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骡车,不服气地说,“好意思说,谁有你们府里门槛高?去了不使几个钱,就见不到你。再说,坐着骡车又累不到你,哪来的这么多汗?赶紧进来吧,刚还说就差你呢。你这人真是不经念叨。” 三个好姐妹难得又相聚,说说笑笑就往屋里走。 一进屋,赵氏就一手一个,拉过梅子和香芹,亲热地说,“你们今儿个是约好了?竟然一起来了,快过来,跟婶子坐一起。”然后又跟在场的主客介绍了一下二人的身份。 陈氏听了寒暄了几句,就赶紧让小儿媳给人端了茶水过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歉意地说,“让孩子先抓周吧,完事咱们再好好说话。” 梳头歌已经唱完,下面就是今天的重头戏抓周了。木案上的用来抓周的东西已经摆成了一个半圆,周琳把小鱼儿放进圆心,低着头对他说,“去吧,选一个你最喜 的。”然后就退到了一边。 胖嘟嘟的、红包一样的小鱼儿茫然地坐在木案中间,咬着白 的小手,低头看看身边的东西,又抬头看看周琳,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装 了不解,不知道他娘是要他干什么。 周琳指着案上的东西,在旁边温柔地引导他,“宝宝,你看这么多东西,喜 那个就随便拿。” 看了半天,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小鱼儿就仔细审视了一下这堆东西,然后迟疑地抓起一个算盘,试探着咬了一口,然后似乎发现味道不好,眉头一皱,“噗噗”吐了两下,就扔到了一边。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周琳是真心尴尬,脸都要烫 了。这下估计一屋子人都知道她儿子是个吃货了,别等会儿挑了一个饼子或者果子,那就真坐实了吃货的名头了。她暗自咬牙,将来一定要把小鱼儿今天的黑历史讲给他听,看他长大后害不害臊。 梅子赶紧上前解围,“小孩子家家,都是这个样子,抓着什么都往嘴里填。我家这个有天没看住,自己爬到墙 那,抓了一块土坷垃就往嘴里填,还吃得起劲儿呢。” 其实就算真抓了吃食,众人也只会说,“这孩子长大之后,必有口道福儿”,并不真没眼 地说什么“好吃嘴”之类煞风景的话儿。 不过小鱼儿大概也不是真心想吃东西,毕竟一早周琳就把他喂得 的。这段时间为了让他恢复以前的圆润身材,周琳也下了功夫给他做好吃的,他对案上普普通通的饼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 扔了算盘后,小鱼儿似乎突然看到了什么 兴趣的东西,猛地扑上去抓了起来,朝着福生“大、大”叫着挥了过去。 周围的人赶紧说,“抓了鲁班尺,这是要子承父业啊,福生这么大的家业后继有人了。恭喜恭喜!” 蒋铁林虽然有些失望孙子没有抓什么书籍笔墨,但是若真如他们所说,继承儿子的家业,倒也不错。所以他只皱了一下眉头,就又开心起来。 福生倒是对儿子抓什么并不重视,毕竟不管孩子将来做什么,他都不会少 他一分。不过,儿子要真喜 木工,他也会好好教他的。因此,听人道喜,他就抱起腿边的孩子,连连道谢,“多谢,多谢,承大家吉言了。” 只有周琳在一边脸红红的,尴尬得要死。今天真是一直都在丢脸,她脸上的热意一直都没有退下去。 要知道,那鲁班尺可是福生平时惹了她生气,她拿来打他的手心的。被小鱼儿看到过几次,不知怎么就记住了。 今天小鱼儿看见这鲁班尺那么高兴,还奔着福生过去,怕是要学她打他爹呢。嘴里叫的,约莫是“打”吧? 就这福生还乐呢,别人不知道内情,他还不知道吗?周琳一边懊恼,一边眼刀嗖嗖地往福生脸上飞,看得他摸不着头脑。 香芹和梅子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两个人还凑到一起说,“这里面有故事啊,等下可要好好审审二丫,让她老实 代。” 等中午招待宾客吃了酒后,福生就把客人恭敬地送出了门。香芹和梅子倒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开始问起周琳,抓周时,他们两口子的眉眼官司,到底是打的什么哑谜。 想想这事儿跟自己的姐妹说说也没什么,周琳就无奈地说了这其中的事情,后悔得不成,“以后做点什么都得顾忌着小鱼儿了,孩子大了,慢慢就知道学大人了。” 这事儿说出去,别人顶多说一句福生夫纲不振,等哪天要是闺房私语被孩子听了去,学了出去怎么办?要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学话的时候。 香芹捂着嘴笑了半天,说道,“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像我家那两个丫头,才两岁的时候,就知道摸到我的妆台,拿了东西就往脸上抹。倒也聪明,还知道眉黛往眉 那边画,口脂是用到嘴上的。” 就是都画到外面去了,两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小丫头,硬是把自己画成了花脸猫,亲娘都快认不出来了。 香芹听着也有点羡慕,“听你们说,还真想生一个孩子了。” “那就生啊!”周琳和梅子异口同声的说。 “我们娘子刚嫁过去,还没站稳脚跟呢,我得帮着她。等娘子生了孩子,把住了后院,我才敢放心生孩子啊。还好我家娘子现在已经怀上了,要是生个男娃就好了。”香芹说起她家娘子,一时愁,一时喜的。 梅子伸出细长的手指,点点香芹的额头,无奈地说,“三句话不离你家娘子,倒是你正经的男人,没听你提过几次。若不是知道你家娘子是个女儿家,我看你早就倒贴给她了。” 女儿家怎么了,都是女儿家就不可能有什么了吗?经过了信息爆炸时代的洗礼,周琳见识过了很多男男、女女之间的 情。 不过,她也就吐槽一下,香芹未必有这个心思。大约是张娘子曾经救她于危难之间,香芹就把她当女神崇拜了,大约就是一种死忠 妹的心理吧。 “这你家娘子都怀上了,你也该准备要个孩子了吧。要知道孩子可不是下蛋,说生就能生的,也该早做准备了。”周琳劝道。 她觉得就算是丫鬟,也没有完全为另一个人活的道理,只盼着香芹生了孩子能为自己,为自家多考虑一点。 香芹听着两个姐妹的劝告,故作不耐烦地说,“你们怎么跟我家婆婆一样,见了我就知道催着我生孩子。好啦,回去我就去生,行了吧!” 说说闹闹一会儿,香芹和梅子就要回去了。周琳依依不舍地说,“你们要是能多住几 就行了,每次见面都这么匆忙。” 香芹想了想,说道,“若是我家娘子过些年能掌了家,我就跟她提一下,多歇上一段时 ,到时候找了梅子,一起住到你家的大宅子里去。反正你家大,也住得下,到时候可不要嫌我们吃得多啊。” 梅子也跟着起哄,“是啊,到时候我把我家这三个都带着,可要多备点饭啊。” 周琳怨念地看着梅子,以前多么腼腆的一个妹子啊,现在也学坏了,肯定是被邵荣带坏的。她气哼哼地瞪了邵荣一眼,转头又跟梅子和香芹说,“我们再过半个月就搬新居了,房间多着呢,再生几个也住得下。” 无辜被牵连的邵荣郁闷地带着媳妇走了,临走前还给了福生一个同情的眼神。兄弟,你受苦了,你这媳妇真凶。 ☆、第81章 不速之客 新房经过了两个月的晾晒,屋里屋外基本都干透了。这个时候的装修材料又没有什么甲醛之类的有害气体, 通上一两个月的风, 去去 气, 也就差不多了。 迁新居自然要宴客, 周琳跟婆婆陈氏商量, “娘,我想的是也别铺张了,就我娘家和咱们家, 自己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就得了。您觉得呢?” 陈氏也觉得最近风头出得有点足了, 树大招风, 还是低调点也好, 就点了点头说, “我看行,回头我去镇上请先生给你们算个好 子。” 但是蒋铁林却不赞成了, “福生家盖那么大的宅院,要是不声不响地搬了家, 左邻右舍还不说咱们小气啊?我看就把村里每家请一个人, 在院里摆上十几桌,好好办一场。反正院子也大, 摆的开。” 其实他就是穷了大半辈子, 又因为是外来户, 一直不大被村里人看得起。这临老了,沾了儿子的光,听了不少奉承话, 就抖起来了。如今儿子建了镇上的人家都未必住得上的大宅子,怎么能不炫耀一下呢? 陈氏拗不过他,想想也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也就妥协了。随后就去准备那天的菜 了。 乡下宴客,少不得的就是 、鱼、猪 。一二十只 ,家里还是够的。鱼更不用说了,福亮鱼塘里的鱼儿,如今正是肥大的时候。陈氏也就只需要买了猪 和一些菜园子没有的菜。总归要凑够十碗一桌,才不显得失礼。 既然这次要用不少鱼,福亮就去鱼塘看了看,看成鱼也不少了,就决定把大鱼都捞出来卖掉,回头好再放点鱼苗进去。 为此福亮还专门去镇上买了一张网眼偏大的渔网,用来捕捞大些的成鱼,那些小一点的,就留着继续长了。 新房宴客定在了十月初十,十全十美的 子,因此捞鱼的时间就选在了十月初九。 这天吃了早饭,福亮拿着渔网和大哥二哥走在前面,后面还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乡亲。毕竟这村里养鱼的,蒋家是唯一的一份。这捞鱼的场景,自然也是难得一见,怎么能不看去看个稀奇呢。 几个人后边坠着长长的尾巴,浩浩 朝鱼塘走去。到了之后,蒋家兄弟三个,加上来帮忙的二胖,四个人两人一波,把渔网张开竖起来,拉着渔网的两边,就像过筛子一样,从这头筛到那头。 中间不时有受惊的鱼儿跳起来,还有的甚至跳到了岸上,溅得围观的人一脸的水。不过没有人为此生气,反倒喜滋滋地捡起鱼儿抱在怀里。 蒋家也没有功夫跟这种占小便宜的事情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由着他们去了,反正跳到岸上的也没几条。 倒是其他人看蒋家人没出声,都眼巴巴地盯着鱼塘,期盼着再有鱼儿跳出来。之后每当有鱼跳出来的时候,岸上就响起一阵震天的 呼声。那个抢到鱼的人,就会收到众人的瞩目和 羡 周琳因为抱着小鱼儿,就刻意站得远了一点。不过不知道她运气是好还是坏,一条格外 神的大鲤鱼,甩着带点金红的大尾巴,“砰”地一下,从天而降,落到了她怀里,也就是小鱼儿的肚皮上,尾巴还在小鱼儿的下巴上扫了几下, 小鱼儿被吓得哇哇哭了起来,那条鱼还在周琳身上表演着鲤鱼打 。周琳赶紧把大鲤鱼拿出来扔到地上,抱着小鱼儿就哄了起来,“不怕,不怕,你看娘把它摔到地上了,让它吓我们小鱼儿。” 周围的人还笑着说,“小鱼儿,这可是你的本家兄弟呢,有什么好怕的?”这是拿小鱼儿的小名取笑呢。 小鱼儿也不懂别人笑什么,泪眼朦胧,委屈地看着周琳,小手指着地上,气鼓鼓地说,“打,打...” 周琳赶紧蹲下来,在鲤鱼旁边的地上重重拍了几下,然后说,“娘打他了,都打哭了。打哭不哄,让它自己哭去,娘只哄小鱼儿。” 听了周琳的话,又看了看地上的鲤鱼不时地甩着的水滴,小鱼儿终于 意地止了哭声,咧起小嘴笑了。 小鱼儿就这点好,哭起来好哄得很,很难有那种怎么哄都哄不好,哭得撕心裂肺的情况出现。 看小鱼儿不再关注地上的鱼了,陈氏就小心地那条大鲤鱼捧起来,高兴地说,“鲤鱼入怀,这可是个好兆头,我回去把它养起来,你们可不许给吃了。” 什么好兆头?还能再生一个小鱼儿不成?周琳对婆婆的 信十分无语。不过,老人家都这样,不过一条鱼罢了,就当观赏鱼养着呗。 这会儿功夫,鱼塘里的四个人已经沿着塘边走到了对岸,然后又找了几个人一起使力,把坠着石块,深入水塘的那一边渔网拉出来。 随着拉的人不断使力,渔网 出水面的部分也越来越多了,慢慢就看到了一堆密密麻麻地闪着银光的大鲤鱼。间或还掺杂着一些身上有绯红 的鱼儿,甚至还有几条大黑鱼。 “哎呀,这一网子下去,捞的鱼可不少啊,得卖多少钱啊?”岸边的人羡慕地说。 “这蒋家也不知走了什么运,做啥都挣钱。人家那脑子不知道咋长的,怎么能想出这么多门路呢?”还有人恨不得上门求教。 “这蒋家收了鱼,会不会给村里分点啊?”还有人异想天开。 周琳想上湾村一二十百户人家,每家就算分一条,那就多少了?真是想得美,这一池子鱼估计也就几百条成鱼。 她故意对刚才说这话的妇人说,“婶子,明天我家搬新房待客,一桌一条大鲤鱼,保管都挑了大个的做,您可要来尝尝啊。”尝了就别惦记着分鱼的事儿了。 蒋铁林却惦记着那几条大黑鱼呢,“那可是黑狗鱼,长这么大,也不知道吃了池子里多少鲤鱼。这鱼滋味美得很,今晚上回家就烧上一条。” 总 觉公公的重点在后一句话上呢,周琳呵呵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无论蒋铁林怎么说,陈氏却坚决不肯烧黑狗鱼吃,她也有理由,“明天宴客,桌上有的是鱼,今天还吃干什么?” 不过,虽然没有立即给蒋铁林烧鱼吃,陈氏也还是把那几条黑鱼养在了一个破水缸了,留着回头给蒋铁林吃。当然,为了避免血案发生,黑鱼跟那条大鲤鱼是分开养的。 第二天一早,陈氏和赵氏,带着小儿媳妇和村子里几个帮忙的妇人,一起准备中午的菜 。一桌十个菜,二十桌也是不小的工程量呢。 堪堪忙到中午,等村里吃酒的人都坐好了,就开始上菜了。一时间筷子敲击瓷碗的声音不绝于耳,尤其是那些带着孩子,筷技高超的老妇人,好一点的菜一上桌,欻欻几下就去了一半。 周琳是最怕和这些人坐在一起的,她自己又放不开去抢,往往到最后也只能吃个半 。不过自家宴客她就不担心了,在后厨吃就行了。 刚上了两个菜,周琳就见村里很少来往的一个婆子居然也上门了,她隐约记得对方是姓“钱”,就上前客气地招呼,“钱婆婆怎么来得这么晚,快来这边坐,这里人少一点。” 说着周琳就把钱婆子往一个坐得不太 的桌子上走去。 这钱婆子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还用审视的时光看着周琳,意味不明地说,“周娘子这眼神 好,老婆子一过来,一院子人,就你先看见我了。难怪都说你眼光好,我是信了。” 周琳对这婆子的话有点不明白,但是陈氏一看见钱婆子就拉了脸子。她对周琳说,“你带着孩子进屋吧,我在院子里看着就行了。” 然后陈氏又对钱婆子说,“婶子,哪阵风把您吹过来了?您不是早两年就不登我家的门了吗?这回怎么过来了?” “陈娘子好福气哇,几个儿子都挣了不少钱,又孝顺。你们两口子就算啥都不干,光躺着就吃喝不愁了。可惜了俺家眉儿,就没这个福气了。”说着钱婆子就呜呜哭了起来。 陈氏看得心烦,人家大喜的 子,上门就哭,专门给人招晦气的吧?她敷衍地说,“您坐着吃吧,别哭了。您家外孙女不是嫁了有钱有人家吗,穿金戴银的,哪里是没有福气的人。” “她有什么福气?上半年又 了一个孩子,都七个月了,是个带把的呢,硬生生被男人打得 掉了。上个月听大夫说眉儿不能生了,那家就把她送回娘家了。”钱婆子说起外孙女,终于不再那么刻薄了。 想到今天来也是有求于人,钱婆子就放缓了语气说,“我知道你家里都是厚道人,我今儿个来就是找福生商量个事儿。” “您跟福生有什么事儿好说?”陈氏听钱婆子提起顾眉,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 ,再看她都对自己和颜悦 了,更确定来者不善。 钱婆子没有回答陈氏的话,而是走到院子里敬酒的福生身边,说了一番话,“福生啊,你还记得顾眉吗?就是老婆子那个苦命的外孙女。如今她被遣回娘家, 子过得艰难得很,你能不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把她留下来?” 福生诧异地问,“钱婆婆,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俺家眉儿过来伺候你,也不求什么平 ,正经纳过来做个二房就行,委屈不了你媳妇。”钱婆婆呵呵笑着,浑然不觉自己扔下了一个多大的炸雷。 ☆、第82章 风波(已修) 钱婆子一张口,说出这么一番话, 直接震惊了四座。周琳 了 耳朵, 不敢置信地说, “钱婆婆, 您说啥?让您外孙女到我家来做妾?” “什么妾不妾的, 周娘子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论理说,俺们眉儿可是蒋家最先相上的。当年要不是眉儿他爹病了,蒋家拿不出银子, 眉儿怎么会另嫁给那个批了一张人皮的畜生, 现在被人打得不能生了, 又被休回家。”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