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夏有微凉 整理 ====================== 东都岁时记/暴发户常 作者:写离声 文案 都说卫家十一郎瑶林琼树,宛如神仙中人,然而生了双瘸眼。 多年以后还有人扼腕,郎独绝的卫大人这棵好白菜, 怎么就叫那有无脑的暴发户姜二娘给拱了呢?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主角:钟荟/姜明月 ┃ 配角:卫琇 ┃ 其它: ====================== 第1章 楔子 元丰十五年的天,似乎来得比往年晚。 一缕若有似无的东南风裹着伊洛两水的气,一路吹到城西康安里姜府,那一丝暖意已经消失殆尽。 风里浸透了洛京连不去的严冬,穿过两扇打着金铺金钉的黑漆大门,越过重重垣墙,掠过粉壁丹楹,在九曲十八拐的廊庑上逡巡了一会儿,钻进青琐窗,绕过窗前的琉璃屏,得墙角的铜鹤灯一暗,末了把一幅绛绫帐掀起了一角。 帐子里的人在睡梦中打了个哆嗦,两道远黛般的眉蹙了蹙,往织锦被里钻了钻。 这一钻就觉出不对劲来,院里专管薰衣薰被的婢仆就有四个,她钟家十一娘长这么大何曾睡过冷的被子? 屋子里的气味也不对,她的规矩是夏不薰香,只拣气味清淡雅致的香花两三枝供在案前榻边,秋冬则只用沈木或自制的苏合,断不会燃这又俗又恶的甲香。 钟荟想睁眼,可是眼皮却像有千斤重,她尝试了几次徒劳无功,只得作罢。 “我才刚死,他们就坏了规矩,可见是我平太过宽纵……”钟荟糊糊地反省,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昏沉沉地把这句话翻来覆去想了几遍,终于一个灵睡意全消,猛然从上坐了起来。 对啊,她已经死了,自入秋以来病势一天沉似一天,在病榻上绵了一冬,终于没有熬到暖花开的时节。 那现在她是死而复生还是转世投胎了? 第2章 绝 康安里距皇城只隔一个元化里,住在此地的多是世卿世禄的达官贵人,姜家是吊在当朝宠妃姜婕妤裙带上平步青云的,本不入。 不过说起姜家的府邸,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九六城中大名鼎鼎的一座鬼宅。 姜府原是前朝中书监袁大人的祖宅,前朝永兴之,袁家数百口人命丧贼寇之手,不久就开始闹起鬼来,几经易手终是荒了下来。 直到两年前姜家奉旨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许是屠户出身的姜家人煞气重,连鬼都不敢来寻衅,人和鬼处了一年多相安无事,也就是姜家行二的小娘子,腊月里不慎落入后园池子里染了风寒,牵牵延延地病到开还不见痊愈。 “阿姊,你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呀?”说话的少女约莫十来岁,着一身绿绨夹棉短襦,石青绨下裾,梳着丫髻,身板以她的年龄来说堪称壮硕,一张脸盘又圆又阔,五官却小小地挤作一堆,让人见了恨不得帮她匀开些。 “说什么?听风就是雨的。去去去,别挡着炉子。”另一个作同样打扮的少女捧着香盒,从里面扒拉出几丸香药,柴似地漫不经心投进榻边一个银鎏金狮子香炉里,她比那胖婢女高半个头,身条很细,下巴尖尖,柳眉纤长,已经有了美人的雏形,可惜一双眼睛吊梢兼三白,配上略高的颧骨,显得十分刻薄相。 “昨南乙院的阿盐跌池子里去了,他们都在传呐…”胖婢子神神叨叨地道,“说是后园池子里有落水鬼,专门拽人脚脖子拖下去当替死鬼哩,你说咱们小娘子那次……别是被落水鬼看上了吧?” “呸呸呸!”年长的婢子照那胖婢子脑袋上拍了一记,瞪起眼睛,一双眼珠顿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看着颇瘆人,“教拔舌鬼拔了你的舌头去!这府里的规矩你忘啦?” “又不是我先说的,”胖婢子着脑袋嘟囔,“传遍阂府哩!咱们小娘子生得好,我要是水鬼我也勾她去哩!” 瘦婢子被她的歪理气笑了,一跺脚道:“嘘!别把小娘子吵醒了!” 胖婢子没有丝毫预兆地一帐幔,钟荟正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说话,堪堪来得及把眼睛闭上,装模作样地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来。 偷听下人闲聊还差点被抓现行,钟荟自觉十分堕落,两颊浮出两朵羞赧的红晕。 “睡得酣着呐,放心吧!”胖婢子得意地把帐幔一抛,帐角上累累赘赘的银香囊和珊瑚、琉璃丁零当啷一阵脆响,躺着的就算是头牛也该被吵醒了。 钟荟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夺了人家的舍。第一次从这具壳子里醒来是夜里,她神思恍惚,没清醒片刻又昏睡了过去。 接着两天一直浑浑噩噩,睡时倒比醒时多,大部分时候周围只有几个仆妇。她只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眼下的处境。 除了洒扫的使仆妇以外,她醒时照过面的下人有四个,一个嬷嬷姓季,大约是母,另有三个婢子,最大的十四五岁,名唤蒲桃,生得最出挑的叫阿枣,她最喜那个圆圆胖胖唤作阿杏的,因她话最多,且兼口无遮拦,能说的不能说的张口就来。 亏得她,钟荟知道被自己鸠占鹊巢的这位小娘子芳龄八岁,在府上排行第二,是郎君原配夫人所出,上头有个嫡兄,业已延请西席开笔行文。此外还有一个双生姐姐,不知因何缘故从小养在济源的表叔家,下人们提及此节俱都语焉不详,钟荟在心里暗暗记了一笔。 如今主持府里中馈的是继室曾夫人,据说这位出自世家的继夫人十分有德,对先夫人的儿女视为己出,甚至比对一双亲生儿女还着紧。 仆妇们不会牵名带姓地称呼主人,家家都有娘子郎君老夫人,钟荟至今没清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方。 这屋子雕梁画栋,仆妇们被服绫罗,绝不会是小门小户,但也不像世家。 钟荟眼睛毒得很,略一扫就知道这屋里一应金雕银镂的器玩看着虽贵气,其实都是新造的,世家凡事讲求来历和渊源,连唾壶都得往后汉以前数。 再者格调虚浮,陈设全无章法,那列女画屏本就俗,还紧挨着秦王子驾鹤金博山,屋子朱红、绛红的帷幔倒配了紫锦地衣,上面还雪上加霜地铺了张绿熊席。 从仆妇也能看出端倪,若在钟氏这样的旧家,雅言说不好是不能近身伺候的,这屋里几个人南腔北调,唯有蒲桃稍好些。更不用提那松散的规矩了,钟荟第一次醒时是黄昏,屋里竟没有留人伺候,想是值夜的婢子偷懒,不知跑哪儿玩耍去了。 新贵,钟荟在心里暗暗下了判断。 钟荟又侧耳听了会儿,他们的话题已经歪到兴元里坊门外的胡饼摊去了,于是悠悠地“醒转过来”道:“什么时辰了?” “小娘子醒了?才刚过辰时。”两人中阿枣还算有点眼,见她挣扎着要起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上前去扶她坐起身,又拿了个鹅黄忍冬纹织锦隐囊垫在她后,手里忙着,口里也不闲,一叠声地吩咐阿杏去打热水来。 钟荟任由他们手忙脚替她梳洗了一番,中间头皮被阿杏那手笨脚的扯疼了几次,脸沉了沉,无奈那婢子眼睛漏光,钟荟上辈子当了十五年弱柳扶风病骨支离的名门淑媛,没学过疾言厉地发作下人,只得生生受了。 阿枣从案上拿了把镂雕竹林七贤的铜手镜来给她照。ComIc5.com |