里闪现过一句,可能以后永远都不能再见到她的想法,整个人就像是被空了力气,险些连站都站不住。 但—— 只要孙慧在,他就一定还有机会找到她,见到她,没错吧? 她是她的妈妈。 就算闻知讨厌极了他,永远都不想再看到她。但她总不可能不跟自己的亲生母亲联系。只要孙慧还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想到这一点,少年黑沉灰暗的眸子里陡然闪现出了一丝光。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客厅,看到了正在台上跟管家聊天的左雪岚。 贺宏盛已经出去了,平时左雪岚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 她平时就晚上睡得早,起得晚。此时才刚起来没多久,正坐在院子的外面晒着太、吃早餐。 贺屿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冲过去便问:“孙慧她们一家人呢?!” 左雪岚本来上午心情还好的。 虽然有想过贺屿之回来估计会问这件事,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课都不上,还一跑过来就质问她。 她可是他亲妈啊,那个闻知什么的能有这么重要? 说起来还有些庆幸。 左雪岚正苦于找不到办法让闻知消失,却没想到那小姑娘主动说不适应这边,想要回去念书。 那她可能不同意吗?几乎没有犹豫地,便很快答应下来。 “嗯?” “你不用去上学吗?现在都几点了。”左雪岚嫌贺屿之对她说话没大没小,也有些不高兴的回。 生傲慢的女人白了儿子一眼之后,继续喝早茶了。 谁知贺屿之整个人情绪失控,临近失控边缘,两双眼睛都是红的。 像是笼中的困兽,做着只属于自己的斗争。 他对左雪岚这种不想直接回答、且轻慢的态度气到了。 少年红着眼,气急的双手抱头,在旁边走了两圈,无助又无望,再放下胳膊的时候,两手的指节已经被钻的吱吱作响。 “闻知去哪儿了?你说啊!” 他近乎崩溃地歇斯底里,一把掀翻了左雪岚面前的餐桌。 左雪岚也没有见过贺屿之这个样子,一时间还有些呆滞。 她睁大了眼睛,吓得不行。 过了两秒才稍微镇静下来,回复说:“闻知回她本省上学去了,说是在这边不适应。” “正好她回去,她妈妈也就被你爷爷介绍去别的地方上班了。”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贺屿之已经快要疯了。 但好像没有任何人理解他,只会用费解和奇怪的眼神看他。 而贺屿之的那句话也把左雪岚问到了。 “为什么要跟你商量啊?” “是人家闻知她自己坚决要回去的,何况我跟你爸也说了啊?” 左雪岚看着贺屿之现在这种样子,也有些后怕。 闻知只在这边住了不到两年,就能把他儿子带的成了这个样子。 几乎快疯魔了。 那时间再长一点,他是不是就要对那姑娘马首是瞻了? 左雪岚稍微想想都觉得可怕。以后绝对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好在她提前想到了。 就贺屿之这脾气。之前都能为了闻知去学习跟他爸吵架,要是闻知真的蔫不悄走了,肯定会各种不和闹。 左雪岚虽然不太聪明,但这种事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这几天贺屿之安静得很,也没找她们说关于闻知的事,那肯定就是不知情。 左雪岚就怕如果孙慧还在家里干活,到时候指不定贺屿之会抓住对方盘问闻知的去处,不达目的不罢休。 孙慧万一抵不住说了,可能又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何况眼看着贺屿之都快高三了,又迟迟不答应他爸要送他出国的事,还在这儿不知道搞什么。 她肯定不可以再给贺屿之,任何能有找到闻知的可能。 更不可能让那样一个小姑娘,影响自己儿子的前途,未来的发展。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左雪岚很痛快地让人帮闻知办了转学的接手续,也联系了疗养院那边的人,开了更好的条件让孙慧过去上班。 但似乎,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儿子对人家小姑娘的情。 有些情离开了可以让人成长,变成更好的自己;但有些则会全盘溃烂崩坏,从此萎靡不振,甚至往反方向发展。 贺屿之听她说完,站在原地,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左雪岚看着他这样,心里多少都有些发。明明自己周身都处于光之下,但看着贺屿之,她却觉得肩膀发冷。 虽然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跟谁都不亲,但至少…… 他从来没有这个样子。 旁边的女管家明显也被贺屿之吓到了,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少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面无表情地转身从外面的台回到屋里。 左雪岚看着他,还以为就这样没事了,总算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谁知少年在刚走没多远的,便突然发狂似的,一脚踹翻了他旁边的一个矮脚玻璃桌。 玻璃桌撞到了前面的一处木柜上,发出了巨大的一阵声响。木柜受到冲击晃了几下,上面摆着的一个瓷器摆件受不住晃动,不由得摔了下来。 啪得一声,碎裂在大理石地面上。 左雪岚睁大了眼睛,被贺屿之这一下子吓得心脏突突突的,立即站起来冲着儿子喊: “贺屿之你疯啦!” “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你至于吗!!” 可惜贺屿之也没理她,直接绕过去消失在了拐角。 左雪岚气得不行,双手都发抖,嘴里一边念叨着这孩子疯了,一边赶紧从旁边拿出手机准备给贺宏盛打电话。 而贺屿之一路回去。 本想回自己的房间,却又离奇且鬼使神差地绕到了闻知之前住过的房间。 他走进去,仿佛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缺失了。 没有愤怒,没有欣喜,也没有难过。 任何情绪都受不到。 今天的光到是异常的好,透过窗子打在人身上。直落在地上的光线里,仿佛还有一点点细微的尘埃。 贺屿之走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女孩跟她妈妈的房间力有股淡淡的、木质衣柜和雪花膏的香味。 他打开窗户,外面花园的树木跟青草的气味伴随着晚夏的风吹了进来。 贺屿之在闻知以前经常会坐着的那个桌前坐下,整个人像是被走了魂。 他坐着坐着,原本还什么都受不到,直到慢慢的钝痛终于迟来的在左口蔓延开来。 痛得他不自觉弯下,呼困难。 贺屿之从来也没有想过,原来昨晚就是最后一面。 女孩儿圆溜溜的眼睛,白净且柔软的皮肤,梳理好的马尾辫,以及眼角那一片淡红的胎记仿佛还在他眼前。 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贺屿之甚至记得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她头顶上时,那种绒绒,热热的,踏实的手。 原来闻知骗她说明天见,其实是再也不见。 如果他知道,哪怕只是知道她要回省里读书,他都一定不会让她走。更不会隔着两天,仍然傻傻的以为她真的只是需要时间,不去找她,更没有为自己辩驳。 如果贺屿之知道她要走,知道她受的创伤原来如此之深,而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文静、默默的忍受,过几天就会自然而然的忘却、复合。他一定会强迫她打开礼物,威胁她不准回去,哪怕用上一切手段。 她的确需要时间。 但不是原谅,而是需要时间逃离,连再见的机会都不给他说。 贺屿之坐在那里,外面左雪岚原本去了楼上,结果没有找到他,这下才终于找过来,在外面砰砰砰的敲着门。 但少年却仍然坐在那里,颓然的一动不动。 他几乎已经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 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漆黑寒冷的水底,无法呼救,也没力气挣扎。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